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我們選擇了溫泉賓館的小會議廳作賭場,就在天然溫泉泳池北邊,南邊是客房樓。我和褚江、椰果頭就住在客房的二樓,我住255房間。
提拉兒是溫海帶來的,據他講這些提拉兒都是在香港培訓過的。我沒看出他們經過什麽正規培訓,隻是看到他們知道各種賭法的發牌規矩、抽水、賠碼比例就不再多問了。
小賭場不算大,卻五髒俱全。輪盤賭,二十一點,百家樂等賭具都有,還有二十台老虎機。這在當時國內來說是少見的,在此之前隻是鞍山國際大酒店開過這種公開的賭場,那也不過開了三個月。
“三、四、五,十二點大!”
“買定離手!”
“莊家八點閑家五點,莊贏!”
隨著提拉的吆喝,賭客們紛紛露出狂喜和懊喪的表情,隻是在下一注沒翻牌前那神情是一樣的,焦急忐忑地祈禱著贏,那貪婪的目光像要把所有的籌碼吸到自己的眼裏。輸了的急切地一把把加倍地下著注,完全把賭博變成了一個字——博。瘋狂地發著狠,真想把自己都變成籌碼,恨不得將整個人押上去。
贏了的貪婪地想一晚上變成百萬富翁,這一手下去就是幾千幾萬比買賣來得快。這會兒你和他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隻有當他手裏一分沒有時,他才呆呆地想到自己已是窮光蛋甚至是負債累累了。
這賭場開業的第三天已達到盈利五十萬了。我興奮得睡不著覺,再一次地催小沉趕快將十五萬塊錢寄到張瑞君那裏。他說已經寄出了,這一兩天會到的。
一開始小沉不同意我開賭場,這一點他沒有肖瑤放得開,肖瑤說:“他現在已經這樣兒了,還有什麽不可以做的呢?”
我說盡快籌集錢的目的是將我們的事擺平時,小沉持懷疑態度,不敢相信這事能用錢來鏟平。他說:“可能嗎?要真那樣兒就太好了。”
肖瑤說:“我看你最好就在外地呆著吧,能活多久活多久,怎麽可能還回北京呢?別做夢了,你能活著就已經不錯了。”
知道他們已經把錢匯過來了,我不想說服他們相信這事是能成的,我心說:你們等著看吧,我一定能達到目的,到那時柳暗花明,皆大歡喜。
第三天我等張瑞君將錢取出補上了我的股份。
我沒讓虎子來興隆,一是怕他受不了這花花世界紙醉金迷的誘惑,整日沉浸在酒色之中。二是我想讓他幫著郎潔把小餐館搞好,他不是有生意頭腦的人,但學著做一些實際的事,體會一下小本經營的苦衷對他將來有益。
我更想給虎子一個驚喜,當我拿著幾百萬、帶著他回北京疏通我們的事,當他看到高飛活下來時會多麽激動啊。
這天,我正在泳池遊泳,這是來到這裏後每天早晚必做的活動,它使我感到我的身體又活力十足。
遊了一趟上來後披上浴巾休息,一個人輕輕拍了我肩膀一下小聲說:“老沈吧?我看了半天才確定是你。”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我們承包的興源房地產開發公司的法人代表程先生。不禁驚道:“哎喲老程!怎麽會在這裏碰到你?”
“是啊,太巧了。我也沒有想到,從香港回大陸到海南來玩。你現在還好吧?太不可思議了,你還敢在這裏悠閑地遊泳?”
“我也是到這裏玩兒,你知道啦?”
“怎麽可能不知道,隻可惜你事業如日中天時出這種事。不過今天能相遇我很為你高興,尤其是你精神還這麽好。你放心,我隻當沒見過你。”他這話說得很誠懇,我相信他說的是心裏話,感激道:“謝謝。”
“梁先生!你的電話。”褚江來叫我,我匆匆對程先生說了聲“再見”,急忙跟著褚江向辦公室走去,路上褚江說:“是個女孩子,她說是你老婆,可剛開始她說找胡連虎,後又忙改口說找梁建華。”
褚江用探試地眼光看著我,我沒做任何解釋,當我拿起電話時他走了出去,郎潔拿著電話等急了:“虎子惹事了!”
