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第二天十點半才到公司,一進去三秋就說:“老沈,你怎麽得罪豁屄了,大早上就來了幾次電話罵罵咧咧的。”
“那孫子就會拍唬人,他怎不打我手機呀?”
“我怕有什麽事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關著機呢。”
我這才發現昨天忘了充電,急忙充上。今兒公司人全到了,隻有老靳沒來。我問他外甥劉東:“你舅舅怎麽沒來呀?”
“早上來了,後來接了個電話就走了。”劉東正在做賬,急忙站起來說。我擺擺手示意他繼續,關上財會室的門,回到了我的辦公室。
為了使明天的簽字順利地進行,我拿出和高處長的合同仔細地斟酌著。電話鈴聲打斷了我,我剛“喂”了一聲就聽對方罵道:“我肏你媽!”
從小就沒人敢當著我麵罵這句話,凡是罵了的一定會付出代價。我不是隻尊重自己的媽媽,我對天下的母親都是敬重的,自己是輕易不會罵這句話的。
我自知豁屄是個無賴,便壓著火說:“豁屄,你算什麽東西?你媽讓我肏我都不肏。你丫也就會在電話裏舒服舒服你那屁股,有本事你當麵罵我。”
“你丫在哪兒呢?我這就找你去!”
“你費什麽話呀?你往哪兒打的電話啊,我等著你。”啪,我掛上了電話。
雖說我打心眼裏就沒把豁屄當回事,可這無賴的辱罵必定使我怒火中燒,攪亂了我的思緒。我啪地合上了文件夾,站了起來。
“沈哥,怎麽回事,要不要我們倆去收拾收拾丫的?豁屄不是老充北京市老大嗎,我專滅這樣兒的老大。”虎子不份兒地說著,和高飛同時站在了我的麵前。
真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虎子和高飛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兒了。
近來這倆常坐在歌廳裏對侃,倆人可找到知音了,別人在一起聊怎麽掙錢,哪個小妞怎麽使人心旌飛動,我不用聽也知道他們在相互聊著自己砍砍殺殺的戰鬥史。我隻是擔心高飛說出自己的身份,雖說虎子不是出賣朋友的人,可誰能保證他不酒後失言呢?再就是擔心虎子拉著他去胡作非為。
因為曾經有過這樣一件事,一天,我忽然發現虎子、高飛、老五每人都穿著一樣的皮婁,我奇怪他們為什麽都鍾愛這黑色的。
“怎麽,真想當黑社會呀?”我笑著問老五。老五說:“昨兒虎子犯神經,非說他前兩天贏了不少錢,帶著大夥兒去了東四一家皮貨店買的。”
我覺得這事有點怪,因為他給誰買也不會給老五買的。他看不起老五,老五一直給豁屄當碎催,一看我這兒火了就通過老靳鑽進了這公司,可還時不時地往豁屄那兒跑。老五本身就是一幅太監相,更明顯的是他那副太監嗓兒,我一直都懷疑李連英是否閹淨了,如果沒閹淨的話他一定是李連英的後代。
自打上次小鄧把我們抓市局後,我知道老五是莊剛的線人,更不待見他了。隻是礙於老靳的麵子,想自己又不做違法的事倒用不著避諱他,這才使他能出入在我的公司,不時地也從跑散房中掙點。公司每周六去桑拿我都不叫他,不過有時他拉著臉賴著去我倒也沒轟他。可在“國貿”給每人買一身“登喜路”西裝時就沒給他買,明確地表示了他不屬於我公司的人。他能跟我借到錢,是他借錢的用途和他那可憐相感動了我,因為他媽媽要住院手術。
從老五口中我知道了虎子的付款方式。
這天是那皮貨店剛開門,還沒有客人。一進商店虎子先自己穿上了一件,又讓大家每人一件穿在身上,提拉著沉甸甸的包往櫃台上一蹾,說:“你們走吧,我付錢。哎,別看著我呀,想看我有多少錢好宰我呀?出去出去。”
虎子打開包,拿出的是一把槍,收銀小姐嚇暈了過去。他用槍點著其他三個售貨員說:“過來過來,都給我蹲這收銀台裏。”
那三個小姐哆哆嗦嗦地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幾乎是爬過來的。
“聽著,我不是想搶你們,要搶我早搶收銀機裏的錢了。我這是想玩玩兒,配合得好我不傷你們,不好好配合我這槍子兒可不長眼睛。五分鍾之內誰也不許抬頭,事後不準報案,誰報案我要誰命,這店也甭想開了,聽見沒有!”
等大夥都上了車,看到虎子從裏邊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他笑眯眯地上了車,衝其它車喊道:“開車!”
