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共的李光耀

反共的李光耀




今天我們來談新加坡的外交，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話題。外交是一個很複雜的議題，但是新加坡的外交卻一點也不複雜。新加坡的外交一眼就能看透，原因很簡單，第一，新加坡太小，玩不出什麽花樣；第二，新加坡的外交是一個人的意誌，所以不可能很複雜。至於是誰的意誌，不用說大家也知道，自從開國以來新加坡不論總理是誰，他們都是李光耀的代言人，沒有人能走出李光耀的影子。




那麽，新加坡的外交政策是什麽呢？

依照新加坡非常短的曆史，她的外交政策 YST 可以用下麵幾句話來回答：

1.反共；

2.親美反中；

3.擁抱最粗的大腿；

4.拉攏並設法製造東南亞的區域平衡。




是的，如果隻能用一個英文字來敘述新加坡的外交或者李光耀的政治特征，那就是「anti-communism」（反共）。我們今天就來談談反共的李光耀。




YST 必須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先下一個備注。新加坡的政治之所以如此引人入勝是因為她的政爭代表多重意義。李光耀把它描述成他個人反共產主義的鬥爭，其實遠不止於此。李光耀並不能擺脫政客的陰暗麵，他的所作所為絕不是他表麵訴說的這麽冠冕堂皇。他的很多作為是令人懷疑的，不但自私，甚至是醜陋的。




是的，新加坡的政爭代表多重意義，影響深遠。

從意識形態來看，這是一場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李光耀說是共產主義）的鬥爭；

從派係來看，這是一場受英文教育者和受中文教育者所進行的長期鬥爭；

從文化來看，這是一場西方文化與中華文化的長期鬥爭；

從民族來看，這是一場中華民族與其他民族爭生存的長期鬥爭；

從華人的觀點來看，這是一場傳統華人與西化華人（黃皮白心的香蕉）的權力鬥爭；

從國家的觀點來看，這是一場中國爭取海外影響力的長期鬥爭。




不論你是國內人士或者海外華僑，新加坡的政治發展都是一場非常發人深省的教育課。它告訴我們不管你居住在那裏，所有華人的根都在中國大陸，華人的榮辱和中國大陸的興衰緊密地連在一起。這場鬥爭還在演變下去，並沒有停止，它代表的絕不僅僅是新加坡外交和內政的變化，而是整個中國的國運和中華民族的興衰。





李光耀是以反共起家的。李光耀說他討厭共產黨人並不是因為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而是在他們采用行寧主義那種不擇手段的殘酷方法。這種說法在某個程度上也是有道理的，不論是蘇聯還是中國大陸，共產黨在清算異己時所用的手法的確太過凶狠。譬如五０年代的「三反」運動（反貪汙、反浪廢、反官僚主義）與「五反」運動（反行賄、反偷稅漏稅、反盜騙國家財產、反偷工減料、反偷竊國家經濟情報）在立意上都是很好的，但是所用的手法的確太凶猛了。至於六０年代的「文革」就更不像話了，不需要我多說。




不過我總認為政治人物講的話不可全信，上麵所說的是蘇聯與中國的政爭，在馬來半島所發生的政治鬥爭並非如此，不能胡亂引申（generalized）。李光耀在爭取新加坡的獨立自治上利用了共產黨，成功後再查找理由反共，擦除異己。李光耀自己也知道建國不是請客吃飯，如果沒有一定的暴力單靠和平手段是不足以擺脫英國人的。說到底，英國帝國主義靠的也是武力才能征服並統治殖民地。武力就是暴力，兩次鴉片戰爭和八國聯軍西方帝國主義的軍隊在中國燒殺擄掠完全是暴力行為。為什麽英國人的武力就是高貴的、不算暴力？左派華人的武力就是邪惡的，就被稱為「暴力」？李光耀巧言令色。




事實上，政治奪權不可能是非暴力的。去年台灣百萬紅衫軍的和平示威運動以失敗收場就是最佳證明。英國人之所以對新加坡人一再退讓最後放棄所有的主權就是因為華人肯付出流血衝突，最有名的就是1955年5月由方水雙領導的「福利巴士工潮」，演變成4死31人受傷的暴動事件，成為新加坡戰後政治和工運史上的重要事件。一些記載和評論認為，這場工潮是由馬來西亞共產黨通過在新加坡的外圍合法組織發動的，並使它升級為暴力事件，以煽起反抗殖民地統治的民憤，加強它對新加坡工運的控製。這個評論合情合理。