“什麽?你慢慢說。”我心裏一驚壓低聲音說。
“虎子把這小區的電工打傷了。”
“為什麽?他人呢?”
“昨天那電工來吃飯不給錢,我非和他要,他給了我後不一會就停電了。那女服務員告訴我以前這電工來這裏吃飯是不給錢的,但不常來,基本上一個星期來一次。我直後悔收他錢,虎子說不怕,明天他得乖乖地給咱通電,晚上他跑回屋對我說,你這裏有多少錢先給我,我惹了麻煩先出去躲一下。我不知道他惹了什麽麻煩,看他挺著急,就把家裏的一萬多塊都給了他。他走時對我說先不要和沈哥講,等過幾天沒事了他就回來。第二天我就看到那電工頭上裹著紗布,挎著一隻胳膊一瘸一拐地來到餐館,昨天莫名其妙停的電也好了,那電工對我說他再也不敢停我的電了,並一再向我道歉,我這才知道是虎子把這個電工打傷了。”
我拿著電話呆了許久,虎子呀虎子,你怎麽就不想想我們還能為點滴的小事招惹麻煩嗎?
“喂,喂,你說話呀!”
“說什麽呀,讓你開個破飯館都開不好!這事你和虎子說幹嘛---”我意識到這是急得拉不出屎來賴茅房,馬上緩和口氣說:“那餐館你要是覺得你能管好就開,不能就關了,等虎子給你打電話時讓他打給我,掛了啊。”
郎潔沒有掛電話,她舉著電話掉下了委屈的眼淚。你不陪我,讓我一個人裏裏外外地忙乎,幾天也不打電話,我給你打還讓你這麽罵---
這小區的電工愛占小便宜,無論到哪家去修電最少也要賺包煙。這時的人手裏但分有點小權利也會充分利用的,就連小區的門衛見到給小費的人開車進出就馬上把大門開好,那不給小費的總要等兩三分鍾大門才開。
小飯館開張後,那電工第一次就是用的這方法迫使四川夫婦知道了他的厲害而不再收他的錢。不過他不老來,一個月照著四次,偶爾有個五次。今天他知道這小館換了主了就重操故伎,誰想碰上郎潔這麽個死硬人。
今兒星期一小服務員休息,隻有郎潔一個人在忙乎。他看這小老板娘不熟練的動作覺得有些好笑,就是學生嘛怎麽開起了飯館?
他故意多要了倆菜,還來了兩瓶啤酒,吃飽喝足後一抹嘴起身走人時被郎潔攔住:“先生,您還沒付錢。”
“付錢,讓我付錢?我到這裏吃飯是看得起你,知道我是誰嗎?電——工!這小區的電都歸我管。”這電工的青蛙眼一鼓一鼓的,還大張著蛤蟆嘴噴著酒後的哈氣,一副不屑地樣子。
“您到這裏吃飯我們歡迎,可就是江澤民來這裏吃飯也要付錢,除非我們讓他免單。”
哈哈哈——,幾個正在吃飯的人都笑了,這小姑娘怎麽看著這電工的嘴臉想起了江主席。
電工又氣又惱,當著這麽多人又不便撒野,可實在又說不出理由。看著小姑娘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真是江主席來恐怕也得給錢,無可奈何地說:“多少錢?”
“十五塊八。”
這電工翻遍了周身的兜隻有十三塊錢,他耿耿地說:“下次再給你補上!今天我隻帶了這點錢。”
“噢,那沒關係,謝謝。”郎潔伸手接過了錢轉身向收銀台走去。
蛤蟆電工憤憤地向外走時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郎潔一眼,沒一會停電了,直到晚餐時都沒來電,郎潔隻好關了店門向家裏走去,碰上玩回來的小服務員,才知道這電是故意停的,心中後悔不該收電工的錢,生怕從此這電工用電來要挾她,壞了她這小生意,還怎麽得到沈猛的讚美呀?
