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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聖誕家宴前的談話進行到高潮時,餐廳大門開了。從大門進來的,正是從首爾趕來聚會的Julyoung和她奶奶!真是令我感到意外,我還以為她們不會來了呢!阿建這才過來悄悄告訴我,Julyoung和她奶奶說要給大家一個驚喜,所以,沒有提前通知我和曉菁(小羽),隻是讓阿建去機場接。
當這對祖孫走進大廳,舅爺驚呆了,看了又看,又比較了Julyoung,用手指著Julyoung的奶奶,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大廳裏也是鴉雀無聲,就等舅爺發話。大家等了很久很久,舅爺終於發出一句顫抖而輕聲的呼喚:“阿飄(韓語漢字:樸,박)!”
Julyoung奶奶也激動地言語:“盛兒!真的是你嗎?”這預料之中的驚訝與團聚,還是讓我和曉菁(小羽)感到興奮。真的是這樣的嗎?
Julyoung和她奶奶在中間的沙發上坐下之後,舅爺開始講述他和阿飄的那段從來沒有流露的真情故事。
1950年元月,我隨父母從法國巴黎回國之後,一直希望住回原來在上海的住所。不過,當時的政府已經沒收了全部財產,好在後來上海市政府給了我們一家一個安身之處,安排父親在一家中學教書,母親則是在一個副食品店做營業員。我那個時候念高中,但學習進度跟不上,尤其是國語成績。
1950年6月,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全國動員參軍,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參加了誌願軍,去了朝鮮。1951年1月中旬,我們部隊發起了攻占漢城(首爾)的戰鬥。雖然比較艱苦,部隊傷亡慘重,但畢竟部隊向前在推進,一直打到漢城(首爾)。
一天夜裏,我所在的小分隊接到任務,去市郊一個集中營去營救無辜群眾。據說,裏麵很多人都是從中朝邊界的村落過去的,被當作間諜。其實,那個時候,中國和朝鮮的邊界沒有現在這麽嚴格,很多朝鮮族的同胞兩邊走動,兩邊都有親人朋友。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阿飄的。我當時看見阿飄一個人很弱小,弱不禁風的樣子,立即產生一種伶香惜玉的感覺。好象當時她還有幾個同伴,一直聚在一起。我向隊長要求護送她們幾個回村子,就這樣,我和一個來自江蘇的小趙一起,護送姑娘們回家。
到了村子之後,我們就被村民們強迫挽留了。因為村子裏很多人會說漢語,大家溝通沒有問題。據說,村子裏年輕的男人已經沒有了,連年戰爭,都被日本人抓去當兵,有的戰死,有的還在戰場。村長是位德高望重的長者,他希望我們能夠為這裏的村子留種,讓這一帶的家族能夠延續香火。就這樣,我和小趙就留下來了。
從漢城(首爾)到村莊的路上,一路過來的這幾天裏,我已經對阿飄產生了好感,阿飄也是,相愛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我清楚地記得,村口有一顆很高很大的楊樹。那天晚上,月光有些朦朧,就在那顆楊樹下,我和阿飄就這樣相愛了。那顆楊樹的後麵,有一間草屋,阿飄帶我進去之後,感覺味道怪怪的。我問阿飄,她告訴我,那間草屋是村子裏專門做泡菜(Kimchi)的。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喜歡韓國泡菜了。
一周之後,大部隊路過村子,我們也隨大部隊轉移了。臨走時,阿飄送我一件定情物,那是阿飄親手繡的一個香囊,裏麵放有當地的一種野花,叫金達萊。
說到這裏,舅爺拿出香囊,小小的蘭花布,水滴形狀,不是那麽很精致,但一看就知道是手工製品。Julyoung的奶奶一看,眼淚嘩嘩地就流出來了。
Julyoung接過話題,繼續回憶:
我們老家在延邊,我很小的時候,就隨父親去了漢城(首爾)。父親是一個木匠,當時在城裏找到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日本人來後,父親失去了工作,我們一家就逃到了後來居住的那個“金坪裏”。因為父親會手藝,家裏的生活也還算可以。母親本來有孕,在逃難時流產,後來就得了頑疾,不久就去世了。
沒過多久,戰爭又來了。政府派人來村裏搜查,硬說我們一家是間諜。父親和我都被關進了監獄,而且是分開關押。一個月之後,我才知道父親已經去世。再後來,誌願軍來了,把我們送回了村裏。
阿飄歇了一會兒,繼續說:
