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曼荻
作家胡曼荻，著有長篇小說《美漂》。
美國紀事專欄專稿
失獨和吸毒
文/胡曼荻
白發人送黑發人，為人生最大之悲哀。世界之大，每天都有同樣的悲劇上演，不分國際，不分種族，不分原因，隻有不幸。
瑪格瑞特做牙醫助理，每天清洗顧客牙齒，教導別人要愛惜身體，健康地活著，可是她說自己身心已是個空殼子，如行屍走肉般活著，生命似乎已失去目標。兩年前她失去了瑪莉，她唯一的孩子，從此她的生活徹底發生了變化，再也無法回歸從前。
瑪莉的照片，貼滿了瑪格瑞特的辦公空間，美麗的女孩，笑容凝固在一個像框裏，她看起來金發碧眼，長發披肩，笑容溫柔，手中握著一朵玫瑰花，斜放在胸前，鮮活青春，很難想象，她去了天國，無法結婚生子，打碎了瑪格瑞特看著女兒出嫁，自己榮升祖母的夢想。
瑪莉從小一直都是乖乖女，不知何時卻交了不良朋友，染上了毒癮。瑪格瑞特總是埋怨自己的粗心，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和丈夫從東歐移民到美國，結婚二十多載，相敬如賓，家庭和睦，兩人均不抽煙不喝酒，沒有任何不良惡習，瑪莉生在美國，生下來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享受了父母和家庭所有的關愛，有著明星般的顏值，模特般的身材，繪畫極有天賦，看起來整個一完美女孩，本來前途無量，錦繡年華無限風光在前方，她在家族的連鎖食品店做經理，和父母住在一起，等著出嫁，看起來每日健康開心。
瑪莉有個閨蜜，把吸毒當時尚，慫恿她涉足。瑪莉一試便陷進去，欲罷不能。瑪莉染上毒癮，父母急壞了，果斷送她去戒毒所呆了兩個月，瑪莉完成一個療程，感覺戒了毒品，出來後似乎一切恢複正常。每每父母問起來，她果斷回答不再和那個閨蜜交往，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早日成家立業，讓父母盡快當祖父母。
兩年前的五月，瑪莉二十歲生日那天，瑪格瑞特和先生為女兒準備了派對，邀請了親戚朋友參加，歡慶女兒回歸新生活。瑪莉那天早早出門，告訴父母去購物，即刻會回家。瑪格瑞特想都沒想，以為女兒隻是為生日做準備，還叮囑她快點回家。女兒滿臉燦爛，擁抱了父母，作為小壽星，她明白全家等著她。
瑪格瑞特左等右等，半天過去了，她等到的卻為噩耗。醫院的電話，讓她驚詫不已，匆匆趕過去，看到的是女兒僵硬之軀，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瑪格瑞特現在用的是瑪莉生前的手機，那是一部當時最時髦最新款蘋果手機，之前，她隻是用一部廉價非智能手機，可以簡單給女兒發短信。費了很大周折，瑪格麗通過手機解碼，讀到了女兒手機的信息，解開了女兒死亡之謎。
原來，瑪莉騙了父母，損友說給她慶祝生日，出去聚會，卻是一場吸毒會，她吸毒用量過度，當場不省人事。損友們嚇壞了，報警後立刻散去，結果警察到了後，把她送進急診室，卻耽誤了寶貴的搶救時間，醫生回天無術，青春靚麗的瑪莉香消玉殞，在生日那天撒手人寰，隻在人世留下了短短二十年的足跡，空留下父母淚幹腸斷，留給母親最後一條短信：知道了，我會馬上回家。女兒走了，瑪格瑞特的靈魂也隨著走了，日子怎麽過的，都沒有任何意義了。唯有的是追憶。
她手機裏有張照片，是母女倆聖誕逛商場時，女兒拍的一張照片，照片裏，女兒笑意盈盈，脖子上帶著一副獨特的黑金項鏈。當時女兒想要，瑪格瑞特拒絕當場買，並鄭重對告知女兒：這兩百多美金的項鏈，我買得起給你，不過你要戒毒成功，我才會作為獎勵給你。女兒對項鏈戀戀不舍，照相留念。沒想到，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那是女兒最後的一個聖誕，原本，瑪格瑞特已決定，在女兒二十歲生日後買下來，作為聖誕禮物送給她。可是，沒有了假如，再也沒有了母女一起共同度過的聖誕。
生命就如此陰差陽錯，瑪格瑞特隻有空歎息，她每天重複著，把女兒手機裏麵所有的信息和照片再看一遍，兩年來，她已看了無數遍，現在每天還是不厭其煩地重複，重溫女兒生命離去的那個時刻。她時常後悔，為何當初不多生一個孩子，當初能做什麽事情，去挽救那個不幸的結果，左思右想，她無解。她有時也後悔，如果自己給女兒買了那條項鏈，是不是女兒的人生軌跡就會改變了？隻是沒有這個如果，結果是冷冰冰的現實。那個讓她從小到大驕傲的女兒，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去了。
瑪格瑞特想做些什麽，警告那些吸毒的年輕人，不要把生命當玩笑，吸毒不是時髦，是拚命，這些不負責任的年輕人，可曾想過父母的感受？可是，她沒有力氣去做那些事，每天除了去上班當作打發日子，下了班什麽都不想做，隻是怔怔地翻著女兒的手機，日子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滋味。有人勸她再收養一個女兒，她搖搖頭，五十多歲的人了，不想重新照顧一個小貝貝，如果二十年後再重複如此悲劇，她受不了。她很希望能用自己會更換女兒年輕的生命，隻是，這一切都是無用功，她感覺不到活力，隻是默默地過著日子，等著和女兒相聚那天的到來。
2016-8-10@美國費城塢木齋
胡曼荻為美籍華裔作家，互動博客: http://blog.sina.com.cn/huximei，微博@胡曼荻，微信公眾號：humandy-usa。胡曼荻的書籍一：關於美國移民留學的長篇小說《美漂》；二：海外中短篇小說集《歸去來兮》；三：美國紀事文集《白宮有請》 ；四：美國紀事文集之二《人世間 星空相連》；五：新加坡紀事文集《獅城夢縈》；六：情感文集《愛之智慧》；七：青春美文集《青春獨有》；八：美文集《中國女孩》和九：新聞紀實《目擊中國經濟》。在線閱讀：http://t.cn/RGQWp4Q?u。胡曼荻亦致力於中美文化藝術交流傳播，其和先生美國柯恩律師創辦的美亞公司，提供中美間旅遊商務往來，以及留學和移民服務，為中美間文化藝術傳播搭起直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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