她向虎子說了自己的擔心,虎子笑笑說:“沒事兒,甭怕,我保證明天開始他不敢再停你電。”
虎子說完後說出去遛彎,他從小區大門保安那兒問清了電工住處後,便找了根大粗棒子和一個大黑塑膠袋向電工的房間走去。
到那裏時看到那電工從外麵回來在門口拿出鑰匙準備開鎖。他一個箭步竄到那電工身後,待那電工看到虎子時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已套在了他的身上,使他兩手不得動彈。他想要叫喊時隻覺一個重物擊在頭部撲騰一下栽在了地上。虎子連擊他身上幾下,倒把他從半暈的狀態打清醒,他掙紮著喊道:“我知道你是那個飯館的大個子,為這事就下這樣重的手啊。”
虎子沒想到他看清了自己,索性把塑料袋除掉說:“對,是我。告訴你,今兒我就是為你停電打的你。這是輕的,下回再這樣我打折你一條腿,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了?”
說著虎子又狠狠地照著他的肋岔子給了一下,他疼得齜牙咧嘴地跪在地上說:“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現在就去把電通好。”
虎子打完後覺得他有可能報案便躲了起來。
褚江在門外聽我打電話,他耳邊傳來臨來時他叔叔和他講的話:“這梁先生來路讓人難以捉摸,你要多注意他。”
想起剛才和我說話那人他向遊泳池走去,他找到了程先生,湊過去說:“先生,您認識梁建華?”
老程看看左右確認他是在和自己說話奇怪道:“誰是梁建華,我不認識。”
“就是胡連虎。”
“什麽胡連虎,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老程越發莫名其妙了,褚江更感蹊蹺便說:“我沒認錯人,剛才我來叫他時看到您和他說話了。”
“噢,你是說老---嗯那個披著浴巾的人呢?我們不認識,隻---隻是遊泳休息時隨便聊聊,哦---隨便聊聊。”老程說後慌忙地走了。
他後悔不該和我說話,以為被公安局盯上了。
褚江立刻把這些情況在電話裏報告給了他叔叔褚先生。老奸巨滑的褚大秘書聽後沒表態,隻是說:“好,多注意就行了,這兩天生意如何?”
“昨天已達到了八十二萬三千六百五十元,第一周共計贏利二百四十七萬一千四百元。我剛剛算完賬,正要和您匯報呢。”褚江是會計,對進出的賬目一清二楚。
“好了,好好幹吧。哎,如果沒有梁先生你覺得溫海能夠管好嗎?”褚先生裝作漫不經心地一問。褚江是一個典型會看人眼色行事的聰明人,他馬上說道:“剛開始梁先生是不可缺少的。談場地、訂合同起草文件、談條件都是梁先生出的麵,現在沒什麽可與外界交涉的事了,梁先生在這裏每天除了結賬時在邊上看著其它時間都在玩,我看沒他問題也不大。”
“不要胡講,要精誠合作。梁先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你要好好向他學,別以為我是你叔叔就可以在人前放肆。”褚先生的話說得極其嚴肅認真,嚇得褚江急忙說道:“我知道了,叔叔,我會虛心向他學習的,您放心吧!”
