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十七)
歌廳經常來幾個海澱分局的,自然對他們免費。小鄧也常來玩兒,自從認識後,他倒很像朋友,經常主動問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逐漸我們能說些心裏話了。學軍是我最喜歡接觸的當官的,他雖已是市政法委副書記,可從不擺架子,總是穿著樸素的靜悄悄地來。到這就找個角落的散座要一壺茶,不抽煙,不喝酒,就愛和我聊天,這使得我很敬重他,成了我交的第一個真正的官方朋友。
三秋喜歡打麻將,他問我能不能每周六請幾個老板來歌廳娛樂後在包間裏打麻將,我說沒問題。這樣我們周六就形成了習慣,把原來的桑拿改成了麻將。
三秋的麻將打得好,每次必贏,可輸者總不服氣,老想痛宰三秋一回,以報常敗不勝的屈辱,這樣就把價碼提得越來越高,一晚上的輸贏總在五六萬以上。
不知豁屄怎麽知道了這個麻將局,近來也總往這兒跑。但三秋自打豁屄擠進來後就不玩兒了。這豁屄不愧是賭徒,他每來必贏,一和就一條龍、七小對的。有一周六贏了十一萬,這使他一到周六早早就來了。
我看他總來那麽早,就說:“我們這可是幾個老總逢周六來樂樂,不為輸贏,你是不是逮著麵瓜了?”
“哪兒啊,我不也是圖個樂兒嘛。”
這個周末歌廳內座無虛席,我看到一個客人很麵熟,卻想不起是誰。瑞雲走來對我說:“今兒包間全滿,大廳都有站著的了,我讓他們臨時從樓下搬來一些椅子。我剛聽軍軍說電影樂團來了一幫人,還有郎潔石呢。”
“噢,我說怎麽看那人眼熟呢,是郎潔石。”我說著看到剛有一對男女唱完,台上沒人便急步走上台去喊道:“尊敬的客人們,你們知道今天在座的嘉賓中有一位家喻戶曉的貴客嗎?他就是著名歌唱家郎潔石,我們大家歡迎他為我們演唱一首歌好不好?”
所有客人都報以熱烈的掌聲,可郎潔石隻站起來在原地向大家鞠躬表示謝意,怎麽也不肯上台。我站在麥克風前說:“朋友們,我們的掌聲還不夠熱烈,加油啊!今天他能上台來唱上一曲我對除包間以外所有在座的嘉賓截止到此刻之前的消費免單。”
噢!郎潔石,來一個!郎潔------
晚風輕拂澎湖灣,白浪------
在大家的歡叫聲中郎潔石走上台來,演唱了這首膾炙人口也是他賴以成名的歌曲,遺憾的是沒有謝麗思的陪襯,像是一朵鮮花沒有綠葉,給人感覺光禿禿的。
我想敬郎潔石一杯,便叫來服務員讓她去端兩杯人頭馬,她端來走到我麵前時,突然手一捂嘴像是要吐。我問她怎麽了,她搖搖頭說沒事。她扭頭離去時,瑞雲對我耳語道:“這女孩可能懷孕了。”
“是嗎?她才多大呀?不可能吧!”
“應該是,她也二十了,我觀察了她好幾天,你猜是誰給她種上的?”
“那我上哪兒猜去呀,誰呀?”
“高飛。”瑞雲扒在我耳朵上說。我聽後確實意外,一想也是,高飛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誰沒有七情六欲啊,更何況高飛也很苦悶,有個女人也好。便問瑞雲:“你看那女孩對高飛真心嗎?”
“那誰敢說呀,現在的女孩有幾個拿這當回事啊?不過我看她挺關心高飛的,懷了孕又不去刮應該是真的。”
“以後你給這女孩安排最輕的活,她就是什麽不幹,工資也照發。”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對高飛這麽好,現在又加上這個女孩,你想做慈善家呀?”她不高興地說。我甩甩手說:“我早跟你說過,不該問的別問,就因為他是我哥們兒。”
待客人們快散光後,我們在包間裏打起麻將。正玩著,軍軍進來扒在我耳邊說:“叔兒,您出來一下,我跟您說事兒。”
我叫小顧替我摸著,跟著軍軍來到了大廳。軍軍指指緊挨著舞池那兒坐著的兩個人說:“那倆一直在那兒罵罵咧咧的,不結賬。”
“這事也要叫我啊,不結算了,他一散座的能喝多少紮啤酒呀?就算送他們的。”我一聽是這事轉身就要往回走。
“我是沒要他們結賬,可他們不結賬也不走,還在那兒罵。說他們剛從圈兒裏上來,來這兒是給咱們臉,今兒要是老板不出來送他們不行。高飛要揍他們,我給攔住了,您不是說過不讓高飛插手任何事嗎?”
