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

真實的記載如夢的一生---
正文

紅旗下的小鬼兒(上四十四)

(2018-07-13 04:18:47) 下一個

(四十四)

在天堂河的勞動很快結束了,我們又回到了海澱分局學習班。依舊是乏味的飯食、肮髒的馬桶、擁擠的睡鋪------我已經在這裏度日如年地過了兩個月零二十九天,明天是三月八號,到明天就整整三個月了,我掐指計算著。這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不知為什麽,這天特別想家,想媽媽。想起小時侯家裏雖然很困難,但每當晚上,和媽媽、哥哥、弟弟躺在床上,聊天、唱歌、講故事的時候,是多麽幸福歡樂啊。這美好的時光能否重現呢?我知道,它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哥哥去了陝北,我能否回去還很難說,家裏就隻剩媽媽和弟弟了。咳,其實就算我和哥哥都回家,也未必能像以前那麽歡快。自文革以來,媽媽好像變了一個人,再也聽不到她的歡聲笑語了。人生真難,我們並沒有奢求什麽,隻求全家能在一起說說笑笑、逢年過節在一起吃個團圓飯就行了,可現在這竟變成了一種奢望。爸爸當初為什麽不去參加共產黨呢?就算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也好啊。在這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獲罪株連九族的社會裏,爸爸的責任太重要了。怪不得文革初期三姐和家裏脫離關係呢,真是“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唉,甭瞎想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認命吧------

過了許久,我昏昏睡去。

 

“沈猛,收拾東西,你媽來接你了,沈猛,聽見沒有?你媽接你來啦!”我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為還沒睡醒。當警察提拉著我的耳朵再一次地喊叫時,我才相信這是真的。

我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前院,一出小門,就看到媽媽正站在那裏看著我笑呢。

“媽!——”我一頭紮進媽媽的懷裏,拚命地吮吸著我十分熟悉、日思夜想的氣息,這氣息曾一直伴我長大。

“媽媽,你好嗎?”我看著媽媽蒼白消瘦的臉,心疼地問她。

“孩子,媽媽這不是很好嘛,隻是很想你。走,跟媽媽回家吧。”她笑著對我說。我攙著媽媽,歡歡喜喜地和她向家中走去。

今天是一九七一年三月八號。天上飄著星星點點的雪花,散落在媽媽的頭上。她似乎沒有感覺到,一路上隻顧跟我說話。我聽著媽媽親切的話語,輕輕地抹去她臉上的雪水。

“你這次能回家,是因為我同意讓你去插隊,才能接你出來。你就在北京郊區插隊,已經很不錯了。老抗什麽錯誤都沒犯,不是也去插隊了嗎?而且一去延安就是兩年多,也沒回過家,你要好好向他學學。人,尤其是男人,年輕時吃點兒苦不算什麽,多鍛煉鍛煉,對你們有好處。你知道老抗走的這兩年我一直揪著心,倒不是怕他吃不了苦,是怕他的命沒了。當年紅軍長征剛到陝北時,你爸爸在那裏和紅軍打過仗。你想,這事兒一旦被當地人發現,老抗能活著回來嗎?可我又不敢對他講,因為講了也不能阻止他去,反而會加重他的負擔。直到他來信說他在那裏幹得很好,我才稍稍鬆了口氣,但我也不知道他以後會怎樣。這件事你不許對任何人講,否則會招來災禍的。”

“媽,您甭叮囑我了,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這點兒事,我懂。”我晃著媽媽的胳膊說。

“唉,文革以來,咱家的這些孩子裏,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其實你心地很善良,為人忠厚,也很好強。但不夠自信,又過於單純。看你個子挺高,身體也挺壯,好像比同齡人大得多,實際上你很幼稚,你是那種太愛幻想、永遠長不大的男人。性子又倔強,跟你爸爸一樣,為人直率、鋒芒畢露,太張揚了。你別看他南征北戰、戎馬一生,是文武全才的大將軍。但在世俗的接人待物上,在複雜的社會交往中,他近乎白癡。他總以為,隻要心底無私就行,以為誰都和他一樣,直到死的時候他都沒能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落得如此悲慘的境地。我這一生最遺憾的、也是我覺得最對不起你爸爸的地方,就是我沒能幫助他改掉這些,哪怕能讓他收斂一點兒也好。像他這樣的男人需要一個女人來約束,可我沒能做到這一點。這跟我的性格有關係,因為我也有和他相同的地方,我喜歡這樣的男人。解放後,當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也是我心裏存有幻想,認為毛主席、共產黨是一時犯糊塗,會明白過來的。是我放縱了你爸爸,不然他不會那麽早就走的------哎,也難說,就是那時躲過去了,也很難逃過文革這一關。文革前我還沒在意,因為那時候社會基本是正常的。可現在我非常擔心,我怕你破罐子破摔、一條道兒走到黑啊!”