放下電話褚先生得意地一笑,心想你這個梁建華是幫我掙錢來了。我不管你是什麽人,我肯定你有問題在身。今天你幫我辦起了這個賭場,可月底分紅就沒你的事了。你那五十萬的股份就算是幫我的忙吧,我本來是隻想做椰果頭,可沒想到你也來湊份子。那好吧,我就來個一箭雙雕,到時三國歸晉,天助我也。
這褚凡在文革前隻是廠工會的小幹事,他萬分感謝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給他帶來了青雲直上的契機。因為他出身好,他的父親解放前在上海拉洋車,母親是妓女,因人老色衰被妓院轟出後為了有口飯吃嫁給了這拉洋車的。困難時期他父母看在上海混不下去了,便帶著他回到了他父親的老家海口,他也就此輟學,進了海口電機廠。
他集拉黃包車父親的隱忍、阿諛、耐力和妓女母親的狠毒、無恥、貪婪於一身,從小練就見風使舵、溜須拍馬、欺上瞞下、善弄權勢精於鑽營的政治手段。他把他父親拉車的耐力用到仕途上,一股勁地向前奔跑著,把他媽媽誰錢多就對誰脫褲子的妓女習性改為政治服務,誰有權誰得勢就喊誰萬歲,就給誰溜溝子舔屁眼,是嗅覺靈敏的政治娼妓,從文革中的造反派到奪權時的廠革委會主任;從學毛選積極分子到批林批孔的先進典型;從高舉華主席的畫像上街遊行到改革開放的先鋒,他由工會小幹事竄到了省委書記秘書兼省委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別看他隻有初中文化水平,如果不是發生了意外的話,那他就不是雷宇的秘書,很可能雷宇會成為他的秘書了。
那是六零年他二十二歲就做了廠工會的小幹事時,他和當時的團委組織委員屈斌同時愛上了一個姑娘,這姑娘叫樊腆釃,是新進廠的學徒工。姑娘長著水靈靈的一對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可愛極了,一笑時兩個酒窩晶瑩欲滴,說起話來兩片小薄嘴唇一抿一抿地滴滴答答向外噴灑著珍珠。她不但長得好看,那肢體如柳,走起路來嫋嫋婷婷,能把人給扭死,還能歌善舞,不用化妝,在台上柳眉一挑能勾出人的魂兒。
在褚凡眼裏這姑娘就如同趙飛燕再世,以至這姑娘進廠的第一天就使他失口叫出了“天使”。話也湊巧,這“腆釃”的諧音就是“天使”,姑娘驚奇地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叫腆釃,你認識我?”
“你真的叫天使?啊,這名字隻能給你,你真的像美麗的天使。”
這是在文革前,那時很少有人當麵稱讚素不相識女孩,那是犯忌的,是嚴重的資產階級。這話要是出自別人之口會招來流氓的罵名,姑娘本人也會紅著臉氣憤地指著你罵流氓,在文革期間會被直接揪上批鬥會的。
可樊腆釃一看這是工會幹事,便紅著臉說:“我這腆是靦腆的腆,釃是釃酒的釃,不是天使。”
褚凡沒學過這個“釃”字,他認認真真地伸出手讓姑娘在他手上寫了一遍,當他伸出手時還沒覺得怎樣,姑娘纖纖蔥指在他手心上畫時,可把他的心給畫亂了,他隻覺得渾身血液翻騰,那每一下直撓到了心裏,又集中到了小腹下,他猛然看到自己的褲子支了起來,抽回手飛快地向樓道盡頭跑去。
樊腆釃奇怪地看著他飛奔的背影,正要張嘴問他跑什麽時他已一頭撞進了廁所。
天不作美,褚凡雖然在人品性格上集中了父母的“優勢”,可在長相上卻搜羅了父母的缺點,還自製了一雙羅圈腿。這使得英俊高大的團組織委員屈斌輕易地奪走了他的天使,這姑娘在這兩者之間自然愛上了屈斌,自此他的心中種下了對屈斌的仇恨,對樊腆釃的饞怨。
盡管轉年他們有了大胖兒子,可初為人母的樊腆釃更加顯示了成熟的母性美,這使屈尊娶了一個和自己相貌般配妻子的褚凡更加夜不能寐,妒火中燒。他和這個妻子從不開燈做愛,因為關燈可以讓他把對方當成樊腆釃,成就他夜夜抱著天使的美夢。
蒼天不負有心人,抱複泄恨的時機來了。
文革時他抓住了屈斌學過劉少奇的《論共產黨員的修養》這本書並在團組織生活上提倡大家來學的小辮,把對劉少奇資產階級的反革命修正主義路線的仇恨集中在了情敵的身上,他利用造反派對毛主席的熱愛、對劉少奇的憤恨激情,把屈斌這個修正主義黑線的走狗打得體無完膚,關押反省,天天批鬥,深夜卻跑到屈斌的家裏冒充救世主、憐香惜玉的情聖。
麵對褚凡的卑鄙行徑,樊腆釃百般不從。褚凡看軟的不行在欲火燒炙下露出了真相,色擔包天,不顧睡熟的孩子躺在床上就撲上去強行奸汙天使。
腆釃激烈地反抗驚醒了身邊的兒子,六歲的屈宏看到有壞蛋騎在媽媽身上欺負媽媽,盡管還沒看清這壞蛋是誰就不顧一切地撲上去狠狠地咬住了按在媽媽胸上那短粗的胳膊。褚凡疼的狠命一甩,小孩子便飛了出去,頭撞倒了桌角後栽在了地上,頭上流著汩汩的血,卻沒出一聲,死了?
