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 年(民國 33 年) 5 月,曉菁生日那天上午,我陪曉菁在位於外灘 3 號的上海總會喝馬提尼酒( Martini ),享受清靜的情侶世界。
21 世紀時,我在多倫多喝過,覺得不錯,很獨特的味道。本來,上海總會是拒絕女性為總會會員的,但當時我和曉菁算是社會名流了,而且大哥的生意也不錯,杜老板也比較看中,所以,我和曉菁算是破例了。不同的隻是說曉菁可以進入上海總會喝酒,並不能入會。
我和曉菁在靠近窗邊的台桌一邊喝酒,一邊欣賞黃浦江上那些不太明快的暗淡風景。突然,服務生過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龍先生龍太太,那邊有人請!”服務生指向對角的一張桌子,並遞上一張名片。
對麵是一位微笑的長者,很慈祥的麵孔,可我們又不認識。名片上寫著:香港匯通金行,張恒順。我與曉菁起身,隨著服務生過去了。
“龍先生龍太太,這位是香港匯通金行的張老板。”然後又轉向我們:“這位是同德醫院的龍大夫,龍府的龍二少爺,這位是龍二少奶奶。”
“好啦。你下去吧,謝謝!”長者說話比較隨和,讓人感覺很親切。
我與曉菁與長者麵對麵坐下之後,長者操一口香港普通話說:“我認識你們啦,但你們不認識我啦。”
“實在對不起。晚輩有禮了!”我和曉菁起身叩拜。
“龍二公子,坐坐,我呢,是張惠的父親。”
“啊!張老先生,我……我………早就應該去……登門拜訪……”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心中有愧啊!想叫一聲嶽父大人,似乎又不太禮貌。
“不用過多解釋啦,你也不必內疚囉。你與惠子之間的事情嘛,我們緩一步再談啦。”
“可……我……嗯,惠子和孩子他們還好嗎?”
“嗯,都好啊!他們已經回上海了,你們有空可以去家裏看看他們啦。剛才呀,我已經與你媽和你大哥通了電話,說你們可能在這邊,就來找你們啦。”
“好好,我們今晚就去,可以嗎?”
“不必這麽急啦,你媽和你大哥早有安排的啦。不過,龍二公子,我今天來找你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與你們商量。”
“張老先生,我會負責的!我媽,大哥,還有曉菁都是新時代人,大家都很通情達理的。”
“對呀對呀!我是很開朗的新時代女性。”曉菁也跟著安慰老人,也很能理解長輩,畢竟惠子是大小姐、上海演藝界名流。
“不是的啦!你們還是誤會啦。你與惠子的感情之事,慢慢再說啦。”張老先生開始轉入正題。
原來,張老先生是想與我們聯合做生意。
1943 年(民國 32 年)下半年起,民國汪精衛時期的上海,物資匱乏,物價飛漲,一些演藝界明星就開始合夥經起商來。其實,惠子與夢安娜她們一直有聯係,對上海演藝界的變遷和上海物價的變化了解甚多。夢安娜就在中間傳遞消息,隻是一直瞞著我。惠子因為惦記上海的姐妹,當然,也許還有對“我”--龍二少爺的情意,就打算回上海重新開始生活,並開一家金店,希望在上海有我的幫助和社會關係的支持。可能張老先生也知道曉菁在銀行工作,信息很多,又懂得英文法文,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據張老先生回憶, 1941 年(民國 30 年) 12 月 25 日,日本人占領香港; 1943 年(民國 32 年),香港開始使用日圓軍票,成為香港的唯一法定貨幣,日用品的價格必須以日圓作單位,港人相當不滿,原有存貨所剩無幾,物質短缺日益加劇。 1944 年(民國 33 年) 4 月,港府當局取消了大米配給,隻有為日軍服務的工作人員,修建防禦工事的勞工方可領到配額,港人生活相當艱苦。這才使得張老先生支持惠子回上海工作、開店。當然,張老夫婦也是十分重視惠子的個人生活,婚姻大事也是要辦得穩妥一些的。
張老先生原來在上海也是一家金店老板,後來一家人移居香港,上海的生意就放棄了。現在,張老先生在香港,惠子在上海,可以兩邊同時開業,相互調劑。經過初步探討,我和曉菁同意了張老先生的建議和計劃,並打算投資。
回到家裏之後,來福說接到母親的電話,讓我們晚上去過商量一下張惠的事情。一切都是母親和大哥做主,我和曉菁隻是聽從安排。
我問曉菁:“你覺得這個計劃如何?是不是太突然?”