“媽,您放心吧。這回我一定會在那兒安下心來,好好勞動的。我不會像我爸似地跟誰都說心裏話,最後被人家給整死。我可沒那麽傻。”我為了讓媽媽放心,就極力地說著她喜歡聽的。這前半句是實話,我很珍惜這次能夠回到正常人生活中的機會,雖然是插隊,我也很高興。但這後半句純粹是為了安慰她,因為到現在,我的脾氣秉性一點也沒改。正應了那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們到家後,弟弟還沒放學回來,趁著媽媽去做飯,我跑到自己的小屋,想看看我藏的錢和手表。一看都在,我想:怎麽處理這些呢?扔掉是不可能的,交給公安局?那是自掘墳墓。花掉它?可這麽多錢,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花,一時半會兒又花不掉。明天就要去插隊了,農村裏更用不著錢了。我想來想去,把它又藏了回去。

“小猛,你回來啦?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是弟弟回來了。

“那天早上我剛要去上學,劉大媽就告訴我,說夜裏來了好多警察,把你哥抓走了。說這回夠你嗆的,可能得進監獄。嚇得我做了好幾回夢,都是夢見你在監獄裏挨打呢,一下子就把我嚇醒了。我喊媽,媽不在,才想起媽上班去了,我知道這是在做夢,可再也睡不著了。”弟弟說著,眼圈有些紅了。

“聽她瞎說呢,我這不回來了嘛。我不在,有人欺負你了嗎?”我們剛搬家到這時,常常有人欺負弟弟。每次我都會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從此記住:這是我的弟弟,欺負他是要付出加倍代價的。

“現在沒人敢打我了,都知道我哥是沈猛,還老跟我套瓷呢。不過就是有,我也不用你管了,我不想你再被警察抓走。”他真誠地說。

“沒事兒。沒人欺負你就好。可要是有人打你,你就跟我說,我照打不誤。明兒我就插隊去了,我不能老往回跑,有什麽事兒你就給我寫信,聽見沒有?”我摸著他的腦袋說。他點了點頭。

“小猛、小沉,吃飯啦!”媽媽做好了飯,叫著我們。我倆一起走過去吃飯。好久沒吃媽媽做的飯了,真香,我一連吃了兩大碗。

“你的被褥、衣服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看看還需要什麽?如果家裏沒有,咱買去。”

 

“行了,沒什麽需要的。今兒晚上您上班嗎?要是上,您吃完飯就睡會兒,我來收拾。”我對媽媽說。

“班肯定得上。你明天早上九點到學校報到,正好我下班,能送你去。”

“不用,您到家就睡吧。我就在郊區插隊,我姐她們和老抗走那麽遠,您都沒送出過院門兒,我您就更不用送了。”我不想讓她幹了一夜活還去送我。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媽媽就回來了。看我倆還沒起床,她又出去買了油餅豆漿回來。吃完早飯弟弟上學去了。我讓媽媽睡覺,她怎麽也不肯,非要送我,我隻好同意了。我將被包背在肩上,把臉盆、牙具放在網兜裏,用右手提拉著,左手攙著媽媽,向學校走去。

到了學校後,我沒看見一個拿行李的同學,進了工宣隊,賀大頭正等著我們。他的第一句話就讓我所有的喜悅之情消失了:“還真來了啊?我以為又跑了呢。”

媽媽為了我,強作笑顏說:“不會的,他這回能去插隊,很高興,跟我說要在農村好好幹呢。還不快叫賀師傅。”媽媽拽了拽我的衣角,催促著我。

“賀師傅。”我不情願地叫了一聲。

“行了,走吧。”賀大頭衝我說,又對媽媽講,“你回去吧,我送他去插隊那兒。”

“怎麽,就他一個人插隊嗎?”媽媽驚訝地問賀大頭。

“人家都去了一個多月了,他這是後補的。要不我也用不著單為他跑一趟了,你以為我願意受這趟累啊?”賀大頭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

