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法庭的感受
(2009-05-20 15:51:34)
下一個
美國是個講法律的國家。可法律常常都在法官的腦子裏打轉。看他心情如何,宣判的結果也就大不相同。
去年好萊塢有個女影星瑞,說是角色需要,在商店偷了5千多美金的衣服。依法要判3年監禁,法官說明星犯偷,是瞬間錯亂,不必執法。於是,她下半場坐牢的角色,就沒機會實習了。換上一個黑人,早就在監獄裏吃上免費漢堡包了。
除了那些大案以外。地方上有種叫小額法庭的。5千美金以下,就可以自己去那兒申訴,當場宣判,解決糾紛。隨便的好象居民委員會,隻是件件與錢有關。裁決隻在一個人,就是法官。
美國人去法庭,是家常便飯。電視裏還有專門播放小額法庭的各種案例。有時看起來法官也是七情六欲,喜怒無常。不幸的是我也被迫親臨法庭,實地嚐試。說來也挺驚心動魄。
單親媽媽初期,孩子小,經濟不覺怎樣緊。隨著女兒長大,開銷也大了,就有些吃緊。每天要上班已經很累,下班還要燒飯做菜。要管她的學習,又要保護她的安全。四、五年下來,其中之艱辛隻有自己知道。前夫從來不聞不問,也不付撫養費。心裏有點不平衡,就找他麵談,談不通,隻好上了小額法庭。
帕沙地那的法院是座紅磚大樓,對麵有個古董般的圖書館。車停那兒,好象停進了三十年代美國上流社會。裏麵壁壘森嚴,進去如同登機一樣要經過安撿。大樓底層是秘書處,先取表,填寫申訴案由。交表時要付23美金開庭費,同時預約開庭日期。也許太便宜,美國人就經常去那兒博個高低。弄得法官忙得不行,預約常常要兩個月之後,時間久了,恩怨淡薄了,容易判些。
填完表,要複印二份。一份留己,另一份要由被告親自簽名後交回法庭。若他當天不能準時到庭,我就自然贏了。訴狀由朋友送去讓他簽收。或請警察去送,那就要付25美金。
有個朋友自稱通熟美國法律程序,願陪我去,並當翻譯。求之不得!
我倆早早來到四樓那間專判家庭問題的法庭。法庭門口貼著一張當日開庭人的名單,對上了就進去坐候。前夫來的比我們還早,想必是有備而來。他身穿一件白色襯衫,戴副眼鏡,忠厚老實地坐在後排。我那翻譯卻帶著我,繃緊了神經坐到了第一排。我完全不懂法庭的程序,蒙蒙董董,緊張兮兮地就被叫進去開了庭。想起以前大學籃球隊,我投籃挺準,卻不知比賽規則。開賽那天,我不知該站在哪裏,弄得萬眾矚目。
法官鄭重其事地叫大家舉起右手宣誓。氣氛莊嚴,煞有介事。然後宣布開庭。
第一個就叫我先說。這下慌了手腳!剛用英語開了個頭,翻譯就不認同:“講中文! 不然我講什麽!“他是一個博士生,做事頂針,分工明確,毫不含糊。又是免費幫忙,無可非議。
被他一瞪眼,我嚇得中文英文全沒了!呆呆的望著法官,倒是把他看個清清楚楚。他身穿一件黑色大法袍,清瘦的麵頰,白發蒼蒼。一座標準白人的鼻子,尖尖地向我刺來。冷峻的藍眼珠,相嵌在沒有血色的臉上。看起來是個壞脾氣。他的身後有一麵嶄新的美國國旗,懍然肅穆。他一麵注視著我,一麵隨手翻著案卷。
法庭裏麵靜悄悄的,大概是在等我的陳述。我隻期望他早點閱完案卷,卻不知要說什麽。
“還有什麽要說的?”他發問。
“不知道。”我的回答,有點象寧死不屈的女英雄江姐,隻是場合不太對。望著四麵昏暗的木牆,和一屋子陌生的男人,茫然緊張,腦子裏是一片空白。
法官把頭扭向前夫:“那好,被告說吧。”在無言的訴訟之後,開始了有聲的辯駁。
前夫文縐縐地推一下深度的近視眼鏡,慢條伺理地說起謊來:“我已經幾個月沒有工作了,開著破車。去年報稅僅2千元。我還要常常帶孩子出去玩,實在沒錢付。”他的樣子誠實厚道,好象一個很受委屈的知識分子。
我傻了眼!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名牌大學的研究生,中國小有名氣的經濟學者。為了賴孩子的撫養費,在這樣莊嚴肅穆的場合,從容不迫地撒謊。難道賴帳,也是經濟學中的一門?那麽我這個學工程的可真是望塵莫及了!
