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否看急診

文/心之初

 

在母親的懷裏呆著,心是何等的溫暖?把祖國當成媽，意是何等的崇高？

 

太太暑假回國工作探家旅遊,把回美的時辰安排到第二天上課的頭個黃昏。因為有個愛她的老公幫她料理家，她盡可把陽光活力撒在外邊，記著把老公要的書背回來就得。

 

自打我說過：如今的半老徐娘，都有一顆少女的心，因為他們少女時“颯爽英姿五尺槍”。我太太的心現在愈發地童了。八月的大熱天，她帶著耄耋爹娘去哈爾濱看老虎吃牛,說是給老人祝壽。要知道,現如今的中國,南方年不年地冰封,北方歲不歲地酷熱,七老八十的人也得整天 “吃一塹,長一智”，因為過去的黃曆不管用了。長完一智回家，熱累得三人，好些日子才緩過勁；愛國家更愛爹媽，我愛老婆愛回娘家，每天報個死活就行了。我老婆現在爾今眼目下，很愛大自然，要跑到海拔四千多米的青海高原去難受，再去可可西裏護藏羚羊的英雄墓前合影，為英雄悲哀，回來還給我出思考題：為什麽青海湖的水是鹹的？看我撓頭，她就很開心。

 

三天前，也就是她回來的第三天，下午課間突然高燒,體溫直上攝氏四十多，回家後，難受的叫喊聲霎時在房裏回蕩,讓我這六尺好漢辦法全無。高燒不是玩笑，開上車我們就朝醫院急診跑。到了急診房，驗過保險卡，掛上點滴瓶，不大一會我老婆就消停了，人在平靜時很可愛。

 

人都平靜了，燒也退了，看急珍的目的達到了，醫生一個個來了，接著是一個個檢查，一道道化驗，一段段等待，一次次揪心。X射線查完後，醫生說我老婆肝上有個黑影，嚇我們一跳。黑影，什麽的幹活？醫生說可能沒事，可能肝癌。想必說的也是實話，可能的範圍那麽大？用咱中國話說，就是說了跟沒說一樣。

 

漫漫長夜，我老婆睡在了急診病房，想著肝癌，等著第二天CT。據她說，她整夜睡不著，老想要是肝癌怎麽著？從北京的爸媽，想到紐約的牛女；從帶紅領巾，想到帶黑博帽；從兵馬甬邊上收包穀，到給高官們上課。這人生挺好玩的，要真肝癌了，那就可太那個了。

 

我已是有病的老油條了，早說過：見了大夫，就會覺得自己離死更近了；又說過：每個人都該在自己的墳前站一站。第二天早上五點多，我就到了急診病房，老婆已被轉到了住院部，輕車熟路，我找到她的病房，她睡得很安祥，大概那夜想得好累，其實我也沒睡好，醫生就是讓人睡不好。

 

早上太陽升起，晨光照進病房。太太醒來，顯出難得的溫柔，拉著我的手說：我還活著？哈哈，活著；活著，心裏才踏實。

 

在醫院的第二天，早上八點多，CT技師就來說：不能吃不能喝。上午十一點多，CT照完，但還是不能被“遞撕洽激”（DISCHARGE）回家，等著專讀CT的人解讀，等著一個兩個三個N個大夫判斷，一直折騰到快天黑。結論是什麽病毒感染，要整整一個星期，不能吃肉不能吃辣不能鍛練不能不能。再約好幾個檢查。

 

整整兩天，我倆心懸；吃不好，睡不著。美國真是以人為本，本來就沒什麽事。到中國去一個多月，還不弄點病毒回來？祖國吃得好，那隻是說中華烹飪好進嘴。

 

急診完兩天，再著著實實地睡上兩天，老婆的活力又四射了。

 

我反正已給老婆口述：決不去看急診，萬一怎麽了，就體驗王朔說的美國比中國的好：可以死在自家的炕頭上。

 

9/1/2009 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