“不知道。我隻知道張惠回來了,你心裏又要……”聽口氣,曉菁的內心比較複雜,似乎覺得這樣一個團團圓圓的家庭,可能麵臨一場考驗。
“你對我還是不放心?惠子離開上海去香港,一個人獨自扶養孩子,就是不想與你有什麽不和。再說,你能夠在影片公司做臨時演員,還有夢安娜對我們的關心和幫助,也有惠子的功勞啊!”
“杉哥,我都知道啦,張惠很不錯的,一定吃了很多苦。我隻是想試探一下你,看你對張惠的態度如何。其實,那天我已經說過,媽和大嫂也跟我談過了,說是因為有龍家的後代,一定要張惠進我們家。”
“是嗎?怎麽沒有跟我商量過?”
“唉!你們男人都是花心蘿卜,我早就認了,隻要你對我好就行了。張惠這些年,一個人很孤單的,帶孩子也不容易。做過母親的人,才會有這樣的體會和感受。”
“你是說,你答應與惠子一起做生意啦?”
“還能怎樣呢?不僅是一起做生意,還要在一起生活!喂,杉哥,張惠比我大還是比我小?”
“比你小啦,你就叫她惠子 MM 吧,我也叫習慣了。 OK ?”
“嗯。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
“這個我真不知道啊!剛才一激動,就隻顧得上惠子了。”
“瞧你做父親的,這麽多年了,男孩女孩都不知道!”
“我真的把心思都放在你這裏。惠子離開上海之後,我一點消息也沒有啊!”
“那惠子一定會怪罪你的,你做好思想準備吧!”
“不會吧?可我也是……”
我禁不住對曉菁的感激之情,從背後摟著曉菁,親吻著曉菁的玉頸和香肩,然後退去她的小肚兜,雙手托起一對酥軟的肉桃……
“現在上海剛開始流行胸罩,你卻喜歡這肚兜。”
“我覺得肚兜很好的呀!很放鬆的,胸罩那麽緊。”
“穿衣服,還是戴胸罩比較好看,顯得有曲線。”
“那是的。杉哥,你以後要麵對兩個女人,搞不好會兩邊受氣。”
“隻要是真心相待,生活中有什麽問題不能妥協的呢?”
“我知道,你對惠子的感情很深,要比我早。”
“說實話,那是一種一見鍾情的感情,問題是現在要讓孩子有一個溫暖的家,讓孩子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
“所以,我才會答應媽和大哥,讓惠子進我們家。”
“曉菁,你這個,原來好像也沒有這麽大的!因為生了星星辰辰?”
“是啊,現在縮不回去了,以後老了,就會下垂,很難看的!”
“我喜歡就行了!要變老,也是兩人一起慢慢變老!”
“惠子又年輕又漂亮……”
“人都會變老,唯有感情不會。”
“杉哥!”
……
第二天一早,我和曉菁給惠子家裏打了電話,是惠子的父親接的,原來他們一家回上海也才兩三天。惠子和她父母都同意兩家人見麵談談惠子母女的事情,我才知道惠子生了個女兒,喚名蕊心。惠子一家把消息“封鎖”得很嚴,據說影片公司的原同事們都不知道,除了夢安娜。因為這件事關係到惠子的名聲和今後的生活,畢竟惠子在演藝界也是名人。
那天中午,母親帶著大哥大嫂、我和曉菁,還有小妹妹夫一起去拜訪張府,一家人浩浩蕩蕩。一進門,就先把見麵禮送上了,都是一家人親自挑選的。
張府人不多,就是張老先生夫婦,還有惠子母女,一個保姆。不用說,問題的焦點就是惠子的名份,但大家說話處事都非常得體。因為我和曉菁不僅是指腹為婚,而且已經明媒正娶;而惠子隻是奉子成婚,況且惠子在年齡上又小一些。
其間,談到了上海的悲劇影星阮玲玉和張織雲,以及與富豪茶商唐季珊的情感糾葛。張老先生夫婦既不同意女兒惠子與我保持同居關係,又不同意女兒惠子做妾。在婚姻上,應該是與曉菁平等的。
最後,母親、大哥和張老夫婦定下來,讓曉菁為正房、惠子為二房,但惠子母女暫時居住在張府,我必須在新婚期間呆在張府,讓我與女兒建立感情,並“履行”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一段時間之後,惠子母女再遷入龍府。當然,我與惠子的正式的婚禮婚宴一定要正統和傳統,而且也要大張旗鼓。
“媽,大哥,政府早就公布了《民法》,規定一夫一妻。我們這樣做,政府可能是不允許的。”我還是有些擔心的。
“現在說這個,不是廢話嗎?我早就摸清楚了,那個《民法》規定,隻是對政府官員的,我們是平民百姓。”母親心裏似乎早就有底。
“政府官員?看看那些政府官員,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們還是安心生活吧!孩子都這麽大了。”大哥也反駁了。
“二公子,我們是香港戶籍,《民法》也管不了啦,所以才讓你做上門女婿啦。”張老先生的話似乎也有道理。
“那就這麽辦吧!”我和曉菁沒話可說了。
這時,惠子抱著女兒從樓上下來了。我一看,簡直興奮得要死!惠子還是那麽亮麗而嬌豔,一點不像做了母親的人。兩年啊!太漫長了!惠子度過了多少孤枕獨眠的日子!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立刻站起來去擁抱惠子母女。
“惠子!”