“他有工作!而且他已經一年多沒來看孩子了。”我又急又氣,可已太晚,法官是先入為主。
“證據?”藍藍的眼睛合上了案卷,就讓我永世不得翻身了。“沒有證據,就判他不用付那些。”
這糊塗法官根本就不去想,年收入二千,在美國怎麽活命!為什麽說謊就不需要證據?也許他也有孩子撫養費的麻煩,男人就是能體諒男人的“難處”。
“不行的!”我好失望,無力的呐喊。好不容易來一次法庭。不可思議的是,在這樣嚴肅的地方,竟然沒有人尊重事實!
“You can marry a rich man!”(你找個富人結婚嘛!)這就是法官最後的判決。
這時我徹底明白了,為什麽進大樓要進行安檢,如果有把槍,我也要製造恐怖事件了!
兩個實槍核彈的警察,哈哈大笑著把我送出大門。就這樣,不到十分鍾,一場官司結束了。我倒好象一個無理的被告。自己那份對法律和法官的神聖感情被玩弄的體無完膚。
加州的陽光,依然明媚,光芒四射。我卻覺得那麽刺眼難受。心兒被它灼得陣陣作痛!
前夫的當庭說謊,法官的無禮判決,讓我感到微弱無助,好象撞到了一堵堅硬厚實的牆上,身心受傷,頭破血流。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有享受父母的撫養的權力。我那無辜的女兒,也有權享受父親的撫養。無論如何要鼓起勇氣再訴一次。
回到法庭要一份表。重約開庭日期:“有沒有女法官?”女人比較理解女人。
“有!”小姐回答。就選她吧!一個月後,我們又回到帕沙地那大法庭。小額法庭能不忙嗎?連我這樣一個外國小女人,都要跑幾次,白人來此地就象回娘家一樣。
證據!原來上法庭,自己還要充當律師。找證據,抓重點。並不是單純去告就有結果。碰上一個無賴,麻煩就大了。我從未思考過,被告上法庭的,應該大部分都是無賴。如若講理還要去法庭幹嗎?
前夫找到新歡,搬了家,填表要地址都成問題了。沒有律師不懂該怎麽辦,找律師,要幾千塊錢。
我左思右想也沒注意。最後決定自己去拍照。我拍了幾張他車停在公司的照片,又電話問了同行的大概收入。上帝大概同情我,就在那時收到稅局寄來的查賬信,信上要他補交了三千多元。就這些了。
萬不得已帶上十四歲的女兒,雖然有些殘忍,可讓她看看世人的猙獰麵目也好。同時她就是我的翻譯,。
在法庭大樓的電梯裏,剛好碰上被告。他那胸有成竹的樣子,真不知他還會耍出什麽花招。我們形同陌生人,女兒還是很有理貌地叫了父親。我好心疼,可憐的孩子,為什麽讓她在這種地方見到父母團聚。我把她緊緊的摟在身邊,隻想用加倍愛,來彌補對她心靈的傷害。
這一天的法庭裏,不知為什麽聽證席上坐無虛席。不過肯定不是為了我們。高高的審判席上。坐著一位麵色和祥的女法官,大約五十多歲,臉上一對淺淺的酒窩。
開口就帶著微笑,我們感到有了希望。
開庭的宣誓照舊,小孩未滿18不必宣誓。她作為我的翻譯才可以進場。我們三人坐在同一張長桌前。女兒坐在中間。兩邊是高高壯壯的警察,前麵是書記員和一台古老的打字機。
有了第一次的經曆,又有沒有人搶鏡頭。就用簡單的英語陳述了我的要求。好在那個法官能聽懂我的英語。可是我卻聽不懂她的英語,我的聽力太差。女兒還小,畢竟不是專業翻譯。等她講完一大段,我望著女兒,期待著她解釋,她卻望望我,隻說“她說叫你說!”。我知道那是最後一句。
“前麵呢?前麵說什麽?”我很著急。
“這麽多,我記不得了。”她的眼睛睜得很大,裏麵確實已經沒有什麽內容。
是的,怎麽能怪她呢!已經夠緊張了,真的難為了孩子!