知道了是這麽回事,我把虎子叫來罵道:“你是真牛屄還是假牛屄呀?拿槍對著幾個小姑娘,搶幾件破皮婁,這做一套散房就全買來了,用得著拿槍去搶?你他媽是想毀了我這公司呀?”
“我沒想到這兒,我---我是頭天晚上看了個香港片錄像。想試試黑社會的狂勁,過過癮。”
“虎子,我這兒不是黑社會,雖說咱都是從圈兒裏來的,可我想正經做生意。你能到我這兒來是我覺得你人不錯,咱倆有緣。你要是這麽胡來,從今兒起你就不要來了,我不想讓你毀了整個公司。”
“沈哥,我是一時高興,想刺激刺激,我保證今後不再幹這事了。”虎子低著頭兒說。我指著他輕蔑地說:“原來我還說你是個漢子,這一件事就讓我看透了,你不過是嚇唬那些沒有反抗力的弱者。我最煩的是恃強淩弱的人,讓人看不起。”
“沈哥,這你就冤枉我了,你說,誰橫,現在我就崩了丫去,非讓你看看我虎子是什麽人!”他惱羞成怒,暴跳著。
“那倒用不著,你現在就把這皮婁錢給送去,才說明你敢做敢當呢!”
他愣住了,看我半天才說:“沈哥,你這不是往圈兒裏送我嘛!不會吧?”
“你要真搶了銀行,送回去也沒用。不過那我倒是佩服你,省了那些貪官們光麵堂皇地把國家的錢蠶食光了。你這搶的是些小生意人,少一件皮婁都得讓他心疼。他在意的不是把那搶衣服的壞蛋怎麽樣,他要的是不損失自己的錢,弄不好他得讓那些員工賠。”
“可他們肯定報案了,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你也怕進公安局呀?走,我跟你去,保證不會進公安局,就是將來真現了我能把你撈出來。”
在虎子的指引下,我來到了這個店,看收銀台裏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心想沒準那小姐被炒了魷魚。從售貨員們驚魂未定地眼神裏我看出她們還心有餘悸。我進去假裝買衣服,趁沒人注意時把錢塞進一件皮婁裏。出來時拿了張名片,坐在車上打電話給店裏:“喂,請找一下老板。”
“我就是,您是------”
“昨天你們店是不是發生了搶劫案?”
“是---您怎麽知道,我們還沒報案。”
“為什麽不報案?”
“那搶匪說不準報案,要不他那槍子不認人。我的店員寧可不幹了也不敢報案,我為了維持這店也沒敢報。”
“謝謝您。您現在到您店裏的西北角從裏邊數第三件皮婁裏去拿那皮婁錢。昨天持槍的那人是精神病,槍是假的,我是他的哥哥,特意來還錢。隻是不好意思當麵說,才采取了這個方法。本想請您向公安局說明此事,既然還沒報案就更好了。多餘的錢請給小姐們,算是給她們壓壓驚吧。”
回來的路上,虎子說:“沈哥,我真服你了。你看著,我再也不做這偷雞摸狗的事了。”
“你知道高飛以前是哪兒的嗎?”
“他說他是勁鬆的,也是從圈兒裏來的。要聽他和我聊天說的決不是假的,他要是吹牛屄我能聽出來。看他人也絕對是把好手,可我從沒聽說過勁鬆有個叫高飛的。”
“以後你們別老聊那打打殺殺的事,尤其是你不能給高飛槍玩兒,他跟你要過槍嗎?”
“沈哥,我跟你不說假話,他是跟我要過,我也答應他了,這兩天買來就給他。”
“那現在還給他嗎?”