樊腆釃瘋了一樣向兒子撲去,當看到兒子一聲不響地緊閉著雙眼時她憤怒地拿起桌上的剪刀向褚凡紮去。
紮空了,撲倒在床上的她再想轉身時被這惡棍攥住了右手一擰,剪子到了褚凡的手中。
樊腆釃絕望憤怒地罵道:“你這殺------”
褚凡急中生智一把拽過毛巾堵住了天使的嘴。他舉起剪子紮向天使敞著的胸膛,就在下紮時猛然停住了。他看到了天使的紅腰帶,他扔掉剪子用天使自己的腰帶勒在了她的脖子上,可憐樊腆釃本來是見丈夫有災為了避災特意用紅綢做的避邪腰帶,卻做了結束自己性命的幫凶。
她斷氣時都不相信這個革命造反派司令會殺了自己和兒子,但她最後一刻看到了褚凡那眼睛裏射出的全是惡狼般的凶殘。她想乞求他手下留情,想說順從,可她已說不出了。
褚凡把屈宏嘴中那塊自己胳膊上的肉摳了出來,找到一把錘子扔在了地下,把天使的屍體吊在了房梁上。他抹著滿頭的汗,剛要癱坐在床上,突然用力站起,慌慌張張地跑回了家裏。
第二天傳來了樊腆釃畏罪自殺的消息,卻沒提到小屈宏。當褚凡帶著造反派們第一時間來到天使的家時,隻有天使的屍體掛在房梁上,小屈宏卻沒了去向。
褚凡祈禱著這小東西被狼叼走了,可這裏哪有狼呢?有,就是他自己。他寄希望於那孩子沒看清自己,大熱天的穿上了長袖的襯衣,遮住了被屈宏咬掉的那塊肉。
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召集了造反派頭頭們開會:“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們,無限忠於毛主席革命路線的戰友們,樊腆釃的自殺是向我們無產階級革命派的挑釁,是對文化大革命的不滿,是畏罪自殺,是自絕於人民,同時也說明她和屈斌有更嚴重的罪行沒有交代,是懼怕我們革命的戰友們批鬥出他們關鍵的問題。所以,我們要集中全力,狠批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屈斌,迫使他全部徹底地交待出他們反革命的嚴重罪行!”
“誓死保衛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
“誰反對文化大革命就是反對毛主席!”
“誰反對毛主席我們就堅決打到誰!”
“敵人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在憤怒的口號聲中革命的造反派們為了保衛敬愛的毛主席,向劉少奇的反動路線猛烈開火了。那反革命黑走卒屈斌立時斃命在“正義”的拳腳木棒下,當他還有一息聽覺時,才知道自己的愛妻已在天堂等他了。他心中默默地說:“腆釃,我來了,咱們的小屈宏在哪裏呢?”
人死沒不是,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人們在這死人身上發了善心,把兩口子屍體一同送到火葬場燒在了一起。那會兒燒死人不需什麽死亡證明、驗屍報告,公檢法早被砸爛。法官、檢察官、公安局的官員們自顧不暇,哪兒有心來查案?尤其是反革命及其家屬的死,遍地皆是。對此他們早已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了。
褚凡看著死去的屈斌心裏暗暗地感謝毛主席,如果不是您老人家如此英明地發動這場史無前列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我今天早已是刑場上的鬼魂了。我衷心的祝願您老人家萬壽無疆,萬壽無疆!保佑您的忠實信徒青雲直上,青雲直上!
虔誠祈禱後睜開眼的褚凡,一眼看到一個小孩在角落裏偷偷地流淚。屈宏,他剛想大叫覺得不對,不能讓別人見到他,最好是永遠見不到他,正要悄悄走過去時,聽到一聲叫喊:“褚司令,死屍怎麽辦?”