“哦,那謝謝您了!再見。”媽媽恐怕惹賀大頭生氣後拿我撒氣,便不再多問,衝我擺了擺手,走了。

“媽!再見,您慢點兒走!”我在媽媽身後喊著。

賀大頭帶著我坐331路公共汽車到中關村,又換332路到頤和園,最後坐46路到了溫泉。下車後他讓我在路邊等著,說十二點有生產隊的手扶拖拉機來接。

終於,手扶拖拉機來了,開車的是個小夥子。他問我們是不是來插隊的,賀大頭說是,他就讓我們上了車。小夥子車開得飛快,從溫泉向北去不遠又向東轉,上了一條坑坑窪窪的土路。車子顛簸得非常厲害,小夥子減慢了速度,又開了十來分鍾,最後停在了一個土打的圍牆大院中。到了,這就是我插隊的地方:北京市海澱區蘇家坨公社,蘇一二大隊六小隊。

隊部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人,中等個,瘦瘦的,左眼瞳仁是一團白,可能是小時候被樹枝紮的。他用一隻眼上下打量我,說:“這就是那個從學習班兒來的嗎?”

“就是他。沈猛,這是六小隊的指導員,以後就由他來管你們了。你要好好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認真改造資產階級思想。”賀大頭說。

我沒說話,我什麽也不想說。

“小五群兒!”指導員大聲地衝外喊著。

“來啦——”隨著一聲應答,跑進來一個一米來高的人。他剃了光頭,圓腦袋、圓眼睛、圓鼻子,處處都給人圓的感覺。聽他的聲音、看他的動作,好像年紀已經不小了,可看他的個頭和神態還像個孩子,我覺得他很奇怪。

“你帶這個新來的知青去他們住的屋。”指導員對小五群說。

“跟我走吧。”小五群仰著臉對我說。我跟著小五群,來到了我住的地方。

我住的地方在村東頭,是一個塌了一半土圍牆、有內外院的西屋。內院和外院隔著一道土牆,裏麵住著一家老鄉。土牆中間用秫秸紮成了一個門,外院沒有門。西屋又矮又黑,裏塌外斜,一進屋右首還有一個門,通向裏間。裏間堆滿了秫秸稻草等雜物,是用來堆放東西的。外間兩間相通,貼著南牆有一個大土炕,幾乎和屋子一樣大,挨著土炕有一個柴灶,這種結構是為了省柴,燒飯時順便也把炕燒熱了。土炕東牆,也就是和門相連的那麵牆上有兩扇用紙糊的窗戶,窗紙有一半都破了,耷拉著,隨風跳舞。

這就是我的家,我以後就要在這裏安家落戶。

小五群等我把行李放在炕上,說:“這屋裏有四個人,他們出工了還沒回來。快了,等老爺兒(太陽)落了就收工了,現在天兒短,老爺兒落得早。我走啦。”

我數著炕上胡亂卷起的被褥,果然有四套。今後我就要和這四個人一起生活了,對,先收拾一下屋子吧。我找了半天,竟然沒有笤帚。我隻得把所有的被褥疊放整齊,就算是收拾完了屋子。我聽到院子裏有動靜,忙向外看去。

他們收工回來了,看上去疲憊不堪,將鎬頭放在牆角窗下後,雙腳拖地耷拉著腦袋向屋裏走來。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大眼睛高鼻梁,長得很漂亮的瘦小夥子。他一眼看見了我,稍微一愣,眼裏馬上露出友善的目光,驚喜地叫道:“嘿,沈猛!我們早就知道你要來,怎麽今兒才到啊?”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好,說我昨天剛出來,太難為情。說別的,那不是騙人嗎。我張了張嘴,沒說什麽。

“我叫劉馳,這是李金林,這是廖雷,他叫侯和平,是69屆的,分東北軍墾時有病沒去,就跟咱們70屆的一起插隊了。”聽著劉馳一一地介紹著,我笑著衝他們點著頭。

李金林中等個,眼睛不大很有神,兩個胖嘟嘟的臉蛋嘟嚕在腮前,顯得臉下半部明顯地寬過上半部。廖雷瘦小得像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除了眼睛很大,什麽地方都小。他的嘴總是微張著,這使得他看上去似乎總想問點什麽,仿佛時時在探索著人生的秘密。侯和平個子不高,黑黑的,很壯實。舉止很穩重成熟,說話時總是先笑一笑,給人的感覺很忠厚。

“今天咱們吃什麽?沈猛剛來,咱別吃貼餅子了。”李金林說。

“行,那咱就吃烙餅吧。”侯和平說著就去洗手,轉過頭來又說:“你們誰燒火去?我和麵。”

