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一進家琪琪正給路路洗澡,弄得滿世界都是水,衣服也濕了。我急忙拿起墩布拖地,對琪琪說:“趕快換衣服,我帶你和姐姐去肯德基。”
郎蕾過去抱路路,我遞給她吹風機說:“先給它吹幹了再抱。”
“這小狗兒真好看。”郎蕾給路路吹著風,歡喜地說。琪琪在裏屋換衣服喊道:“帶路路去嗎?”
“不行,人家那兒不讓帶狗。”我放下墩布說道。郎蕾環視一下屋內問我:“阿姨呢?”
“上天津學車去了,要春節前才回來。”我洗著手說。她說:“喲,那合著琪琪就一個人在家呀?中午飯怎麽辦啊?”
“我給她在附近小飯館安排好了,不過晚上睡覺沒人陪著。今兒你能不能陪陪她,我一會還有事呢。喲,都六點三十五啦。走吧。”
在車上我對小吳說:“到西單停一下,讓她們倆下車。然後送我到複興門你就回去吧。”
我交給郎蕾五百塊錢說:“你帶琪琪吃飯,然後打車回去就行了。我可能回去的晚,你們倆該睡就睡,甭等我。”
郎蕾不太情願地帶著琪琪下了車。
小胖一開門就說:“嘿,你真準時,整七點。”
“那是,不看是誰滿腔愛戀地期待著我呢。”
“真不要臉,誰愛戀你呀?還期待!”她笑著拉過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說:“叫叔叔。”
這小丫頭一看就異常聰明沉穩,烏黑粗密的頭發整齊地向後梳著,在腦後紮成一條大粗辮子。豐滿的前額,一雙濃眉向上挑著,黑白分明的鳳眼。肉乎乎的鼻翅翕動著,厚厚的嘴唇微張,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她叫我“叔叔”的時候垂下了眼簾,眼睛向右下方看著,不知是害羞還是有意的,小小年紀大有拒人千裏之外的神態。
飯菜已擺上了桌兒,紅燒魚,烹大蝦,宮保肉丁,粉絲菠菜,中間兒還放著一小盤油炸花生米,一盤炸蝦片和幾瓶啤酒。
“嘿,聞著就香。”我坐下來,啟開一瓶啤酒,說。小胖笑嗬嗬地說:“瞎做,別見笑啊。”
啤酒剛倒好還沒舉起來,隻見小丫頭站到椅子上,從櫃子上拿下一件絲綢襯衣,舉到我的眼前說:“給,這是媽媽給你做的。”
“嘿,你怎麽知道這是給叔叔的?”小胖驚奇道。小丫頭又把眼瞼下垂著說:“下午你剛打完電話,就把這件男式的襯衣拿出來疊好放在了這裏,你還看著它笑呢。咱們家沒有男的,我想肯定是給叔叔的。”
“你說這孩子怎麽什麽都知道啊?”小胖笑著對我說,我也高興地摟過她說:“你真聰明。”
還沒吃完飯,丫頭、小孟和另一個女人就陸續到了。丫頭看我在吃飯說:“喲,胖兒,什麽時候兒交了這麽帥的朋友啊?行啊你!”
“胡說什麽呀你,剛認識沒幾天,普通朋友。”小胖紅著臉說。丫頭笑道:“我也沒說是老公,你臉紅什麽呀?是不是做賊心虛?”
