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遊.漫想

很久沒有出去散心了.

現在的我,日日忙碌在辦公桌,課堂,和廚房之間,為了堆積的工作,冗長的論題費神,老公麵前簡單的晚飯,單調的生活內疚.偶爾,死黨拽我出遊,也總是百般推脫.實在是累了,一覺睡9個小時比美景的吸引力大太多了.

然而,事情似乎是永遠做不完的.於是,我破罐破摔,把所有的東西甩在了腦後,出門了.

天氣很好,藍天,白雲,暖暖的陽光,透過車窗玻璃曬進來.LADY GAGA在唱歌,老公和朋友在說著我聽不懂的術語.我閉著眼睛,好像一床棉被般攤在座椅上曬太陽.這種溫暖懶散的感覺,好熟悉.

是了,中學的時候,學校大操場的後麵,都是斑駁的老楊樹.秋天,碗大的葉子飄然而下,厚厚的鋪了一層.我也是在那裏曬太陽的常客.書包枕在腦後,閑書蓋在臉上.腦子裏天馬行空,身體卻在陽光中逐漸睡去的感覺,是一種溫暖的金色.

車子轉了一個彎,陽光變成了直射,一塊沉沉的金色透過眼簾洇了進來,在腦中的一團黑暗中掛上了一個小太陽.蘑菇要長出來了,我心想. 從小的時候起,我就覺得在我心裏,有一塊蘑菇田.在陽光普照的時候,一個個的小蘑菇,從心底潮濕黑暗的地方, 賊頭賊腦的鑽出來.一個接一個,一念之間,就噗啦噗啦的長成一大片.時不時的在你的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這裏撓一撓,那裏抓一抓. 那個時候的蘑菇,是一種心癢難耐的夢想.而最美妙的是,每一個夢想,都是未來的一種可能.就好像,每個蘑菇會自己爬出來,跳到餐桌上,變成一道美味的大餐,靜靜的等著你的到來.

然而,不知道從何時起,蘑菇變了樣.常常一不留神,一個個斑駁豔麗的蘑菇就從心底的混沌中浮現.那樣的矚目,那樣的無法忽視,揮之不去.就像…現在. 一個碩大的蘑菇堂皇而出,啪的一聲甩開傘蓋,上書三個大字: 老幫菜… 哎,還是個北京蘑菇.



車停了,我睜開眼睛,下了車.斑駁的鐵藝大門,灰白的碎石路上黃紅色的落葉層層疊疊.近處遠處,鬱鬱蔥蔥潑墨般染開. 起風了,風過林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撲麵而來. 我張嘴說話,想要形容這裏的美麗,卻被風打散,變成空洞的囈語.

我靜靜的隨處走著,沒有看地圖的心情.向右,還是向左? 風停了,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鳥語,好像是右邊?一轉身,是讓人屏息靜氣的火紅.



我慢慢走到樹下,隻覺得腳下異常柔軟.低頭,隻見經年累月的落葉.草坪,已經不知道被埋到哪裏去了. 年年花事何曾少,雨打風吹了.

抬頭細看,金色的陽光透過千瘡百孔的紅色,更顯風霜.



這絕不是我第一次看紅葉了.以前,每到金秋,呼朋喚友,去看那漫山的紅豔,有一種指點江山的幸福.但是,我好像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近觀過.那個時候的幸福,是簡單直接,一目了然的.

蘑菇又鑽出來了,在心底冷笑著: 那時的幸福=得到和占有. 現在呢=Digesting, 當然要近看了. 唉, 真是煞風景的蘑菇, 用這麽傷感無奈的詞. 想想當年,我來這裏的時候, 是為了輕鬆幸福的生活吧. 可是,現在輕鬆嗎?

“Sadness of the mind, will not be improved by moving the body to somewhere else.” 蘑菇繼續用偷換過的哲理教育我. 不過,好像是.盡管人在這個藍天白雲,陽光海灘的國家,我的心卻還飄蕩在原來那個燈紅酒綠的城市裏. 如果這樣, 那麽什麽都不會改變吧.?

繼續漫步,爬過一個坡,又轉了一個彎, 好大的一片蘑菇啊…我瞠目結舌.



兩個說著日語的男人扛著巨大的三角架走過來, 左看右看後, 興奮的爬在地上對著蘑菇一通猛拍. 老公和朋友在小聲嘀咕著, 是數碼後背啊. 那是什麽東東? 嗯, 聽著好像很貴的樣子.

天晚了, 淡淡的金光在樹葉上散開, 帶著植物特有的味道的寒意漸漸的包圍過來,該走了.



在門口,又看到了那兩個日本男人,微笑著把三角架往一輛小黃車裏塞. 老公笑著說, K! 這兩人真有癮. 這數碼後背跟車差不多價錢吧.

Happiness, is a way of being. 腦海中浮現出這句話. 蘑菇卻還不屈不撓的在心底嘀咕, “Let's s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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