“我去。”劉馳應聲到裏屋去抱柴禾。

“就吃貼餅子吧。我喜歡吃農村的飯。”我對他們說。

“咳,今後有的是貼餅子讓你吃。我們一禮拜才吃一回白麵,天天吃貼餅子,吃得讓你吐酸水,等你吃膩了就知道了。”廖雷擠眉弄眼地說。

“不是有分配到工廠和服務行業的嗎?你們怎麽也來插隊啦?來多久了?”我一下子把心裏想問的都問了出來。

“我們都來了快三個月了,分工廠?咱沒那命。我爸是軍事測繪學院的大叛徒,說是去蘇聯學習時就叛變成蘇修了。李金林他爸是國民黨特務,年輕時就參加了三青團。劉馳他爸是走資派兼臭老九。70屆的絕大部分都分在了工廠和服務業,隻有百分之五的插隊,不讓我們這樣兒的來讓誰來呀?咱這兒要不是有個69屆的侯和平根兒正苗兒紅,整個兒就是一個狗崽子窩了。”廖雷陰陽怪氣、內含酸楚地說。

“什麽根兒正苗兒紅?我爸不過是個淘大糞的。一輩子老老實實,這回還給劃到石傳祥那邊兒去了。我是不響應毛主席號召,沒去北大荒,罰我來插隊的。”侯和平擀著烙餅,苦笑著說。

我聽了他們的訴說,心想自己的出身就甭提了,是這裏最壞的,而且又是青少年犯罪學習班出來的,能來插隊還算不錯呢。

“你呢,你爸是學校大喇叭裏說的什麽國民黨大官兒嗎?”李金林問我。

我臉“騰”地一下紅了,怕他再問我什麽。可不回答又好像不信任他們,便勉強點了點頭。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啊?你想,70屆插隊的,哪兒有出身好的?咱們這是臭味相投,這就叫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說誰黑。”他倆大臉蛋往上一聳,自我解嘲地笑著說。

“餅熟了,沈猛你先吃。呦,怎麽沒弄菜?”侯和平攤著兩隻沾滿麵的手說。

“我剛才就想去洗菜,可一看什麽都沒有,就沒說話,我以為你們都知道呢。”李金林對侯和平說。

“吃了沒有啊?是不是又都躺那兒不動了?”隨著話音走進來一位中年農婦。她左手拿著一棵大白菜,右手端著的碗裏有倆水疙瘩,身後還跟著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

“二嬸兒!”他們幾個同時叫道。

“早上我過來叫你們起床,就看到你們什麽菜也沒了,想好了下午給拿過來,讓這孩子一吵給忘了。正好你們還沒吃呢,快熬鍋白菜湯,老不吃菜可不行。”她說著把菜塞到了李金林手裏。

“嗬,這是誰呀?”她看到來了陌生人,便問道。

“他是新來的,叫沈猛。這是二嬸兒,對咱們可好了。經常給咱們送些吃的、用的來。”李金林對我說。

“咳,還不是拿點兒鹹菜、窩頭、針頭兒線腦兒的。看著你們這點兒歲數就離開父母受這罪,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誰不心疼啊?喲,這孩子個兒真高,也壯實。多大啦?”她笑著問我,讓人感覺很親切。

“十七了。二嬸兒,您好。”我回答她。

“嗯,一看就是個厚道孩子。家裏都有什麽人呢?父母都好吧?”她跟我拉起了家常。

“二嬸兒,您坐炕上。”李金林讓二嬸坐下後,就洗菜去了。

當二嬸聽我說父親很早去世、哥哥姐姐都分到外地、家中隻剩下媽媽和弟弟後歎了口氣,說:“唉,家家兒都有本難念的經啊。你媽媽不容易,長大後你可得好好地孝敬你媽媽。”

聽著二嬸的話,感到她是善良、厚道又有同情心的人,我不斷地點頭說是。

“好啦,你們吃飯吧,早點兒睡,明兒好有勁兒幹活兒。”二嬸走了。

我們幾個吃起飯來。吃飯的時候他們誰都顧不上說話,一個個狼吞虎咽。看他們大口吞烙餅、揚起脖子喝白菜湯,我想象到他們來這兒後所過的生活。

晚上躺在床上,還沒說幾句話,他們都已經睡著了,李金林的呼嚕還打得山響。我也許是在學習班天天睡覺都睡足了吧,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插隊的生活從今天就開始了,不管今後多麽艱難,我也要堅持下去。我決定,沒有什麽要緊事絕不回城裏,雖然離得很近,但我必須克製自己。接觸什麽人學什麽,環境是能夠影響和改變一個人的。同屋的幾個人很好,目前的環境不錯,我要好好利用。尤其是在勞動上,我要不怕髒和累,努力鍛煉自己。毛主席不是說“勞動創造一切”嗎?我就不信資產階級家庭出身的孩子不能勞動,我也要用勞動創造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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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禿筆 回複 悄悄話 啊! 你的母親果然名門閨秀。氣質卓群,五官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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