我們必須明白，所有成功的政治奪權都是暴力的，和平示威的下場就是失敗。譬如紅衫軍，即是有一百萬人參加也沒用，因為你沒有付出血的代價。新加坡的獨立是左派說華語的傳統華人工會發動流血抗爭才爭取到的，不是英國大學教育出來的華人律師說英語、寫英文把英國人感動的。李光耀在英國人退讓主權以後，再反過來控訴共產黨人的暴力，真是忘恩負義。李光耀利用共產黨打擊英國帝國主義的勢力，得了便宜還賣乖，他的許多說法是為自己的權力鬥爭塗脂抹粉，非常可恥。





李光耀受英國教育，沒有中國人文修養，自認是高等華人，免不了有「二鬼子」心態。加上李光耀是學法律的，自然處處以西方為師，開口閉口就是法律，並以此來垢病比較激進的馬共。李光耀在１９９８年的【亞洲周刊】發表過文章，批評馬來西亞的共產黨在戰後不懂得審時度勢，及時由武裝鬥爭轉為議會道路，以至於到八０年代全麵失敗。即使在這個方向李光耀的說法也是有問題的，因為馬共在新加坡的統一戰線實際上在五０年代就已經走入議會道路。李光耀憑什麽說新加坡的共產黨不走議會製度？




說得更確切些，李光耀非常清楚單憑像他這種受英國教育的律師要帶領新加坡人擺脫英國殖民控製根本不可能。李光耀在「人民行動黨」成立的時候就拉攏左派分子林清祥與方水雙，因為他們遠比李光耀有群眾基礎。1954年11月21日成立的「人民行動黨」是由三派領袖組成的：

1.在英國大學受教育、說英語的專業人士；

2.公共服務部門的領袖，大多數也是受英文教育；

3.代表私人工商業公會、華文教師團體的親共分子。




新加坡不是印度，李光耀也不是甘地，五０年代和六０年代的新加坡反殖民主義的先鋒是受華文教育的共產黨人與他們的支持者。李光耀、杜進才這些說英語的華人甚至得不到英文教育知識分子的支持，因為這些人是英國殖民的既得利益者。李光耀自己也承認，為了擺脫英國殖民統治，聯合廣大人民支持的受華文教育的共產黨人與親共分子的力量來共同奮鬥是無法避免的策略。




根據「人民行動黨」元老的敘述，「人民行動黨」的第一代領袖幾乎都是在倫敦受英文教育的知識分子，隻有少數是受華文教育的。但是最有實力和勢力的是馬共與左派份子，他們大多數是受華文教育的。所以當時的「人民行動黨」不得不適應現實環境，跟共產黨協作，以便爭取群眾。假如沒有受華文教育者的支持，「人民行動黨」怎麽可能獲得勝利？如果「人民行動黨」單單依靠受英文教育者支持，老早就被打垮了。因為當時有左派的、受華文教育的群眾支持，才有今天的「人民行動黨」。




李光耀為了爭取新加坡的獨立是主動邀請他所認為的共產黨員和左派親共分子的，這些左派份子在「人民行動黨」不但是元老，而且是廣大的中堅份子和基礎群眾，其中最重要的人物就是林清祥和方水雙。方水雙是人民行動黨成立之前的會議召集人，是人民行動黨的創黨元老，也是該黨第一屆中央委員。但是方水雙出生在柔佛州，在當時不能成為新加坡議會議員的候選人。




事實上，在一九五五年的選舉，受華文教育的林清祥得票高於李光耀。雖然因為罷考被開除連中學都沒有畢業，二二歲的林清祥是個魅力四射的演說家與家喻戶曉的政治人物。有文章記載在一次群眾大會，林清祥用他的肢體語言激起民眾對獨立的澎湃熱情、帶動了千萬人的呼吸。他說：「英國人說你們不能自立更生，你們要證明給他們看，你們是有能力站起來的」。就這樣，四萬聽眾刷的一聲，站了起來。



李光耀說：「在這次選舉中，林清祥崛起成為善於打動人心的演講者。他年紀輕輕，長得清瘦，個子不高，說起福建話來娓娓動聽，姑娘們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