“這你跟我說了我不會給他了。”
“行,以後把腦子放在做生意上,多跟三秋、小顧跑跑。”
回到公司我還特意找了高飛,叮囑他不要和任何人提自己的事,否則他在我這兒就呆不住了。
現在兩人同時站到了我麵前反而提醒了我不可動怒。我笑笑說:“一個豁屄還犯不上我和他置氣,他也就是吹吹牛屄。你們倆該幹嘛幹嘛去,我這兒想寫點兒東西。”
他們倆沒想到我會不當回事,看我是笑著真沒生氣,便走了。
我真的平靜了下來,想到還是明天的談判重要,就又打開了文件夾。
“沈哥,早上有一個電話是我接的。那豁屄太狂了,敢騎咱頭上拉屎。你讓虎子給我一把槍,我一人去,把丫公司的人都幹掉,一個不留。你對我這麽夠意思,我正愁沒法報答你呢。完了我就上外地去,保證幹淨利索,不給你添一點麻煩。”高飛又回來了,鄭重其事地對我說。
“高飛,你幹嘛非要用血來表示你和我的情分呢?咱是兄弟,我要的是幫你怎麽能安穩地度過這一生,那女孩兒懷孕了吧?你都快做爸爸了,還老整天喊著殺呀砍的,有什麽意思啊。”
“可是他那電話裏的口氣不像是罵兩句就完了------”
“我再和你說一遍,豁屄天生就是一個欺軟怕硬咋咋呼呼的人。我根本就沒把他放眼裏,就是真有什麽我也不會用你去替我玩兒命。”
他還要再說什麽,看到有人來找我,隻得退了出去。呂源潮來了,原來健壯的他忽然像小了一圈兒。
“老沈,現在你這生意是越來越火啊,真挺佩服你的。”呂源潮進門就捧我,我客氣道:“火什麽呀,還不是瞎混。你怎麽想起來我這兒,有什麽事嗎?”
他瞪著眼哦哦地說:“不是你---哦---黃瑞雲說你有個院子------”
我忽然想起昨夜裏和瑞雲說的話,忙道:“對對,我是有個院子請你幫忙過戶,你等一下,我叫人把材料手續都給你拿來。”
我到外麵叫劉東到檔案室取材料回來,又從保險櫃裏拿出十萬塊錢一齊交給了他,對他說:“這就算是過戶費吧。”
他支支吾吾地想說一些感激的話,我堵住他道:“別讓琪琪受委屈就行了,你帶著她不方便的話,就讓黃瑞雲把她接過來,當媽的怎麽也比男人心細。”
晚上大家正在酒樓吃飯,豁屄打響了我的手機,我接起聽他說道:“老沈,對不住了啊,我上午是喝多了,兄弟給你賠禮了。不管怎麽著咱也是十五六年的交情了,犯不著為個麻將翻臉呀,你說是不是?”
“豁屄,你既然知道以後嘴就別那麽髒。記住和我說話別罵老家兒,我長這麽大最容不得的就是罵我老家兒。”
“嘿,老哥還是十幾年前那脾氣,沒改。我不是人,肏我媽!行了吧。我在延吉擺了一桌,咱哥兒倆一塊兒喝點兒,也算是我給老哥賠個不是。”
“那倒不必了,我這兒吃著飯呢。”
“哎,你吃沒吃飯沒關係,兄弟這不是想意思一下嘛。你就給我個麵子,讓我當麵敬你一杯,給兄弟一個賠罪的機會。”
“行了,你情我領了,再說我也沒把這當回事,要是這樣,我這生意就別做了。我明兒還有事,今兒得早點兒睡。”
“這會兒還早,這天還沒黑。咱喝兩盅就散,要不兄弟心裏不踏實。延吉離你那兒開車五分鍾,兄弟求這麽半天都不肯給這點兒麵子?”
“那好吧,我這就去。”
我放下電話,一看小吳不在,想起他說家裏有事今兒下午就回去了。便從包裏找出另一副車鑰匙遞給小顧說:“小顧,去把我車開過來,跟我出去一趟。”
小顧放下筷子拿起鑰匙跑了出去。
我起身走時,虎子問道:“是不是豁屄約你?”
“這孫子又說好聽的了,非讓我去延吉喝兩盅,我是不願意理他。不去又有點兒太不給他麵子了,我就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我看你不能去,小心丫給你玩兒陰的,要去也得我們跟你去。”高飛站起來說。我不以為然道:“我太了解豁屄了,他還沒這尿呢。你們踏踏實實吃飯,我一會兒就回來。”
小顧開著車說:“我肏,真是不比不知道,我一開你這車是不一樣,不愧是最新款奔馳,我覺得我立馬兒就牛屄了!”
