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自從一踏上美利堅大地,就已經聽到東陳西丁的傳聞。一位學藝術的朋友告訴我這兩位是在歐美最成功的中國畫家,東陳指發跡於紐約的上海老鄉陳逸飛,西丁則是成名於加州的丁紹光先生。一聽到丁紹光三個字,猛然一振,悠然地說那是我的‘老’朋友,我曾經與丁先生有一麵之緣,說得那位老兄甚是羨慕。
其實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不過至今還記憶猶新。
早年剛畢業就有幸出了一趟雲遊的美差,逛了南國之都廣州,又來到四季如春的昆明,還意外地弄到了邊境證,南下轉了一圈久聞傳奇的西雙版納。下榻於熱帶植物研究所的招待所。 在那裏遇識了丁紹光先生。
記得那時他瘦瘦的,但目光如炬,很精神。帶著兩名學生每天外出寫生采風,傍晚回來後,將畫草稿略作整理,就著筆畫在一卷正式的畫紙上,據說是一種從日本專門進口的高級畫紙,在那個年代聽到進口兩字,甚是好奇。連作畫紙都是進口的,不知不覺對丁先生充滿了敬仰。於是,有機會總向丁先生套近,看他作畫,討教知識。首先得知這種畫紙非同一般,厚厚的,光光的,卻能吸水上彩色。最大的優點是畫家萬一想改一兩筆他不太滿意的地方,僅需用鋒利的小刀在那個地方劃一刀,揭去一塊,然後可以改筆重畫, 而且不大容易被發現修改之處。這種高級畫紙讓我這個愣頭青大長見識了。
丁先生一般先用鉛筆打稿,畫上傣族風光作背景,畫著畫著,他拿起畫稿上床去了,還把蚊帳關上。我心裏嘀咕,畫個畫還講究什麽閉關自修?透過薄薄的紗帳,隻見他背靠牆,在縹緲的紗帳內專心致誌。我滿懷新奇走近,想探個究竟。此時,他的學生一把將我拉到室外走走,說:他在畫女人裸體,別去打擾了。這句話更釣起我要問個明白的胃口。他的學生告訴我:丁先生是唯美主義,最擅長畫美女妹妹了,在行內是出名的美女專家。他畫女人必先畫美人裸體,三圍體態,長短比例都把握好了,然後給美人兒穿上衣服,最後上色彩。這樣畫出來的女人哪能不美? 聽得我雲裏霧裏,直點頭,好生佩服。
我們在植物園裏走了一圈,回到房間時,丁先生已經出關了,俯在桌上正給美女上墨線。我仔細欣賞丁先生筆下的美女,個個體態窈窕,婆娑多姿。非常完美表現了穿緊身衣長筒裙傣族姑娘的細腰神韻,似乎在楚王掌上翩翩起舞,又好像在與漢家姑娘爭寵。那時我年輕,還沒有談過戀愛,好奇心驅使我張大了眼睛想發現有關裸體的蛛絲馬跡,那早已給丁先生銷聲滅跡了。在那個年代,民風還是很保守的,裸體還沒有開放。按丁先生說法,他怕教壞了我這個小年輕,被套上教唆犯的帽子,故而閉關隱畫裸女。我聽後笑笑,那一定是丁先生經過好幾次運動了,才養成這份小心翼翼的謹慎。
後來我們又去了中緬邊境,在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橡膠林裏,欣賞正在割膠的傣族青春姑娘,欣賞在清溪之中清洗波浪頭發的傣族美女,欣賞肩挑橘子的傣族少女,感覺到丁先生真是把傣家小女之美,研究熟透了,才能將這個特有的美演譯得如此使人癡迷。我想這些早年磨練出來的功底使得丁先生一出海關,就有了直上雲天,成就國際大畫家之名的本錢。
在返程路上又碰巧在西雙版納遇見丁先生,他正和他的學生一起喝酒聊天,大家自然而然開懷談笑,雖然那時的我肝炎剛愈不久,婉絕同飲一壺酒,可是大家還是談得很歡快。丁先生沒有喝高,不過話挺多,演著主角,妙語連珠,滔滔不絕,而且非常有思想,非常有見解。記得丁先生老是談到他那時最崇拜的國內畫家是黃永玉,好像黃永玉是他的恩師,對其他一些名畫家不屑一顧。臨別前,我特地索要簽名,丁先生大筆一揮,丁紹光三字寫得十分有性格,不愧為畫家氣派。作為回禮,我們也得留下大名,我那位同事雖然年長,但怕字弱,慫恿我來寫。當時,丁先生很是表揚一番我這個小年輕居然能寫出中規中矩的楷字。
來美國後,早已聞知丁先生的盛名,但一直無緣相見。今天有幸看到一位網友張貼丁先生的畫,如獲至寶,趕快存檔,同時仔細地欣賞了他的唯美而充滿神奇韻味的重彩畫作品。他的畫一如既往地以表現女性美為主,清新秀美,色彩瑰麗,富有詩意,充滿愛心,線條充滿了音樂的旋律,蘊涵著一種動人的情感,具有超越時空的魅力。我想這些畫也表達了丁先生的唯美主義人生感悟、哲學思考與審美追求吧。與以往我那時所見到的丁先生作品相比,強烈地感受到一種脫胎換骨的藝術創新飛躍,它們融合了東西方古典藝術和現代藝術的特色。現在我完全理解了丁先生之所以能夠成功地蜚聲於國際畫壇,真因為他沒有保守地在中國豐富燦爛傳統文化上固步自封,而是以現代繪畫的角度,用西方現代藝術表現手法,融合了中國的彩陶、青銅器、玉雕、漆畫、木版畫、剪紙、皮影等不同的藝術養分,在抽象藝術和寫實之間,走出了一條既民族又現代的創作成功之路。
久違了,丁先生。你還記得我們那次一麵之緣嗎?還想得起我這個小年輕嗎?當然現在我也不年輕了,但我一直慶幸與你的相識,由衷地為丁先生獨具慧眼的藝術創作才能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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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女人先畫裸體,有點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