１９５６年，林清祥在「人民行動黨」的勢力進一步做大，在黨執委的選舉中，林清祥以最高票（1537）當選，李光耀得1488票，林清祥派占了５席。李光耀說：「林清祥使人民行動黨中的溫和派隻擁有微弱的多數。在群眾支持方麵，親共分子掌握了所有的王牌。他們的力量巨大無比，隨時隨地能夠接管人民行動黨。」




在政治鬥爭中，林清祥毫無疑問已經成為李光耀爭奪權力的頭號敵人。




１９６１年，林清祥反對李光耀的「馬來西亞計畫」，由李紹祖提出不信任案。結果李光耀獲得剛剛好最低要求的26票驚險地保住執政權，最後關鍵的一票還是靠竭力拉攏一位馬來議員才僥幸獲得。於是林清祥決定與李光耀分道揚鑣，帶領左派分子脫離「人民行動黨」，另組「社會主義陣線」（Socialist Front，簡稱「社陣」），由李紹祖擔任主席，林清祥出任秘書長，和人民行動黨打對台。




我們要知道，馬來西亞在1957年8月31日宣布獨立，完全脫離英國統治。但是英國政府在1957年3月隻肯稍微放寬新加坡的政治地位，也就是從「有限度的自治政府」（Limited Self-government）放寬到給予新加坡「完全自治」的地位，仍然不肯讓新加坡獨立。在完全自治政府（Full Self-government）的結構設計下，英國人隻控製警察、軍隊、和外交。首席部長改為總理，立法會議員全部民選，新加坡成為「新加坡邦」（State of Singapore），擁有自己的國旗國歌，總督由非英國籍的元首擔任。




英國人真聰明，死也不肯放棄槍杆子，這個老牌帝國主義者非常清楚有了槍杆子（暴力）才有公權，否則一切都是空的。想想看，警察、軍隊、和外交對一個國家的主權何其重要，新加坡的「完全自治」和真正的「獨立」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１９６２年９月，新加坡舉行全民投票，決定是否與馬來西亞合並。李光耀決意要新加坡通過「添加」馬來西亞獲取獨立；林清祥則主張馬新「合並」達致獨立，反對馬來西亞概念，支持北婆羅洲三邦爭取獨立。這個「添加」與「合並」是有區別的。「人民行動黨」所謂的「添加」是一種主張保留主權的合並，新加坡公民成為馬來西亞「國民」，國防、外交與內部安全由馬來西亞負責。「社陣」反對如此淪為二等公民的合並，主張要合並的話，新加坡公民就必須與馬來亞公民完全平等，否則就應該宣告自治獨立。




李光耀此舉的政治企圖是非常可疑的。YST 個人認為李光耀的「添加」馬來西亞並沒有為新加坡人帶來更高的政治地位，「添加」馬來西亞的新加坡與已經享有「完全自治」的新加坡其政治地位幾乎一樣，不過是把英國主子換成馬來主子。不知道李光耀到底在想什麽？不論李光耀心裏想耍什麽花樣後來都沒有成功，「添加」後照樣被馬來西亞踢出來。李光耀隻撈到一個好處，就是借東姑拉赫曼的手清洗了左派人士，消滅了自己的政敵，這也許才是李光耀「添加」馬來西亞的主要目的。




不要笑，讓我們聽聽李光耀自己說的話：「開端階段，我們和共產黨人組成聯合陣線，合力把英國人趕走。我們很清楚，一旦達到這個目標，接下來便是共產黨人和我們之間的鬥爭。不過，那時候我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的強大和殘酷，這場角力又會是如何的慘烈。幸運的是，我們終於掙脫他們的魔掌而添加馬來西亞。」




看到沒有？李光耀的話完全證實了我的評斷，李光耀沒有警察和軍隊而東姑拉赫曼有。李光耀決意添加馬來西亞的目的，也許是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借馬來人的力量來清洗自己的政治對手。其他什麽冠冕堂皇的理想都是嘴說的，不值一顧。李光耀自己用的就是暴力，憑什麽說對手「殘酷」？憑什麽左派對手的手就是撒旦的「魔掌」，李光耀的手就是基督耶穌「仁慈的掌」？ 李光耀真會用形容詞，把讀者當傻瓜。