小胖站起來舉手去打丫頭,丫頭哈哈笑著轉身向小屋跑去。看她倆那親昵勁就知道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
支起麻將桌,小胖說:“你們四個打。”
我說:“你玩吧,我正好在後邊看著學學,我水平太臭。”
小胖推我坐下,說:“你先玩著,我哄孩子睡覺。沒關係,待會我給你看著,咱倆打一把。”
“謔,剛普通朋友就倆人打一把了,這要不是普通的還不……”丫頭故意說一半。小胖這回沒理她的挑釁,對我說:“咱玩點炮包莊的,專和丫頭的,誰叫她嘴不老實的。”
“哎,你們兩口子欺負我一小寡婦是吧?”丫頭裝著生氣地說。小胖說:“你怎麽又成小寡婦了?滿嘴跑舌頭。”
“那大七子抽得都硬不起來了,我她媽守活寡呢。氣得我也抽,倆人誰也別說誰,抽死了算。”丫頭說這些時滿不在乎,好像在閑聊。
“丫頭,說正經的,老沈一朋友想買大七子鴨兒胡同那小二樓。你哪天帶七子過來讓他們倆見個麵?”小胖提起正事。丫頭出著牌說:“幺雞。行呀,明兒我和七子在家等你們,還是我們到你這來好?”
“你說呢?”小胖問我。我答道:“隨便,還是到她們那兒去吧,我怕萬一我有事讓她們白跑一趟。明兒下午五六點鍾我來接你時,你給她打電話。”
“好,明兒下午我們在家等你們。”丫頭說。
“哎哎,別打那張啊,打這張,上了停(讀Ting第四音。叫和兒了)了,差點讓你給打飛了。”小胖晃著我肩膀說。我一看還真是,笑著說:“不行,挨著你我心跳,連上停都看不出來了。”
“是不是底下一直停(挺)著呢?”小孟說時很嚴肅,過了一會大家才反應過來。哈哈,大家全笑了。丫頭指著小孟說:“什麽話到你嘴裏不笑也得笑,你怎麽琢磨出這句話來的呀?老和正常人不一樣。”
“九萬。”小孟出著牌說:“很正常啊,上停了都看不出來那底下必然停(挺)了,這說明他身體好,不停(挺)才不正常嘛。”小孟毫無表情地繃著臉。
丫頭噗嗤一聲趴在了桌上,另一女人也笑出了眼淚。就連小胖也忍不住地笑了出來。我說:“還玩不玩了,不玩我站起來了啊?”
“喲,你還站得起來啊?以為你就剩那兒有勁兒了呢。”小孟的話總拐彎兒,叫人忍俊不住再次笑起。
玩到十二點半時,我困得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實在熬不住了,便對小胖說:“你玩吧,我得回去了,明兒還有好多事要辦呢。”
“你先上小屋去躺會,我走時叫你。我開車,順路送你到小西天。”丫頭對我說。
我站起向小屋走去,看到小姑娘在大屋床上睡得很香,心說真是孩子,這麽吵她一點都不知道。
一陣晃動驚醒了我,小胖舉著我手機說:“電話。”
“喂,哪位?”
“都早上了,你還沒回來呀?”郎蕾在電話裏喊道。我一看窗外太陽都升起來了,忙說:“噢,我馬上回去,馬上。”
“小吳都來了,我和琪琪吃完早點了。我做的,給你留著呢。”
我捂著電話問小胖:“丫頭她們呢?”
“五點來鍾走了,看你睡得正香,一想那麽早叫你回家也睡不好,怕你今兒辦事沒精神就沒叫你。”小胖小聲說。
“噢,你讓小吳先送你到公司然後到複興門來接我。”
“那你不吃早飯啦?”
“你甭管了,我在外邊吃點就行。就這樣,再見。”
看我放下電話小胖說:“你先去刷牙洗臉,牙刷是新的,擠好牙膏了。洗完吃點東西,正好小吳來接你。”
吃完早點我對她說:“我下樓去等小吳。”
“正好我帶孩子上我媽那兒去,咱一塊兒走吧。”
在電梯裏我問她:“中午你是不是回家吃飯啊?”
