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女文青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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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退色的記憶之三:花·鳥·蟲

(2005-03-09 13:47:40) 下一個
  花鳥蟲魚,想看“魚”的朋友,請參閱拙作《釣魚瑣記》。   花   生活艱難加上前途迷茫並沒有徹底打消父親種花種草的積極性,實際上,除 了寫毛筆字,養花是父親僅有的娛樂活動。近年,他老人家有經濟能力去發掘一 些名貴稀有品種,院子裏也栽上金桂、臘梅和枯枝牡丹了,而在我小時候,家裏 種的無非是些大路貨,比如螞蟻菜花、鳳仙花、牽牛花、雞冠花、月季、蔦蘿等 等。   螞蟻菜花的名字很土,實際上很漂亮,圓嘟嘟的針狀葉子襯托著五顏六色吹 彈欲破的花兒,單瓣的或複瓣的,都非常嬌豔。有時候,一陣暴雨把柔嫩的花瓣 打落一地,我年少的憐香惜玉的心好像也跟著碎了,嗬嗬。   鳳仙花似乎永遠是紅色的,要麽粉紅,要麽大紅,象個小勺子。在我不知從 什麽渠道得知它是女孩兒用來塗指甲的之後,曾經偷偷試過,沒能成功,至今不 解是否真有那種說法。   正如它雅致的名字一樣,蔦蘿這種爬藤植物一直是我的最愛之一,另一種是 文竹,它們的葉子也有七分象,可是蔦蘿會開小巧的紅花,花呈喇叭狀,十分規 則的等邊五角型。那種紅色非常純正,如錦似鍛,兩三根白色的花蕊伸出來,俏 皮可愛,一如小家碧玉的鄰家女孩。我去年曾在加州的家中培育過,失敗了,今 年回國又弄了種子,準備明年再試試看。   種得最多,花也開得最多的是絲瓜。我第一次在美國的華人超市看到棱角絲 瓜的時候,很是奇怪它的怪模樣。我種過的絲瓜有兩種,一是短短胖胖的,一是 細細長長的,都沒有棱角。四月間,把黑色扁扁的種子埋到土裏,約摸半個月, 幼苗頑強地鑽出地麵,帶有拇指大小的兩片最初始的胎葉,綠油油地滿是生命力。 緊接著,第一片葉子長出來,第一根牽須伸出來,給它們搭個架子,看它們往上 竄。於是葉子一片片地大,等到六月底,第一朵黃色絲瓜花開放的時候,我們家 那三米高、二十平米左右的絲瓜架頂部就爬上第一批探頭探腦的絲瓜藤了。再過 一個月,整個架子被絲瓜葉遮得嚴嚴實實,不見天日。絲瓜呢,有一根根垂掛著 的,有彎曲著盤在藤蔓間的,更有被葉子擋住直到初冬清理架子才被發現的。記 得最長的那根絲瓜竟有一米四五,比當時的我還高。   吃了那麽多絲瓜,我現在到餐館必點的蔬菜還是“清炒絲瓜”,總是那麽香 甜,帶有兒時的味道。有家有院子很久了,怎麽就沒想起來種點絲瓜呢?   鳥   原以為自己關於鳥的記憶不多,可真要寫出來,鳥事還不少呢,嗬嗬。先從 掏鳥蛋說起。   農村裏的麻雀特別多,屋簷底下是它們的家。中學的校舍因為高大結實,是 麻雀們安家時的最愛。春夏之交,小麻雀快孵出來的時候,就是我們農村小孩幹 壞事的時候。我經常舉著一根竹竿,伸到鳥窩裏麵,然後用力向一個方向旋轉, 這樣就可以把那些稻草攪在竹竿上,最後往外一拉,來個連鍋端。運氣好的時候, 我是說如果那個麻雀窩做得夠厚實的話,被我如此蹂躪過的覆巢之下,竟有完卵! 於是歡天喜地地揣起來,玩不了兩天,不是破了,就是膩了,總之是扔了。