“嗯,這就對了。”我滿意地說,回頭看見高飛走來,就對他說:“你的工作就是檢查酒樓的工作人員,主要查那幾個保安值班負不負責任,別的軍軍不讓你管是對的,這是我的意思。”
高飛沒說話,但看得出他不樂意我這樣安排。
正這時那倆人又罵了起來:“什麽沈猛、老玩主,我他媽今兒就想看看他有多牛屄。”
我走過去,對他們倆說:“對不起,我們該休息了。兩位不是想讓我送你們嗎?好,我送二位走,請吧。”
他們打量著我,嘴裏還不幹不淨地說:“你丫就是沈猛啊,我他媽還以為你有多神多猛呢!得,給你個麵子,走!”
他這“我他媽的”若是改成“你他媽的”那我肯定拳已出手了,想到但凡真橫的主兒不會用“我他媽的”,這是他膽虛強橫的試探,這不過是倆吃白食的,想玩兒又沒錢,酒膩子喝多了撒酒瘋罷了。
我不想理他們,就笑著說:“對不起,這名字是爹媽給取的。本人的確是徒有其名,讓二位笑話了。”
我在前邊引路,下得樓梯拐角時,隻聽高飛一聲大吼:“沈哥小心!”
我回頭時隻見高飛從樓上飛撲而下,將我身後那拔刀在手的小子撞翻在地,手中的刀也飛了出去。軍軍一下抱住了另一個人的腰,倆人一同滾下了樓梯。那被高飛撞倒的爬起要去揀刀,讓我一腳踢在小肚子上,他跪倒在地,高飛一拳打在他的眼上,他捂著眼倒了下去。
大門的保安聞聲趕來,幾個人圍住這倆,直打得二人連喊都喊不出了才罷手。我對他們說:“給扔門外去。”
兩個保安抬一個,把這倆像死狗一樣扔到了路邊。可保安前腳回來,他們倆後腳就跟進來躺在了大廳裏,一個嘴裏說:“你們給我打壞了,直吐血,得陪我醫藥費。”
保安們衝上去又要打,我說:“別打了。”
我明白了,這是倆無賴,是要訛你點兒錢。我拿出兩千塊錢給軍軍說:“你跑到路口去,看著表,你到了後三分鍾內他們倆誰先到了給一千五,第二個給五百。超過五分鍾有一個沒到一分也甭給,我打電話叫海澱分局。”
軍軍想說什麽,一看我的眼色接過去就跑。隻見他剛出去,這倆無賴騰地坐起,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站起來爭相向外奔去。
高飛說:“沈哥你怎麽還給他們錢呢?明兒全上這兒賴來了。”
我笑道:“你不知道,這是兩個要錢不要臉的人,專吃這碗飯。你沒看他們明知這兒不是那麽好叫板的地兒,卻成心叫板。他跟我不認識,沒怨沒仇,幹嘛點著我的名兒罵呀?他知道我不說給錢他們是撈不著錢的。要想砸你飯碗,他會當著眾多的客人,可他們卻在客人都走光了以後。他本以為一罵我就得揍他,沒想到我沒急,還客氣地送他。他沒轍了才拿刀來逼咱打他,他要是真想捅我,早就可以冷不防給我一下了。這說明他們還是懂規矩的,不會再有下次。要再有下次那算我看走了眼,不過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了。我估計沒看錯,你不信去偷偷兒跟著他們,錢一到手這倆連臉上的血都顧不得擦,早找一小酒館喝上了。”
“還他媽有這人!要我寧可搶也不丟這份兒啊!”高飛憤憤地說。我說:“要不說什麽人都有嘛,這是真正的潑皮無賴,但他比你聰明,你搶犯法,輕者蹲監獄重者槍斃,他這是萬無一失,大不了上趟派出所。你可別小看了這種人,他懂得臉麵與實際利益的比重,他丟的是芝麻,抱的是西瓜,劉邦就是從無賴堆裏爬出來的,一旦氣候成熟了便君臨天下。”
“你把他們說神了,我可沒看出來他們有這尿兒。”高飛不以為然,我自覺老成地說:“都是沒孵過的蛋,誰知道哪個能孵出倆小雞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