“我們倆午飯在我媽那兒吃,因為我的裁縫鋪在我媽樓下,這樣就不用來回跑了。”
下了樓看到她推起輛自行車把孩子抱後架上,我說:“待會兒我送你們吧。”
“不用,我們天天這樣,習慣了,你送我晚上我們還得走著回來。下午見!”她騎上車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想,離了婚的女人比男人強,因為她們把孩子視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總是那麽牽腸掛肚,而男人不會這樣,他們反會以“孩子需要有人照顧”為借口來求新歡。
和華子、金生辦理完了一切有關公司的交接事務時已是下午三點了,三秋和小吳去提車還沒回來。我想應該去立個賬號,就對老靳說:“你先坐著,我出去一趟。”
剛起身有人呼我,回過去是我沒想到的人——柳燕。
“噢,你好。怎麽想起我了,你還在那個香港人黎總的公司幹嘛?”
“早不在那兒了,我去你們公司找你,他們說你也早不在了,這才要了你的呼機號。”
“是,我現在自己幹。……做房地產。……在劉海胡同西口,就是德內大街,……對。有時間你來看看。……好。歡迎。”
放下電話三秋和小吳回來了,三秋笑眯眯地說:“老沈,看看咱的車,從這車裏下來和坐出租感覺不一樣。”
“小吳,老靳,走,跟我試試這新車。”我興奮地說。小吳忙說:“不行不行,我隻能帶你們兜一圈,辦事可不行。我那出租車還在那兒扔著呢,我得打車去取。”
“那你先取車去。哎,這樣兒,三秋咱仨打車先到國管局,你再去取車,回來時你就把車送回你們公司再開咱這車去接我們倆。”
到了國管局商經理辦公室,裏邊還坐著一位,是他們公司開發部的經理遊貴森。大家客氣了一下,說起了那小樓的事。商經理很急,說他受人之托已一個多月還沒見到房主。我告訴他明天我可以帶他去房主公司或家裏,他高興地說:“太好了,我們這是國管局下屬的公司,客戶對我們很信任。這不,八字還沒一撇人家就先放了五十萬定金。客戶是東北的,要是不放錢我還輕鬆點,這一放錢我倒坐立不安了。”
聊到這兒我說:“你們有沒有要四合院的客戶?我們手裏有許多院子的信息,咱們可以合著做。”
“喲,那可太好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我們在港澳辦的一個朋友,就是港澳中心的老總徐壽海,他原來是港澳辦主任魯平的秘書,和我說過幾回要四合院,並指名要後海邊上的。哎,老商,下星期五老徐不是要召集各單位的人開有關收購三海沿岸四合院的事嗎?你看咱能不能帶老沈去?他到那兒能對徐總說出第一手資料來,那多有說服力。”
“行,不過徐總要是問起老沈是哪單位的,咱怎麽說呀?”商經理為難道。遊桂森笑道:“這還不好說,就說自接到了徐總要收購四合院的任務後,我們找到了對三海沿岸最熟悉的市職工住房開發公司第六分公司,他們大力支持我們的工作,經雙方商討後決定合作。這次沈經理來開這個座談會就是向徐總做個詳細的匯報。”
“行,桂森你他媽鬼點子就是多。”商建華笑道,“沈經理,是否可以去參加這個會?”
我心中暗喜,這可是一個拓展業務、廣開財路的大好機會,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還用問我可不可以?
“既是對你們有利,我去一趟不算什麽,隻是怕不能盡了你們二位的意。”我不動聲色地說。
“沈經理太客氣了,就憑你剛才和我們聊天就能看出你講話很有條理,突出重點,引人入勝。你去準沒問題,一定能博得徐總的賞識。咱就約定了,下星期五上午八點半你來這裏找我們,咱們一起走。”遊桂森高興地說。
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在這兒一聊不知不覺已五點半了。告辭出來小吳開著那奧迪在大門口已等了許久。我對三秋說:“咱先去印名片,完了給你送回去我再辦事去。”
“你去印吧,從這兒到我家就幾步路,我自己溜達回去。”三秋說著就要走,我拉住他說:“幾步路也得走十分鍾,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