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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裏夫的煩惱

(2008-10-04 16:41:28) 下一個



人老了,日子就筋道。平闊的江麵,沒點兒暴風驟雨,是難以大變臉的。但,泛點漣漪還是有的,尤其當憑空落下了一粒石子。

這兩周, Cliff 就掉進漩渦裏了。

那天早晨,交班護士把病曆往桌麵上一摔,臉長長地說,這個護理員,太不像話了!護士長一愣,笑了。小姐,什麽事啊!這麽大脾氣。不就一個夜班嗎?。一個夜班,幸虧隻有一個。整晚耷拉個臉,你叫他朝東,他偏朝西。跟他說話,不是不耐煩,就是一問三不應。一晚上,也不見他說一個謝字。煩死了。護士長疑惑地看著她。護士眉毛一挑,看看黑板吧!他嫌上麵沒有他的名子。大家都向黑板望去。噢,是這樣。以前從來沒有人提這個要求啊。我得和他談談。

Cliff, 大約是兩,三個月前,才來急診做護工的。

他,六十幾歲的樣子,臉窄,瘦小枯幹,胳膊上青筋暴露。一笑,滿腦門子擠得都是褶,少話,但手腳幹淨利落。

我和他沒有什麽私交。印象中,坐下來聊天兒也隻有一次。那是一天中間休息,我走進醫護休息室想翻翻報紙。可桌麵上的一摞照片吸引了我。這是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白皙園園的臉,一雙調皮的大眼睛帶著長長的睫毛。頭發赫色,卷卷的,束著兩隻朝天的小辮。一笑,兩個深深的酒窩,甚是招人喜愛。我脫口而出,這是誰的孩子,這麽可愛。漂亮得像一個小天使一樣。 Cliff 笑了,說,那是我的小孫女。可愛吧。我倆接著孩子,學校,幼兒園,花費地閑扯了幾句。好像好扯了扯釣魚和橄欖球。最後,他說,你是一個好醫生。我一愣。我可從來沒有給他看過病啊。甚至,我看病人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在場過。他笑了笑,接著說,我做的 CAPPUCCINO 不錯,來一杯不?

後來,每次見麵,我都和他聊上幾句。天氣啊,球賽啊,釣魚什麽的。隻要我當班,他都會送了一杯濃濃的,蓬著高高的奶泡,香甜的 CAPPUCCINO 。

接下來的幾天,我注意到護理員的名子上了小黑板。 Cliff 的臉也寬了很多。

凡事都有一個例外。尤其好事兒。

前兩天,我一進急診,就看見 Cliff 鐵青著臉向休息室疾步走去。我剛一笑,他就擦肩而過了。一點表情也沒有。

我剛剛在辦公桌前坐下, Cliff 就回來了。手裏攥著一塊濕麻布。他走到小黑板前,用力把所有護士的名子全部擦掉。然後,用木尺打了幾個小格,再把護士的名子和分工一一寫上。最下麵一個小格有點兒窄,他猶豫了一下,寫上了,護理員, Cliff 。

寫完。他猛地把濕麻布往洗手盆裏一摔,說了一句, “ 這些女人! ” ,就走了。

我吃了一驚。

從此,落下一個毛病。每次輪到 Cliff 值班,我都要不由自主得多看那塊小黑板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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