所以李光耀在９０年代控訴馬共在六０年代不走議會道路根本是說謊，完全不符合曆史事實。我們不能因為李光耀後來治理新加坡很成功就相信他說的謊言和對曆史的扭曲解釋。李光耀在六０年代采取激烈的手段對付共產黨本身就是暴力，這完全是一種你死我活的政治奪權運動。李光耀自己捕殺共產黨人卻控述共產黨人的暴力，這種邏輯是不能服人的。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在這一場武力奪權的政治鬥爭中李光耀手段高明，運用合縱連橫把對手逐個消滅，獲得決定性的勝利。什麽人性、道德之類的鬼話為自己臉上貼金就不必了。




1963年2月2日，李光耀與東姑拉赫曼聯手展開取名為“冷藏行動”（Operation Cold Store）的大規模搜捕行動，一舉逮捕了397名左派分子（李光耀的報導說是115名），包含林清祥與方水雙還有人民黨的主席塞紮哈利（馬來人）都被一網打盡。李光耀把他最大的政治對手林清祥囚禁起來，1969年逼迫林清祥公開承諾放棄政治活動後，將他流放倫敦。林清祥承認他是左派分子，但是在全國廣播中被問到是否是共產黨員，他堅決否認。




看到沒有？李光耀先利用林清祥等有群眾基礎的左派分子把英國人趕走，再用共產黨的危險性來恐嚇東姑拉赫曼，同時給林清祥和人民行動黨的左派冠上共產黨和親共的帽子來孤立他們。最後李光耀和東姑拉赫曼聯手擦除了這批為他們打下天下的左派人士。標準的兔死狗烹！




1996年2月5日，林清祥因心髒病逝世，享年六三歲，退出了他多彩多姿，迂回曲折的政治生涯。






李光耀說：「林清祥本意良好，而且態度看來很真誠，群眾的喝采聲和奉承都不致衝昏他的頭腦。但是，我們之間始終沒有成為密友。相反地，我們承認彼此在思想上的陣營。他知道我不是共產黨人。我曉得他是一個共產黨員，或正要成為共產黨員。林清祥不是共產黨裏的重要人物，卻是一個重要的煽動家。」




所以李光耀也並說不準林清祥是共產黨員，擅於演說被李光耀說成是“煽動家”成為罪狀，這是什麽鬼話？是一個政治家應該說的話嗎？




塞紮哈利說：「林清祥令人讚賞之處，包含他對受壓迫者的同情，不論身分、種族和宗教。林清祥走了，可是他的功績將刻在曆史上，就像詩人東哥華蘭所形容的：“他像是在星空的一顆明星，在曆史的星空中湧現”。他們塗黑林清祥的聲譽，他們歪曲林清祥的政治思想和鬥爭目標。他們妒忌，害怕林清祥在群眾心目中不可動搖的和真正左翼政治領袖的地位。」




李光耀不停地在世界各處演講，不停地出版他的回憶錄，為自己塗脂抹粉塑造完美形象。李光耀把新加坡獨立所有的功勞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並且對脫離英國殖民統治有最重要而且是決定性貢獻的左派人士倒打一耙。這是政客的卑鄙思維，令人不齒。新加坡的曆史太短，革命的元老人物尚未完全去世，由不得李光耀一人胡說，曆史也由不得他來扭曲。




新加坡如果沒有受英國教育的李光耀，一樣可以脫離英國而獨立。說英語的律師徒弟是不可能說服英語說的比他更好的英國師父的。李光耀把自己形容成不成比例的偉大，其實李光耀在新加坡獨立的因素中既不夠充份（sufficient）也不是必要（necessary）。




但是新加坡如果沒有受中文教育的華人領袖挺身而出的呼喚與號召和說華語的廣大群眾熱情響應並且付出流血抗爭，新加坡是不可能獨立的。這些說華語的傳統華人是推動新加坡獨立充分和必要的因素，但是他們的果實被說英語的西化華人搶走，成為新加坡的弱勢群眾。




在李光耀技巧的吹噓和嚴厲的言論控製下，李光耀過去的政敵和他們的事跡都成為禁忌。但是沒有人可以一手遮天，新加坡的獨立是說華語的傳統華人付出流血代價爭取來的，他們這一段英勇奮鬥的事跡是所有海內外華人關心的，他們奮鬥的果實也不應該被這批說英語的西化華人（香蕉）搶走。YST 不是新加坡人，但是要為這一段華人的曆史留下一點紀錄。




任何新加坡人都不能忘記也不該忘記，在新加坡獨立的路程上曾經有一個魅力四射、光芒蓋過李光耀的民主運動和民族運動的先行者，他的名字叫林清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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