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

真實的記載如夢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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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旗下的小鬼兒(下六十五)

(2018-10-22 03:30:17) 下一個

 

                                                 (六十五)

第二天一到公司,老靳老早就等在了我辦公室。看我進來,他劈頭就問:“你昨兒是犯什麽神經呢?你要是不幹了,我們都幹嘛去呀?”

我把昨天在海邊的想法對他講了一遍,他沒聽完就說:“你以為你是誰呀?真以為是在新疆一支隊時,那隊長說你留著胡子冒充的馬克思啊?別忘了咱是流氓小偷,現在能踏踏實實做生意就不錯了。你說做生意是投機取巧,好多人想取還取不了呢。還談什麽誰對社會是真正的貢獻者?歇了吧,你以為你是把夜壺,誰尿你呀!你不做生意別人照樣做,你能改變社會?笑話。咳,我跟你瞎掰吃什麽呀,你指不定吃錯什麽藥了呢。你說你不做生意幹嘛去?”

我笑著說:“找一個荒村僻壤種地去,我是真不想幹了,把公司現有的這點錢大夥一分,我一分不要,各奔前程。”

“你能種地去?在圈兒裏打著你你都不幹。騙鬼呢?”

“這不一樣,我自願的。”

他用審視的目光看了我半天說:“這麽說你是真的啦?不會是嫌我們都沒你會做生意,沾了你光兒吧?把大夥都弄散了,你守著個大酒樓,夠吃夠喝的閑遊四海去哈?”

“你看我是這種人嗎?那酒樓是給黃瑞雲的,我隻想找一個安靜的地好好想想人生。”

老靳不說話了,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想到了就非做不成的。他了解這個人,知道此人的確不同於常人,更不同於這些流氓。他常常會有一些令人不可思議的想法,一旦認定了就會一條道走到黑的。

老靳內心裏在急速地轉著。要說眼下公司的確有錢了,自己怎麽也能拿上個一、二百萬。可這是死錢,有花光的時候,而隻要這個公司在,有老沈在這兒撐著,就會隨時隨地的進錢,遠遠不止眼前這幾百萬,那是活的,花完還有。

不能讓他走,勸將不如激將。對!他最顧全情義和臉麵,就從這下手。

“行,既是這樣,我靳國全也不是離開你活不了,不過這錢你也別分,或是你給他們分了吧,我不要。咱今天能走到一塊是咱們的緣分,當初我一有什麽好事就認定你,從沒想過和別人一塊幹。錢誰都需要,可要是沒有合得來的哥們兒在一塊傍著幹,也就沒什麽意思了。就這樣,明我就把這照退給老程。原想著咱們在一塊幹出樣來,就算半途而廢吧,讓狼他們那幫孫子笑話咱怵他們了,公司不敢幹了,散了!”

“誰說我怵他了,丫他媽算老幾呀,咱什麽時候怵過人啊?就衝這我還是非幹不可了。”

“這可是你說的,明兒別一有點兒什麽又不幹了?”老靳心中竊喜嘴上又盯了一句。我憤憤地說:“你要不說我還真把這事忘了,你放心,不但幹,還就一下幹到底了,非讓這幫孫子知道咱們是幹什麽的。”

“這就對了,怎麽咱也玩這麽多年了,能栽在這幫混混手裏?”

“請問哪位是沈總?”一個三十來歲、留著短發中等個的女人,探著一張很乖巧的臉扒門問著,她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看看她說:“我是,請問有什麽事嗎?”

“噢,您們先忙著,知道您在就行,我先在會客室等會。”她說著退後坐在了會客室的沙發上。老靳看她像是挺著急,便走了出去對她喊道:“你進去吧!我們是閑聊天呢。”

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我想可能是拆遷戶對拆遷有意見來找我的,便說:“你請坐,有什麽事慢慢說。”

“噢,是這樣,我是下崗工人,靠賣點盜版光碟過日子。我從沒跑過房,前些天聽說做房很賺錢就想試試。我得到了一個一居室的信息,就把它傳給了你們公司的於經理。於經理和我約了時間要見房主,我便和房主約好了帶著於經理去了。看了房於經理說要了,房主說你得留一萬定金我就不給別人了。於經理有點猶豫,我為了能掙上這點縫兒錢就幫房主對於經理做了擔保。誰想到這個房主是騙子,他是租的房,約的第二天見麵時就見不著人了。於經理非讓我賠這錢,說要不是我作擔保他是不會給錢的。我也覺著理虧,可我實在沒錢,這不今兒湊了三千塊給他送來他還不要,一瞪眼說少一分也不行。他說這不是他的錢是公司的,求他沒用。我實在沒轍了,又怕他那凶勁,這才找到您這兒。您看是不是能給我寬限些日子,我就是借也給您還上,行嗎?”