說這話的正是袁昌石,他是造反派中唯一總對自己的做法提出異議的人,褚凡不耐煩地說:“這還用問,火葬場。”
“能不能把他們倆人燒在一起?怎麽他們也是夫妻呀。”
“死了也不能讓他們成雙入對----”妒火、惱羞、淫愛使他連死人都不肯放過,可想到不能引起別人的懷疑他改話道:“隨你便吧!”
待他再回過頭時小屈宏已不見了,他跺著腳在心裏罵著袁昌石:你他媽是我的掃帚星,看有了機會我怎麽整治你!
他沒看錯,正在他被市裏看中要作為老中青三結合的對象,以造反派、年輕人的代表被選拔到市革委會時,一封署名袁昌石的信件將他的資格被擱放。信裏對樊腆釃的死提出了質疑,但無證據,隻是羅列了一些現象和分析。這些雖不能作為對褚凡的定罪依據,可確實起到了抑止他仕途、他成功路上絆腳石的作用。
對此褚凡一直耿耿於懷,但隨著文革瘋狂時代的逐步萎縮,他暫時沒找到報複的機會。他深知渾水才能摸魚,便按下了那顆報複整人的心。憑著他的耐力、鑽營終於有了今天,就在前幾年他做省委辦公室主任時還收到一封致省委的匿名信,又是以樊腆釃的死及文革中打、砸、搶的事來要求對他進行審查,信雖沒署名但他看出這又是袁昌石寫的,幸虧這信第一時間落在自己手裏,活該是我的福氣。
他恨,可也擔心,如今不好濫殺人命,他不想因為一個愚昧草民弄得玉石俱焚。他知道樹大招風,如今自己已到了使人嫉妒的位置,越在高處摔下來越狠。憑著他的嗅覺及冷靜的頭腦,他仔細分析了自己的仕途之路到頭了。憑資曆、學曆、家勢他都比不上目前任何競爭對手,他不具備能當上省市一把手起碼必備的條件,自己一個拉洋車出身憑造反起家的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已是萬幸了。如果說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因為這個天使,不,女妖。是她使我失去了有可能爬到更高地位的機會。他恨這個女人為什麽長這麽美,致使自己對一個有了孩子的女人都按耐不住占有的欲望。
今天,世態平和了,不是占山為王的年代了,如今的市場是太子黨和權貴們的升值時代,再下去會暴跌的,趁著崩盤前要利用手中的權力大撈一把,然後去香港、美國。
果然他撈了一筆後第一步來到了香港,九三年拿到了香港身份,他成立了東方投資公司,準備以港商的身份再回到大陸狠撈一筆後去美國。正當他一步步實現著自己的宏偉藍圖時竟在陰溝裏翻船,他在香港的朋友,也就是他的公司副總勾結美籍華人做套,將他的資金幾乎騙光。
褚凡的確不凡,在這沉重的打擊下他依然能夠支撐起來,堅守著空殼公司。他的努力沒白費,居然一點點地好轉起來。隻是比不了過去的實力,但好歹也算有幾百萬港紙的公司。
這次偶然的機會他和這幾個人辦起了賭場,不但很快就進來了兩三百萬,照這樣下去,不出半年就會有一兩千萬,他知道這不是長事,他的戰術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一兩千萬完全可以使他東山再起。
令他想不到的是這兩個股東夥伴竟給他送來了獨吞戰果的鑰匙。當他發現了我的身份證問題和椰果頭竟是屈斌和樊腆釃的狗崽子時,他竊喜了。這不正是我除掉這兩股東最好的理由嗎?椰果頭,是你給我提供了埋葬你自己的墳墓,是天意,可怨不得我。
他更得意的是當初造反派不得勢後他將自己褚文緒的名字改為了褚凡,不然也許這個名字會使椰果頭喚起對弑母仇人的記憶。
這幾天他一直在忙著找袁昌石和他的家人,一想證實被打人確是袁昌石,二是挑唆他家人起訴控告椰果頭。袁昌石這心頭的釘子竟然讓屈宏替自己拔掉,這是天助我也。椰果頭是流氓莽漢,他要知道袁昌石曾為她媽媽的死追查過我得後悔死。
他找到在公安局的朋友,以便在逮捕椰果頭和拘捕審查梁建華時要給予重擊。
本來他還想等幾天,可一看賭場盈利已周近百萬了便決定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