“龍哥,看看她,鼻子長得真像你的。”當惠子把女兒給我抱的時候,我一陣激動和顫抖,差點把女兒弄掉在地毯上。
“但眼睛和嘴巴像你,對吧?”我再次把惠子母女擁抱在一起。
“嗯,我媽也這麽說。”惠子開心得笑了。
“叫蕊心,是嗎?”
“嗯。但還沒取學名呢!等你來取啊!”然後,惠子又對蕊心說:“蕊心,快叫爹地!”
蕊心小嘴一翹,瞪大眼睛看著我,也不做聲。惠子又親了親蕊心,說:“蕊心,媽咪是怎麽教你的?”
我親了一下蕊心的額頭,蕊心像是突然清醒似地,輕輕叫了一聲:“爹--地--!”我趕緊又親了一下,不管蕊心是“龍二公子”的女兒還是我的女兒,現在我就是蕊心的爸爸了!看到這情景,大家也露出開心的笑顏。親情就是親情,時空是隔不斷的。
“蕊心,快叫奶奶!”我把孩子交給母親。
“奶--奶--!”這次蕊心不認生了,望著慈祥的奶奶,眼睛一彎,笑了起來。
“喂,我的乖孫孫!讓奶奶親親!”母親把蕊心摟在懷裏。接著,大家一個接一個輪流逗蕊心玩,兩家人十分融洽,而我心中的糾結,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大半。
曉菁也是有準備的,沒有表現出不開心的樣子,反而去安慰惠子,與惠子談話很久。當惠子和曉菁兩人從裏屋出來的時候,我看見她們有說有笑的樣子,知道兩人已經情同姐妹、相互認可了。但在我內心,是真的希望她們兩個能夠和睦相處,千萬別吵架。在個性上,惠子是比較隨和的,而曉菁還是有點占強,雖然比那個“王大小姐”要好很多。可這樣的家庭生活,對於我來講,仍舊是一個未知的期待。
母親、大哥大嫂,還有曉菁和小妹妹夫,分別與蕊心親親之後,就告辭回家了。從那天開始,我就暫時居住在張府,照顧惠子母女兩個。
再說,惠子於 1943 年(民國 32 年) 1 月 15 日生下蕊心,現在是 1 歲半。但曉菁計算了一下,覺得有些疑惑。有一天,曉菁試探著問我,是否可以做一個親子鑒定。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什麽事情瞞著你?”我自己也覺得有些內疚,沒有對曉菁說實話,但又不夠膽量說出來,也許是隻顧著高興了。按照時間計算,我也覺得有問題,而且十分懷疑女兒可能真的是我的,而不是“龍二少爺”的,因為這個時間太有問題。
“杉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媽有想法,如果不是龍家的香火,以後的財產怎麽分呢?”
“哦?你說這個呀,我真的還沒有考慮過啊。如果確定了,媽也會開心的。”可在心底,我也猜測到了曉菁的真實意思,並非財產問題。
“還有,我想確定一下你與龍二公子是否同一個人。你不是也想知道時空穿梭的奧秘嗎?”