“咳,好好幹,等過兩年出了S500、600你來一輛,到那會兒你不是就真牛屄了嘛。”
“我有那造化?還真不敢想。我哪有沈哥這本事呀,我能像現在似的有車開,就挺知足的了。”他回頭衝我笑笑。
“哎,這可難說,你比我小十來歲呢。我像你這歲數時還在啃窩頭,哪想過會有今天啊。不過我倒是一直沒放棄過追逐,總在奮力向前奔著。我看你行,有股子寧勁,將來肯定比我強。”
“真的?借沈哥吉言,我就來個永不放棄,弄它個輝煌的人生。”
到了延吉我讓小顧在車裏等我,便一個人向延吉飯莊大門走去。
“老沈,我在這兒呢。”
聽到後邊叫我,我站住回過頭來。隻見豁屄從馬路對麵一棵樹後閃出,和一個留著小寸頭的人向我跑來。
“咱甭進去了,就在你車裏說說吧。”他跑到我麵前說。我笑道:“原來你這是鴻門宴。好啊,車裏就車裏。”
我已看到四周全是他的人,至少有三四十個。可我一點也沒緊張,這一生我什麽陣勢沒見過,何況一個小小的豁屄這麽個無賴。
我開開門坐了進去,豁屄和小寸頭緊跑兩步繞過去,打開另一個門兒坐了進來,豁屄在前緊挨著我,小寸頭坐在了外首。我隨手關門時一個人卡住了車門,是壞三,他彎腰探進身來,用一把左輪手槍頂住了我的腦門。前邊倆門同時有倆人拿槍抵住小顧,拔下了車鑰匙。
我哈哈一笑,把臉轉向豁屄。
“你還敢笑,知道這是誰嗎?狼!今天就是你的末日,我讓你笑個夠。”
哈哈哈,三聲冷笑我大喝一聲:“我以為大名鼎鼎的狼是個張牙舞爪青麵獠牙的惡棍,不過是隻兔子。你們兩個狼狽為奸的小人,哪個敢和我明刀真槍地幹?豁屄,你叫壞三開槍,開呀!”
“我他媽不敢開槍還不敢打你。”他說著一個螳螂爪抓了過來。
這豁屄不但打人是娘們招,就是那手也留著長長的指甲,像個女鬼的爪子。他是倚仗著糾集了眾多混混,又有壞三的槍頂著我的腦袋才敢出手的,他想我絕不敢動彈。這一爪將我抓了個滿臉花,我的左臉一陣火辣。
平心而論,我這渾身上下傷痕累累,有數不清的內傷外傷。這四十多年的生涯中無論是社會上的砍殺還是監獄中的酷刑,唯獨沒有傷到過我這張足以使我引以為傲的臉,這是我爸媽的傑作。今天豈容這個無賴肆意踐踏?
我大吼一聲,右手攥住壞三握槍的手猛然反擰,左手同時死死掐住了豁屄細長的雞脖子。
一聲槍響,子彈劃破了我的右臂斜射出去,嘩啦啦——不知是延吉的霓虹燈還是玻璃窗被打得粉碎。
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掐得豁屄兩手亂撓,螳螂眼上翻,緊緊貼在狼的身上。也正因為是在車裏,狼被豁屄擋著幹著急使不上勁。壞三手被反擰,躬著身子,左手幫不上,一動就疼得呲牙咧嘴,右手又不敢撒手槍。
就在我想撒手豁屄謄出手去奪槍時,壞三鬆手了,他慢慢地趴在了車上。我先是看到他的後背左上方洇透白襯衣的血,跟著就汩汩地冒了出來。緊接著聽到啊呀一聲,右手前門那個拿著車鑰匙的人扒著車門慢慢滑倒在地上。一個矮小的身影嗖地一下越過車頭,迎著左手前門那舉著槍向他摟機的人衝了過去,高飛!
太棒了,這一槍是臭子。那人扭頭就跑,高飛剛要追上前去猛然停住直奔後門。
晚了,狼此時真像一隻兔子,比兔子跑得還快,眨眼之間紮進了觀望的人堆裏。豁屄死命地掙脫了我的手想躥出車去,可已無路可逃了,小顧攔腰將他抱住拚命將他按在車裏。麵對高飛滴著血的利刃,他癱在了車門處。高飛拎著他的領口,照著心髒就是兩刀,接著在他小腹上一刀攉攏著說:“我得看看你有多少花花腸子。”
當高飛將刀橫著挑出時低拉嘟嚕一堆爛腸子被帶了出來,黑血濺了小顧一身。
豁屄極力扒著車門,絕望地掙紮著,那腸子依稀掛在了門上。
虎子站在了他的對麵,用槍指住了他的天靈蓋。
“虎---虎子,饒---命----”豁屄還真能說出話來,這恐懼的聲音根本不似人聲。
虎子的槍在手中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旋轉,冷冷一笑:“我倒想饒你,可它不饒。跟我沈哥叫份的就得死!”
