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還得學英語

學英語是我大半生裏最啼笑皆非的事情。小學二年級時，我被推薦去攷西安外國語學校，主要是攷記性，我考上了，但我打死也不去。當時打死也想不到快三十嵗時要到美國來混。共產黨最惹人煩的事就是關天管地管人説話放屁，讓渴望自由的人沒法在自己的國家混。

上初中的時候，我媽有個閨蜜是英語老師，我叫她劉嬢孃，她老公當時在坐監獄，所以每個周末都來我們家，她沒孩子，特別喜歡我，追著給我教英語。她還是我中學英語老師的老師。我劉嬢孃的口語，那可是我聽到的中國人說的最好的英語。而我，少年不知道長大要到美國混。遇到天大的好機會卻隻知道跑跑跑。

我愛說中文，媽嘛馬罵，陰陽頓挫。兩性不分，人畜不清，聼起來都是塌。洗腦被洗腦也無所謂，反正我就愛北京天安門。黨叫上學就上學，黨叫瞎玩就瞎玩。文化大革命時候的共產黨，晚上白天不一樣，“暮色蒼茫看勁鬆”。一三五和二四六就更不一樣，“學生，以學爲主，兼學別樣”。復課鬧革命，上課挖防空洞。混到稀裏糊塗中學畢業。黨叫下鄉就下鄉，黨叫失業就失業。黨叫做工就做工。黨叫高考就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嘿嘿，我過了。糊裏糊塗就考上了大學，大學畢業以後教書，書是越教越越糊塗。我教書教得不錯，但是黨的要求多，還要求育人。我一大老爺們，拿神魔育人？大學畢業五年，整天就想吃好。到哪能多掙點錢？一個月五十六張耄票，整天都得用小學算術。

共產黨，統治著世界上最勤勞最好的人民，怎麽弄得國家讓人混都不知道怎麽混。我終於決定混到美國。中國人，生得偉大，全是男歡女愛的結果，但比世界上其他國家的人混得艱難。一個中國人，跑到美國，還要讀博士，三十嵗還得死命學英文。丟人不丟人？對我來説英語就是學位就是錢，不掙學位不掙錢錢，我是一句英文也不愛說不愛聼。

努力了二十年，我總算在美國幹到了退休。本打算好好讀讀中文書，看看中國的好電視劇，過完我的中美人生就完事。不曾想中國製度優越，弄出個“天大的笑話”當總書記縂主席，，黨管所有，管得中國影視劇完全不能看了。抗日神劇，諜戰雷人劇，亂七八糟古裝劇。出軌紅杏胡戀劇。我看的最後一部中國電視劇是《人間正道是滄桑》。“滄桑”是變化。

活人總得有文化。除了吃香喝辣，我每天看一部美國電影。要想聽懂美國電影裏的（盡可能）的每一句對話，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文化和歷史都貫穿在對話裏，老了，老了，還得好好學英語。還得看個DVD，反復倒，反復聼，就像剛到美國時學英語時那樣學英語。

做一個中國人，一生學得真他媽的累。

10/21/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