現在 想來,真是作孽得很。   至於爬樹掏喜鵲窩,那是高手幹的活計,我天性膽小,大人們還嚇唬說那窩 裏有蛇,所以一直隻有羨慕的份兒。   家搬到水邊後,我很是癡迷過一陣子翠鳥,或許是因為我喜歡釣魚卻總釣不 著的緣故。沒有在一兩米的近處看過翠鳥,它們總是在竹竿夠不著的蘆葦蕩裏出 沒,一襲油光水滑的綠衣,警惕的小腦袋前後左右轉得挺勤。它忽而跟著纖細的 蘆葦隨風搖曳,忽而箭一般地射出去,轉眼就從水麵上叼起條小魚兒,留下圈圈 蕩漾的水波。好可愛的小精靈!   我一向對小東西情有獨鍾,翠鳥已經夠小了,可蜂鳥更小,我還錯失了生平 第一次露臉的機會。我是從《中國少年報》上知道蜂鳥的,上麵說咱中國沒有雲 雲。可我在八一年的那個絲瓜花爛漫的夏天,分明看到一隻“大馬蜂”多次在我 家門口徘徊。開始,我以為它是馬蜂,但也忒大了點,通過幾次近距離的觀察, 我發現它是靠翅膀揮動,停在空中采蜜的,那不是蜂鳥是什麽?到處跟別人說我 的最新發現,根本沒有人信。還是等到了美國之後的九四年,一次跟父親通電話, 他告訴我:《揚子晚報》上登了,江蘇的確發現了蜂鳥。難得他還記得這回事。 如果當時他就信了我的,作為“中國蜂鳥第一人”,我的大頭照登在報紙上,那 可不是算出了回名了嗎?嗬嗬。   進了中學,我跟“後進生”沈小毛玩得特別好,沒別的原因,就因為他的彈 弓耍得漂亮。我們都還用橡皮筋的年代,他已經從當醫生的母親那裏弄了輸液管 來當皮筋,彈力大,不易老化斷裂,換起來也容易。沈小毛的彈弓打得既準且狠, 被他看中的鳥兒鮮有不做了他的弓下鬼,盤中餐的。麻雀太小,吃一頓不夠,我 們隻打鵪鶉大小的山喜鵲。   整個初中,我都在業餘時間苦練射擊本領。後來更是讀了一則故事,說是古 時候有個神射手剛入道時功夫很濫,十發九不中,然卻屢敗屢戰。有高人指點他: 你如果能把獵物看成十倍百倍大,還愁射不中麽?他頓時如醍醐貫頂,從此三年, 就躺在地上,盯著老婆縫紉機的腳踏板看,任憑腳踏板上下翻飛,眼皮不眨一下。 終於能把百米外吊著的一個跳蚤看作車輪,一箭射去,正中心髒,從此過上了幸 福生活。   我那時沒有老婆(現在有老婆也不會踩縫紉機,嗬嗬),於是上課就望著老師 們唾沫橫飛的嘴巴發呆。功夫不負有心人,當我把地理老師的櫻桃小口看成血盆 大口的第二天,我打下了生平第一隻鳥兒。之後,陸陸續續打下十幾隻,直到沈 小毛沒考上高中。到了美國,看到踱著方步,體壯如雞的烏鴉,多次起過“弄一 隻嚐嚐”之心。   高考前一年的秋天的某個傍晚,被各種模擬考試弄得心力交瘁的我穿行在學 校邊的鬆柏叢中,蟬噪林靜,百無聊賴,忽然聽得高亢的幾聲巨響,“昂,昂, 昂”,那似乎來自遠古的聲音在一片寂寥中尤其攝人心魄。循聲望去,不遠處, 一隻白色巨鳥落在整個山頭最粗最高的那棵鬆樹頂端,兀自啼叫不已。隻見它稍 作停留,馬上振翅向山下淮河對岸飛去,此情此景,好一個“秋水共長天一色, 落霞與孤騖齊飛”!目送歸鴻的時候,我在想:它是鶴?是鸛?是歡歌?是悲鳴 ?我無從知曉,但後來讀到“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我便常常 想到這隻與我有過一麵之緣的白色巨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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