隨著一聲悶響,豁屄的天靈蓋掀開了,白色的腦漿流了出來。
此時,豁屄的烏合之眾們已作鳥獸散,瞬間一個不見。我忽然發現老五躲在一棵樹後探出頭望著這邊在打電話。一定是打給莊剛的,原來他早就知道豁屄的密謀,並且作為豁屄的嘍羅參與了。
“虎子,高飛,快上車!”我急切地喊道。
可是慌亂中小顧怎麽也找不到車鑰匙。我一看就是有車鑰匙也沒用了,各種車輛和圍觀的人群把西四大街堵了個水泄不通,車根本就開不動。
“進頭條!”我一揮手中壞三的那把左輪手槍,圍觀的人群刷地閃開了一條道。
呀!我跑不動。我的右腿不聽使喚了,我叫它快跑它卻軟綿綿地斜著蹭向了外側。
跑在前邊的高飛和虎子同時掉轉頭來奔向了我,小顧沒有看到我落後,直奔頭條西口衝去。
虎子高飛一人架著我一隻胳膊,我使勁掙脫道:“你們倆快跑,別管我!”
“要死一塊兒死,要折一塊兒折。”高飛說著使勁拖著我向前跑,虎子也不鬆手。
“你們倆跑,我就是折了也死不了。你們倆折了就沒命!聽見沒有,尤其是你高飛,快跑!”我往後褪著屁股,焦急地催促著他們。
他們倆誰也不鬆手,仍試圖拖著我跑。
“高飛,你再不跑我就給自己一槍!”我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高飛大叫一聲:“我走!沈哥保重!”
他攥著那把刀像箭一樣向西衝去,猛然看到三個巡警抓住了一身血汙的小顧。“呀——!”他吼聲如雷,揮刀衝了上去,巡警慌忙躲避時他飛奔而過,轉眼毫無蹤影。
“虎子進這院。”看到右手院門敞開我叫著虎子鑽了進去。
這是個狹長的門道,過了門道左拐後我看到這院子不大,如果上房可以穿過竄到別的胡同兒。就對虎子說:“上房!”
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托虎子屁股他順勢躥了上去。待他轉頭想拉我時我笑著說:“虎子,你快跑吧,逃命要緊。我能跑就跑,跑不了也絕對不會死的。快跑!”
看他消失後我回轉身來,見對麵有個破爛的小屋,門窗都無玻璃,便拉開了門。這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小屋,有幾根破水泥管道立在牆角,我將那把槍順進管道裏又返身挪著沒有感覺的右腿蹭了出來。這時我感到左手火辣辣的痛,低頭看時全是血,尤其是手腕處翻著道道鮮肉。是屄抓的,是在我狠掐他的脖子時抓的。右臂那子彈劃破的傷口倒沒感到疼,血也不多。我將左手插進褲兜兒,右手拎著電話包若無其事地拐著身子向院外走去。
兩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從我身後走過,出門時回過頭來奇怪地望著我。我向他們古怪地一笑,他倆像見了鬼一樣立刻扭轉頭去。
門外人牆中停著兩輛警車,一輛小轎車在前,一輛麵包車在後。麵包車後排坐著一個警察,頭向下看著,圍觀的人爭相扒著車窗向裏看。
是誰在車裏?難道高飛或虎子被抓住了?我心中一驚。兩個男孩看到這場麵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了我,我搖晃著走上前去,看到一個車窗開著,便將頭伸了進去,把沒有傷痕的右半邊臉正對著那警察。
是小顧,我看到小顧被反銬住雙手正低頭坐在警車的底盤上。看到不是高飛、虎子我心裏塌實了。小顧,隻要你不被屈打成招,堅持事實,你是無辜的,應該沒事。不過苦是免不了了。
“看什麽!”那警察衝我吼道。我退了回來,再看那倆學生時他們趕快扭臉移開了一直盯著我的目光。
我矮身消失在人群裏,急切地迫使著那不聽話的腿,向西搖擺而去。
我終於蹭到了趙登禹路,快來的士,隻要坐上的士我就可以暫離這危險之地。謝天謝地,一輛小麵的停在了我眼前,我搬著右腿上了車,長出了一口氣。
“請問您去哪兒?”
“去---你先把車開起來----哦---我想想---”
“積水潭醫院吧,近!”
“對哦---不!去安定門。”
我到了葛雅和小牟同居的樓下,現在我不能到任何一個老五知道的親友家,他會告訴莊剛的。我雖然知道即便是抓住我也不能為這事把我處死,可我這保外就醫的身份會結束了。我一天也不要過那沒有自由的生活,我已經被關膩了,與其回監獄不如死去。
老五不會想到我來找葛雅,就是想到也沒那麽快。到得樓下我卻想不起是幾樓幾號。不得以打了電話給葛雅,因為我此刻不應再用我的手機了,這樣很容易招來麻煩。
“喂,葛雅,我就在你樓下快下來接我一下。”
“我沒在家,怎麽了,那麽急?”
“你在哪兒,趕快回來,我等你。”
“好,我現在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