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決定去巴西工作,一位朋友專門送給我一部叫Cidade De Deus的電影。這部幾次獲得國際大獎的電影實際講的就是發生在巴西裏約熱內盧貧民窟裏的事,比較暴力。朋友告訴我去巴西就要承擔這樣的風險。我聽過,一笑了之。這種電影,在我看來就像張藝謀的大紅燈籠高高掛一樣,都是從市場的角度或者純美學的角度,片麵的刻畫一個國家。但是可悲的是觀眾往往樂於失去自己的獨立判斷力,而甘心將自己的認識定格到導演限定的框架裏,並津津樂道。
剛到巴西時,大多數人都提醒我注意安全,各種道聽途說搶劫和和街頭槍戰的故事更是不絕於耳。這些故事起初倒要頗見成效,著實讓我的神經緊張了一段時間,但慢慢隨著對環境的熟悉和葡語的提高,這種警惕感就慢慢的放鬆了。作為一個資源豐富的熱帶國家,巴西實際上是一個很熱情奔放的國家。我所認識的巴西人都給我留下良好的印象。比起冷漠的歐洲人,他們更樂於在見麵時向你問好(Tudo bom),在分手時祝你一天愉快(Bom dia)。這些都讓我覺得巴西人實際上是一個快樂簡單的民族,他們的治安其實也並沒有大家想的那麽糟糕,這種印象一直持續到上個周五……
黃昏時分,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我高高興興的開車回家。今天是周五,也不知道太太會給我做什麽好吃的。在公司附件的第一個路口當紅燈亮起時,我把車緩緩停下,同時把胳膊搭在車窗上,享受著片刻的寧靜。這時隱約通過倒車鏡看到一個人影向我走來,並沒有在意,周圍這麽多車,應該沒有什麽吧!等我意識到他是衝我而來時,已經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了。這是一個年輕的高個子黑人,豎起來的連衣帽將他的整個臉隱藏在陰暗之中。他的一支手放在胸前的衣服下麵,彷佛捏著一個什麽東西。“Dinheiro! (錢)”,他壓低嗓門對我說,此時我才意識到終遇劫匪!
“Dinheiro!!!”他不耐煩的再次催促著我,同時略略抬了抬藏在胸前衣服下的手,暗示我那是一支上了膛的槍。該怎麽辦?
小的時候,也被年長的大孩子搶過,但那時麵對隻是拳頭。“sorry,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Do you need help?”我決定還是先不要讓他知道我懂葡語的好。果然,幾句英文下來,他一臉茫然!看他的表情,現在該是他琢磨該怎麽辦了。可憐的劫匪滿腔歡喜的希望有些收獲,可是偏偏碰到一個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麽的外國人。他既沮喪,又生氣。他無助的又再次重申了他的要求,但是語調明顯的變的有些猶豫。我依然用英文回答著他的問題,此時也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會突然想起了聖經裏的通天塔的故事。很早的人類隻講一種語言,他們有一天決定蓋一座通天塔去看看上帝在幹什麽。當這座蓋到一半高時,上帝害怕了,於是他施展了他的法力,讓人們開始講不同的語言。失去了共同的語言的人類,一下子陷入了混亂,他們開始爭吵,並產生了戰爭,最終通天塔也不了了之。這就是語言的力量。
沮喪的劫匪開始變得不耐煩,他的手慢慢的從胸前抽出,一點一點….我的心也隨著他的手的移動懸到了嗓子眼上,我開始懷疑自己的策略是否有效,這個時候繳械投降應該還來得及。就在我決定交出錢包,不拿自己的生命來做冒險時,他的手已經完全從胸前抽出…… 綠燈依然沒有亮,周圍的世界似乎陷入沉寂,我的心髒也停止了跳動,等待這那最後一刻的來臨。“um real, por favor!(一塊錢,好嗎)”,他誠懇地說。什麽?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一塊錢?他用從胸前抽出的手豎起一根手指,比劃著他的訴求。他其實並沒有什麽武器,揣在胸前隻是為了嚇唬人。他衝我一笑,黝黑的臉上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天真的像個孩子,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真誠的凝視著我,彷佛我是他的一個老朋友一樣。剛才那個凶吧吧的劫匪彷佛浴火重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擔心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比劃著,重複著。我能做的就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兩元的鈔票遞給他,並看著他離去。又有誰能夠拒絕一個乞丐的真誠地請求呢?
這次經曆,讓我記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巴西開車,永遠都不要把車窗完全打開。也讓我明白了為什麽聖保羅幾乎所有的車窗都是深色的,而且終日密閉。終遇劫匪,讓我的巴西expatriate life變得更加生動。但還是永遠不要有第二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