看她一臉焦急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這下崗工人也實在是難,找不著工作可飯不能不吃,難免就想歪路子。

“你賣的盜版光盤都是什麽片啊?一天能賺多少?”

“咳,這哪兒有準呀。賣又不敢公開賣,大部分都是毛片,不毛兒掙不著兒啊。讓工商警察逮著都得沒收不說還要罰款,沒錢就得給關上幾天。不瞞您說,我長這麽大都沒進過公安局,可自賣這光盤,不到一年的時間都蹲過三回拘留所了。剛進去時給我嚇得心說再也不敢賣了,可呆上一兩天看到人家跟串娘家似的相互聊著還挺高興,慢慢也就不怕了。現在一逮著我有錢也說沒錢,不就關兩天嘛,正好和姐們聊天去,還有飯吃。咳,我和您說這幹嘛呀?”

“沒關係,說吧,我愛聽。”聽她嘮叨挺有意思,我一邊翻著電話本找一個人的電話,一邊說。她不好意思地說:“您怎麽會愛聽這些。咱還是說正事吧,您挺忙的哦,我也不敢耽誤您太多時間。要是您能同意給我緩些日子,我就把這三千給您放這兒,剩下的我一定爭取快些給您送來。”

她說著掏出錢來放在了桌子上。我頭也沒抬說道:“你把這錢拿走,記住這房蟲子不是誰都能當的。老實人還是本分點兒好,實在不行當保姆去也別做生意,更甭說賣盜版光盤了。”

“這麽說您是不同意了,哎喲,我可怎麽辦呢。我---我這兜裏還有二百是留著吃飯的,得了,我都給您,您就寬限我些日子好嗎?我求------”她整個聲調都帶了哭腔。我趕快說:“我不是讓你把這錢拿走了嘛,不是不給你寬限,是不要了,你沒聽明白嗎?”

“不要了?您是說不用我賠這一萬塊錢了?”

“是,還不快走,待會我可變卦了,你放心,我會告訴於經理的。”

“啊,我走我趕緊走,謝謝----我把我電話給您寫本上,說不定我能幫上您忙呢。皇上還有遇難的時候呢。”她沒等我同意就在我的電話本上寫了個電話:278-7460韋蕊。

她出了門,又回來說:“好人有好報,您一定能成大事。”

酒樓餐廳的生意沒有歌廳的好,如果單獨核算的話,歌廳已經開始賺錢了。我晚上沒事時就過去坐坐,要上一瓶啤酒或一壺茶,坐在散座裏聽聽客人們唱歌。

我最愛聽五音不全的人唱歌,一次,一個小姐把東方之珠唱到了天安門廣場,那每一句都讓人坐立不安,頭發豎起,身上一波一波地起著雞皮疙瘩,可她自己全然不知,依舊是那麽悠然自得。她閉著眼睛,陶醉極了,在一片倒彩中她不知疲倦地環繞鞠躬,口中還像港星一樣“塞塞,塞塞”地不停。

我之所以說愛聽她唱,準確說是愛看她那樣兒,她那時的神情不由你不為她高興,仿佛她往台上一站,沒誰了。

這歌廳並不是為歌星準備的,隻要客人感到樂了,達到了娛樂的目的就行了。其實她雖唱得別人心煩意亂,自己已自得其樂了,小鳥還知道叫一叫舒服呢,何況人了。瞎子、啞巴、身體有殘障的人也知道笑比哭好,都是人,為什麽不為他們的樂給予掌聲呢?

為此,我常常為這五音不全的唱者鼓掌,決不是倒彩。

歌廳的小姐越來越多,原來瑞雲他們對小姐采取的是純粹的市場經濟,自由競爭,既沒工資也不抽頭的做法。就是她們不屬於歌廳工作人員,在歌廳看也是客人。能要客人替你付費買單是她的魅力,如果沒有人替她買,她的消費同樣要付帳。這樣對小姐的行為也就不負責了,隻要她沒影響我正常的營業,就不會受到幹涉。

這反而使小姐們都願意來這裏兜攬生意。因為沒人限製或指定她要去陪哪個客人,更沒人從她的賠笑錢中抽取一成兒。這使她們在這裏的收入大大多於其它歌廳,因為這個歌廳上檔次,自然客人也就“文明”闊綽一些。小費好得不得了,有個小姐說她做小姐已三年了,這兒是她最愛來兜攬生意的歌廳了。

可是隨著小姐的增多,這市場的競爭越來越厲害了,這些沒組織的小姐們為了能使自己多賺錢相互間展開了爭鬥。

這天我去歌廳早一些,就在裏邊巡視了一圈,經過一個包間時,看到門開了個縫兒又關上了,想想這麽早不會有了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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