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之愛

愛的智慧（三）

完整之愛

文/胡曼荻

     愛萊克斯四歲時母親過世了。那個美麗的女子，得了一場疾病，頃刻間香消玉殞，留下的是她三個未成年的兒子。早逝的女子是老公老丹的姐姐，老丹說他美麗的姐姐露安和他長得最像，姐弟倆有最好的感情，每次提到早早逝去的姐姐，他的眼圈總是紅紅的。

     又過了些年，愛萊克斯的父親出了點意外，無法撫養他們，哥兒仨變成了孤兒。大外甥已經成年，不用人管。二外甥要上大學，作為舅舅，義不容辭，老丹不但幫著申請學校，申請助學金，還捐了首年的大學學費。最小的愛萊克斯最讓人掛念，他才十一歲，便無娘爹不管。老丹和我商量，如果實在不行，就收養愛萊克斯。以前一直以為美國人情淡薄，但看起來是因人而異，老丹便是很有熱血之人。有愛心的人，不管國籍如何，人性的一麵都是共通的。美國婆婆更把愛萊克斯看成是自己的私人財產，隔輩撫養，從此祖孫倆便相依為命。

     老丹是個孝子，還是個好舅舅。每月都會給美國婆婆送生活費，更將愛萊克斯視為我們家庭一員，逢年過節過生日禮物是必須的，去歐洲旅遊也帶著他。每個月總有那麽一個周末，老丹總要將愛萊克斯接到家中，帶愛萊克斯去我們會所遊泳，一起沿著河邊競走，一起看橄欖球賽，一起討論一部什麽電影和什麽書的讀後感。

    每次愛萊克斯來，家裏都叫一堆的外賣，夠吃一天的，然後舅甥倆便湊在一起，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我樂得有自己的安靜時光，便在另一間屋子裏做自己的事情。

    有一段時間，愛萊克斯似乎非常敏感，心細致地如女孩子。他小時候的誌願是做一個作家，寫出一部暢銷書。婆婆說他有寫東西的習慣，性格有些內向，似乎不太喜歡將他的心境表露給別人，而喜歡記錄下來，給自己看。老丹則是外向充滿活力熱情激昂根本閑不住的人，這兩人遇到一起，原本應該是冰和火，相互不搭界不交融的，不過總覺得愛萊克斯在老丹麵前說笑風生，根本可以不理婆婆口中的擔憂，感覺愛萊克斯來也開始開朗陽光起來。

    有時問老丹，你們倆總有說不完的話，都在談論什麽啊，你不嫌煩嗎？我隻是好奇，一個成年人和少年哪有那麽多的共同話題？老丹看著我，嗬嗬一笑：我們談論的都是男人之間的事情，和你說也也是不懂的。說完他可能覺得有必要給我解釋一下，於是又打開他總是滔滔不絕的話匣子。老丹聲音洪厚，底蘊十足，總是讓我不得不洗耳恭聽。

    老丹說：愛萊克斯和外祖母一起生活，愛總是可以得到的，但不是完整的。外婆的愛，如母親的愛一般溫婉細致無微不至，但對男孩子是遠遠不夠的。男孩子性格中有些剛強和韌性的東西，必須有父輩的熏陶才可以形成，這樣才是一個完整的愛。我總是在心底對他有一種憐憫，但是孩子不需要同情而是需要愛。每個人在他生活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所給予的愛是不一樣的。在一個孩子從嬰兒到少年，從青年到成人，這些種種方方麵麵的愛對他們的人格塑造，缺少一種愛，性格可能就有缺陷。我覺得自己父輩的角色很重要。

    從來沒有想到老丹原來還對心理學有研究，他其實在很自學地扮演愛萊克斯人生中很重要的父親形象，讓他的成長有一個完整的成長曆程。

 

2012-12-15日美國費城

注：《愛的智慧》係列專欄專稿，刊登於2013年每周三出版的《天津日報》副刊上，本博客也同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