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

雅靜和我是同班同學。人長得苗條白淨，婷婷玉立的，很美。愛穿一身綠軍裝，說話輕聲細語。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像一個迷人的舞蹈。有時我會不經意地瞄她一眼。偶爾碰到她的目光，我會先臉紅起來。她是大家暗地裏評出的校花！

我們雖在一班，卻不說話。那時候，如果不是有關學習或班裏的事，男女生說話，是會被人笑話的。

有一天傍晚，我從鄉下回來，扛著一包大米，有十來斤。我要把它換成飯票。一斤米一斤飯票。很多時候，我都是用糧票換飯票，因為我爸是老師，有些糧票。用糧票換一斤飯票，得另加兩毛錢。

我扛著大米，一路有人問，米賣不賣？米賣不賣？其中一個還跟了一程，問：五角錢一斤賣不賣？

五角不是一個小錢，我心裏格登一下，盤算著，這袋米有六七塊錢呢。要是口袋裏有六七塊錢，那可以美好一陣子。但要真那樣，我就得餓著肚子，那就不太美了。更重要的是，買賣大米，是投機倒把，是犯罪。你就是借給我李逵的膽子，我也不敢。

好不容易擺脫了行人的糾纏，來到了電影院前。不遠處，有個人影叫人一亮。是雅靜！長裙飄飄，娥娜多姿，從對麵款款而來。從沒見過她這身打扮。太美了！我心裏卻在盤算，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如何跟她打招呼。在學校見麵，是從不打招呼的。可這狹路相逢，不吭一聲太難堪。

我正在左右為難，她先開了口。喊著我的名字，輕輕地說:回來啦？然後瞄了一眼我扛著的大米。我忙說，是幫同學帶的大米。說話的時候，臉紅了一下。總是覺得，用大米換飯票，就是純粹的鄉下人了（當然，我本來就是純粹的鄉下人。）。

純粹的鄉下人是這樣的：扛一袋米，背一個圓竹筒，竹筒裏裝著一周的菜，如果中途菜壞了，菜還舍不得到掉，得帶回家喂豬。當然竹筒裏的菜未必差。一位同學讓我嚐過他的南瓜花炒雞蛋，比我所有能買到的菜都好吃。我也就買兩分錢一勺的紅薯湯，五分錢一勺的南瓜。一個月才敢來一次兩毛錢一碗的紅燒肉。

第一次和她說話，就撒謊，不能不臉紅一下鄙視自己。她問了很多的問題。比如說，家有多遠，鄉下好不好玩。太出乎我的意料。我問她，是看電影嗎？她笑笑，說，是隨便走走。

回到學校，和同學一起，到學校前麵的信江河裏，洗澡去了。心裏卻老想著，什麽是美若天仙。

從那以後，再碰到她的目光，心裏總有一點點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