盛兒走後第二年,我生下了Julyoung的母親Soyoung,得到了村裏鄉親們的幫助,我一個人把Soyoung撫養長大。1964年春,韓國中央政府推出新政之後,我們一家的身份也得到了認可。後來的生活,還算比較滿意,隻是一直在暗中打探盛兒的消息。Soyoung後來嫁給了一位韓國藥材商,結婚後,我就隨他們一起在漢城生活,而Julyoung是1978年2月生的。1992年中韓建交之後,Julyoung來上海尋找你,但沒有結果。要不是這次Julyoung在多倫多遇到Kyle,這麽巧的機遇,我們這輩子真的是難以再見麵了。
“那麽,爺爺,您又怎麽成了Kyle的舅爺了呢?”Julyoung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問。
舅爺一聲歎息,說:“唉,這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抗美援朝戰爭結束之後,我就轉業回到了上海,在一家工廠工作。1966年,文革開始了。不久,父母親因為有海外關係被批鬥,說我們裏通外國,是間諜。平時妒忌在心的鄰居小孩正值紅衛兵的年齡,硬是揪住我們一家。為此。我們家成了他們抄家的對象,家裏值錢的東西,統統被沒收了,還有很多字畫也被焚燒,他們根本不知道那些字畫也是很值錢的。
父母親因為經常被拉出去遊街,掃大街,後來累病。也是在那段時間,我妹妹芬芬走失了。那年冬季,在我們一家三口蹲牛棚的日子裏,那個革委會的書記還要我們送禮,我一氣之下,殺了那個狗官。在那天夜裏,父親告訴我,一定要找到你們,找到我們龍家的大本營,找到龍家的根。當天夜裏,我就從上海逃走了。幾經周轉,到了重慶,希望找到龍府和王府。
在重慶的一條小巷子裏,我身無分文,也沒有身份。在饑寒交迫之際,遇到了一對賣麵條的老夫妻,是他們收養了我。後來一打聽,原來是一家逃難到重慶、老家在湖北的破落小資本家的家庭。就這樣,那對老夫妻就成了我的養父母。而我的養父母當時有5個兒女,其中,老二就是Kyle的爺爺,我也就成了Kyle後來的舅爺了。
“我搞糊塗了!爺爺,你剛才說你是Kyle的舅爺,可從照片上來看,為什麽你又是Kyle的晚輩呢?”
“Julyoung,我有兩重身份,兩個家庭,分別在不同的年代:一個是20世紀40年代,一個是21世紀的現在。我以後再與你詳細講講。”我一下子也很難解釋清楚了,不過,曉菁、方芳、玲兒和茜兒對這事兒還是蠻清楚的。
“哦,好複雜啊!這麽說,你和你表妹沒有血緣關係啦?”
“不!還是有啊!”
“啊!我真的是弄糊塗了!”
“哈哈!讓舅爺繼續講。”
舅爺真還沒有講完,喝了口茶,繼續說:
1978年底,鄧小平上台。不久,中央政府就給我們一家平反了。那時候,我才知道我父母早在1967年那個冬季就去世了。不過,好的消息就是,我又回到了上海,並認識了上海肇嘉賓路醫院的護士。結婚後,生下一對兒女。
聽完舅爺的故事,大家的淚水和笑容交織在一起,畢竟是過去的事情了,雖然有很多不如意,可如今的相見與重逢,給大家帶來的隻有希望與美好。這正是:骨肉分離因戰亂,親緣重逢皆因情。
其實,心頭還有另一件事令我感到疑慮的。我拿出小蘭子的照片遞給舅媽,問道:“舅媽,您認識這個人嗎?”
“啊!這,這是我奶奶年輕時的照片。你怎麽會有這個?”舅媽十分疑惑。
“是您奶奶?難怪了,當年,她是複旦大學的學生,我那時候是上海同德醫院的醫生,與您的舅爺,也就是您奶奶的哥哥是同班同學,所以就認識了。而且,我和您舅爺同時畢業於上海醫學院,就是後來的上海醫科大學。”
“我和杉哥,也就是阿剛結婚的時候,您奶奶還做了我們的伴娘。”曉菁(小羽)也高興得叫了起來!
“這裏有照片為證!”
“果然果然!”當初我一直就覺得表妹與小蘭子這麽像!
“哎喲,阿剛!我還一直以為你是我們的外甥,可現在來看,你還是我們的長輩呢!”
“別介!就按照原來的叫法,這個也太羅嗦了吧!”
“表哥,我還是喜歡這樣稱呼您!習慣了哦!”
“哈哈!”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天下竟然有這樣的事情!”2011年的聖誕節家宴,就在這時光穿梭的來來回回的瞬間,給在場的每一個人留下深刻的印像。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和悲歡離合,讓幾代人相聚的夢想,成為現實!雖然不是那麽十分圓滿,但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2011年12月25日,來自中國、加拿大、美國、法國、日本、韓國的家人,終於能夠在這上海的平安夜裏舉杯,祈禱與祝福,願龍府的所有親人安康、幸福!
Apple當時也在場。偶爾,我也會與她聊聊,可Apple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雖然我們大家已經認可Apple是辰辰的親人,但畢竟在這個節日期間,Apple也難免會思戀遠在它鄉的父母和親人。我和曉菁(小羽)也總是讓她多陪陪星星辰辰,即使我和曉菁(小羽)對Apple的意圖有過一些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