[謹以此部長篇連載獻給我的女兒, 以及所有正奮鬥在異國他鄉的同胞們; 並以此紀念逝去的青春歲月。本故事中許多人物和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為巧合。謝絕任何轉載!]
在雪倫的四年大學期間一共經曆過兩次大規模的學潮,尤其是最後的那次震驚中外。畢業前夕,雪倫忽然對周遭一切感到厭倦,對未來感到迷茫。
都說中國社會是個大染缸,就連東江設計院這麽一個知識分子聚集的單位亦不例外。雪倫大三暑假在那裏實習,就十分不喜歡那裏死氣沉沉的學術環境和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畢業分配之際,碰巧當地一所學院的建築係急需教師,到江陽大學來要畢業生。當係裏主管分配的老師找到雪倫時,她欣然接受了。
是年九月,剛滿二十一歲雪倫成為江陽建築學院的一名大學教師,主教低年級的建築設計。從一個校門出來,又走進另一個校門。雪倫從學生搖身變成了老師,想想昨日還為各種考試擔驚受怕,而今確掌握幾十名學生的生殺大權。
不過,雪倫沒有象有些其他年輕老師那樣濫用自己的權利。比如他們會故意壓低學生的成績,來顯示自己的威嚴;或是隻喜歡幾個好學生和會拍馬屁的學生。雪倫對所有的學生都不偏不倚。在評判設計作業時,給的分數普遍偏高,尤其是對落後的學生。因為她認為,學生在學習階段,要鼓勵為主,要讓他們能保持學習的熱情,這比什麽都重要。但對自己,雪倫是嚴格的,因為她怕誤人子弟。她為給學生改草圖經常熬到深夜。
有一天早上,媽媽看到雪倫的黑眼圈,猜到她昨天又是工作到後半夜,就心疼地說,“雪倫啊,都說大學教師是一個輕鬆的職業,你也不要太要強了。"
雪倫說,“媽,我年輕,經驗少,就要比別的老師更努力工作。“ 雪倫的努力沒有白費,學生們都很喜歡她。
和分到設計院工作的同學比,做教師的雪倫薪水微薄,是名副其實的“月光族”。但每次聽到他們抱怨周遭複雜的人際關係,雪倫十分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
轉眼間到了第二年春天。有一天,建築係主辦學生作品展覽,除了本校師生,還將海報貼到了當地各個設計院。所以在那天,小小的展廳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雪倫有幾個學生的作品也參了展。
傍晚收場時,雪倫指揮幾位同學將自己班上的作品收回去,同時也端起一個參展的模型向教室走去。沒走幾步,不知什麽原因,模型從底盤脫落下來,落到水泥地上,摔成了幾個散片。看著自己學生的作品頃刻間被損壞,雪倫的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就在這時,雪倫的眼前閃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接著那人便俯下身去拾那些模型散片。雪倫見狀,也蹲下身去,好讓那人將散片放到底盤上。這下,雪倫看清那人的臉。那是一張年輕男人的臉,不到三十歲的樣子,並且有些麵熟。
地上的模型散片全部拾完了,那男人也站起身來。看著雪倫正睜大眼睛看著自己,一臉的困惑與自責,他笑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那男人說,“我叫淩灝,是淩雪的哥哥,常聽小雪說起你。”
淩雪是雪倫的一個學生,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功課也好,今天就有她的作品參展。
“哦,怪不得看著眼熟呢,原來是淩雪的哥哥。”雪倫說。
淩灝說,“這個模型當初底盤沒有粘牢,落在地上不是你的錯。況且這種材料也摔不壞,我幫你用膠水重新粘好,也不過十幾分鍾。”
於是淩灝跟著雪倫來到自己辦公室,雪倫找到了那種做模型的專用膠水,半信半疑地遞給淩灝。
淩灝仿佛看透了雪倫的心思說,“哦,忘了告訴你了,我是建築師。聽小雪說你也是江陽大學畢業的,我們還是師兄妹呢,我比你早幾年畢業。“
淩灝一邊和雪倫聊天,一邊熟練地修複那個被摔壞的模型。淩灝的手掌寬大,手指細長。在上學的時候,雪倫和幾個女生發現,長著這樣手的建築師是最有才氣的。
隻見淩灝那細長而靈活的手指在模型散片之間飛舞著,轉眼時間,模型主體就修複好了,雪倫看得發呆。淩灝一邊做著最後的事情:把模型粘到底座上,一邊說,“在設計院參加投標時,我自己做的設計從來都是自己做模型.” 雪倫想起在東江設計院實習時,那裏的建築師參加投標競賽時從來不自己做模型。一是因為沒時間,二是因為有專門的模型工人。
“看來這個淩灝是一個勤奮而又敬業的建築師”, 雪倫心想。
90年代初的江陽市,社會風氣雖然比今天好很多,但因為社會上乍現貧富分化的苗頭,人心開始變得浮躁。這一風氣也影響著建築設計行業。就拿江陽市的設計院來說,產值遠比設計質量重要得多。象淩灝這樣能夠專心做事的人已經不多了。作為同行, 雪倫不由對淩灝產生了敬意和好感。
那天回家時天色已轉黑,淩灝便自告奮勇做了雪倫的護花使者。一路上,二人聊起了在江陽大學讀書時共同認識的人。淩灝的普通話有一點南方口音,聲音溫柔而富有磁性。在雪倫發表見解時,淩灝總是在認真地傾聽,從不打斷。有時,雪倫那剛踏入社會的幼稚想法會讓淩灝覺得好笑。淩灝的笑容柔和而含蓄,看著十分舒服。總之,這個男人和雪倫以前接觸過的異性完全不同,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不可名狀的誘惑。
以前,雪倫在不同場合下也見過一些優秀的男人,他們不是已經結婚,就是有了女朋友。雪倫心想:這個淩灝應該也不會例外。
那天分別時,淩灝要了雪倫家裏的電話。因為是同行,互相留個電話也是很正常的,雪倫不敢多想。
不過那天夜裏,雪倫有些輾轉反側,淩灝的音容笑貌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難道這就是“一見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