前夫還是講的那一套。好象谘詢過專業賴帳人士。法官又轉向我,說了一番,我猜可能是要證據。就拿出了照片和國稅局的信。以證明他是有工作的,收入不象他所說。
法官對他說:“在法庭說謊,是要進監獄的噢!”這一句讓我欣慰。果然前夫不再出聲。
愛孩子是女人的天性。她對女兒格外和氣,和顏悅色地問:“多久沒有見到爸爸了?”
“一年多了。”小孩說的是實話。
“學鋼琴的費用就不可以算了,好嗎?”她慈祥的對我們說。當然合理,我們陳述的隻是真實的日常開銷。
那女法官轉向她身邊的一台電腦,工作起來。原來法律都在電腦裏麵,輸入雙方收入、孩子的基本生活費用,和照看小孩的時間。電腦就會做出一個判決,被告該付多少。法官就象在做電子遊戲。出乎意料,電腦宣判的結果比我要求的還要多。
我倒有點不好意思。換前夫叫了:“太多了!”他一定很恨這個法官,讓他破財。
可他畢竟不蝕本,已逃脫了前五年的撫養費。
法官一旦當庭做出決定,是絕不會改變的。一張小紙條上寫著判決,由秘書傳到我手中。
我拉著女兒的手,轉身退出法庭。緊張的完全忘記了身後的聽證席上,還坐著這麽多美國人。
有兩個金發碧眼的婦女,對著我們舉起了V字手型。世上大部分人是會理解,一個單親媽媽有多麽的艱辛。我們素不相識,她們表示為我們勝利而高興。讓我內心好感動!
離開了法庭,外麵的陽光又是那麽和煦可人。
加州著名的燦爛陽光,總是給人以信心和希望。但是,我們每天麵臨著一個新的太陽,有時溫暖,有時烤得也挺痛苦。無論你有多堅強,多勇敢,象法庭這種地方,可以不去還是不去的好。
I have no doubt that the people who insulted you will do the same if it happens to themselves.
我們的生活有很多故事,寫出來,是為了記錄生活,記錄曆史。我是學電力工程的,英語的應用就不太好,特別是法律,也許永遠也不夠。我會努力的,謝謝提醒。
感謝善良的朋友們的理解和愛護,也抱歉與那些也許過有同樣經曆的男人,我們已經失去了很多,也不會去追之前的什麽利益。如果看故事隻是看錢,就失去了意義。
我們沒有錢請律師,小額法庭是不可以請律師的。我也不相信律師,大部分都是趁火打劫的。我的下一個故事就是我告律師,贏了。
juvenile court 專理青少年問題, 比如打架,吸毒等等, 它肯定不會受理這個案子! 隻有家庭法庭或者初級(審判庭)才受理離婚,孩子撫養費和配偶的贍養費等案件。當然, 有一些案件還可以上訴到上一級上訴法院。
另外, 除非你的律師爭取你的 Pendente Lite 權益, 法院不會要求一方付給對方的律師費的。在美國初級/審判庭, 除非申請的一方是100%沒有收入,沒有其他的財產,Pendente Lite 申請不會被批準的,可能性太小。所以, 基本上是各人必須付自己的律師費。除非是人身傷害案件, 你必須先付律師費, 至少要付一些 retainer.
這個案子基本上是該告一段落啦! 好像上訴期限已經過了, 所以, 所拖欠的孩子前五年的撫養費因為 Res Judicata 的緣故, 基本上是沒戲啦, 除非。。。 但代價可能太大, 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