“嗯………其實………”曉菁的話裏,透露出真誠和大度,我還是想說出心裏話,但又難以啟齒。
“杉哥,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責怪你的。”
“其實,我那年時空穿梭到上海時,的確與惠子在一起有過一段時間,我原來也說過的。也許蕊心是我的,不是龍二少爺的,我也不能確定。”
“杉哥,你和惠子之間有情有義,我不會吃醋的。雖然過去說過一些什麽,也隻是開開玩笑而已。現在的你就是龍二少爺,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再說,你的女兒、龍二少爺的女兒,不都是龍家的香火嗎?”
“曉菁,謝謝你能夠理解!”
一陣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我把曉菁擁入懷裏,感受著曉菁的溫柔與體香。彼此的愛撫和親吻,打開了兩人心中封存的疑惑……曉菁雖然很溫柔體貼,但感情這種事情,不可以摻假,即使我們過去做過一些什麽、懷疑過一些什麽,說出來之後,兩人的內心反而平靜了許多,讓雙方更加真誠地麵對現實。
後來,在母親的建議下,我帶惠子母女一起去醫院做了親子鑒定。
那個時候,還沒有 DNA 鑒定方法,隻有一種原始的方法,即血型親子鑒定法。結果顯示蕊心是我和惠子的孩子。我知道,這個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因為時空穿梭隻能表明我與龍二公子可能是同一個人,血型無法證實更多的細節,隻有用 DNA 鑒定方法才能區分我與龍二公子是否同一個人。至於說我們每個人可能擁有兩個不同的身份,隻是生活在不同的時空,這也隻是我自己的推測罷了。
曉菁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也無法改變事實,隻能確定她內心的莫名想法,以及那個無法解釋的時空穿梭問題,而且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另外一個“龍二公子”根本就不存在。但這樣的結果,也是母親最想知道的、最令母親開心的。
“龍哥,是你媽說要做親子鑒定的嗎?”惠子顯然有心事,也許是對曉菁有意見,但又不能當著我的麵說。
“嗯……這個,長輩的意思是……”我不想把惠子與曉菁的關係搞僵,但也不想推卸自己的責任,隻好說母親了,畢竟,惠子今後更多地,是要與曉菁一起生活。
“龍哥,我都可以理解的。不是我想要什麽財產,我們家也是很富裕。我是獨生女,你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惠子,有些事情,我隻能以後告訴你。你能原諒我嗎?”時空穿梭以及我真實身份的事情,如果說出來,惠子也不一定能夠明白。這是我唯一可以找到的,將來可以解釋的“理由”。
“一家人了,還有什麽不可以原諒的。再說,我……”惠子突然停下來,我突然發覺她臉上有些愧意,那種粉嫩的溫柔,讓人頓生愛憐。
“你的事情,我也猜到一些。當初我離開上海時,你說有孩子,其實還沒有,對吧?”看見惠子的神色,我開始試探了。
“嗯……龍哥,對不起。我當時隻是……”
“不要說對不起,惠子,我們是彼此相愛的,想擁有我們愛情的結晶,是很偉大的想法,這也是我對我們未來的憧憬。”我對惠子的一見鍾情,的確是我到達舊上海時可以讓我對生活殘存留念的唯一希望!
“可是……”惠子似乎還有話要說,但被我用親吻製止了,那一刻,我再次感到了惠子的真心與眷戀。
“別說了,惠子!都是我的不是。這些年,你一個人把蕊心帶大,我都沒有盡父親的責任,應該是我對不起你呀!”
“龍哥,我從來沒有怪罪你什麽。我覺得我們現在還能在一起,就是緣份,對嗎?”
“那當然。惠子,我沒有看錯,你真的很好,與眾不同。曉菁也說過,她很敬佩我們這段感情,也不會吃醋的。”
“嗯,我第一次與曉菁姐談話,就知道了!曉菁姐也是個好女人,你很有眼光。”
“惠子,今後,我們要一起撫養蕊心!永遠在一起!”
“龍哥!我隻在乎你,喜歡你的氣息!”
惠子偎依在我懷裏,溫暖、柔嫩、溢香的肌膚給予我強烈刺激……那天晚上,我和惠子在床上交談了很久。惠子沒有說出來的那個“秘密”,原來那幾天是鬧肚子,並非真的懷孕。蕊心真的就是我和惠子的女兒!
以前,我總覺得惠子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又是當紅影星,對於性這種事情,應該是很靦腆、很含蓄的。現在看來,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