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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悠久的曆史裏,戰爭不論在時間上或在社會上都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就在這個戰鬥不斷的國家裏,克敵製勝的戰術研究相當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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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彥林, 機槍手和抗美援朝戰場上的那些過往歲月

(2009-06-27 14:23:57) 下一個


機槍手戰爭:抗美援朝戰場上的那些過往歲月



誌願軍某部1連班長王彥林(右)率領全班反擊537.7高地北山之敵,連續攻占9個山頭,掃除25個火力點,殲敵250餘人。戰後榮立特等功,並獲“二等英雄”稱號。





  機槍,步兵之王!
  國內影視劇保留了一個傳統鏡頭:每到戰爭場麵,銀幕上總是炮彈橫飛,硝煙滾滾,一片焦土……好像唯有如此,才最能表現戰爭的殘酷與慘烈。沒錯,大口徑火炮發射時山崩地裂的轟鳴,靶區的樹木山石在瞬間被炸為齏粉,的確隻能用震撼才能形容,否則斯大林也不會把炮兵稱為“戰爭之王”。然而,“戰爭之王”也是從娘肚子裏爬出來的,炮兵的“娘”就是被全世界軍隊公認的“戰爭之母”——步兵!盡管炮兵火力強大,但任何一場戰爭,最終解決問題的還是步兵。兩軍爭鋒,短兵相接的是步兵,步兵的搏殺要比其他兵種都直接,為此也更慘烈。
  在步兵的武器當中,最要命的就是機槍了。早在一戰戰場,就被冠以“絞肉機”名頭的機槍,決非浪得虛名。曾經有參加過南部邊境地區自衛反擊戰的老兵講過:戰場上催命的,火炮算一個,但真要你命的還是機槍。舉個不恰當的例子,火炮像獅子,機槍是毒蛇。獅子威風八麵,但要論致命一擊,卻未必如毒蛇。戰場上經常有這樣的情況,一頓猛烈的炮擊後,士兵們紛紛從掩體裏鑽出來。除了耳朵嚶嚶作響,身上毫發無損,抄起槍就能和敵人幹!機槍就不然了。機槍射手可是一直瞄著你呢!子彈發發追著人走。你可以感到金屬彈流射來時裹帶的風鳴。如果是在叢林中,劈啪折斷的樹枝,甚至可以勾勒出條條彈道。戰場上,有多少硬漢麵對這樣的場景神經崩潰。一旦被機槍子彈咬上,非死即殘,一發子彈就足夠了,大口徑子彈會讓人瞬間喪失戰鬥力。於是,軍中流行一句話“新兵怕炮,老兵怕機槍”。
  和平時期的人們,很難有機會切實感受機槍的威力,電影《第一滴血4》中的一段場景,倒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參考:100多名緬甸叛軍,要在一片河灘上處決美國雇傭兵小隊。此時,雇傭兵小隊中唯一僥幸逃脫的狙擊手路易斯,就潛伏在附近的叢林中。雖然叛軍們在他狙擊步槍的射程內,但路易斯卻不敢開槍,隻能幹著急。這時候,英雄出場。蘭博對一輛叛軍架有機槍的吉普車發動了突襲。他一刀削掉了機槍手的腦袋,隨即熟練地調轉槍口,拉動槍栓,向叛軍大隊掃射。戰鬥進行得酣暢淋漓。盡管對方人多勢眾,但蘭博的機槍打得出神入化,槍口指處,血光崩現,叛軍的武裝巡邏艇也被打得在河中爆炸。作為供人們娛樂的大片,這場戲不免誇張,但其中一些細節還是值得人們回味。影片中,畢業於美軍狙擊手學校的路易斯,是個非常堅定的戰士,其作戰水平是雇傭兵小隊中的翹楚,一直是蘭博最得力的助手。然而在隊友即將被槍決的時刻,路易斯卻無能為力——因為對手足足有一個加強連,即使再優秀的狙擊手也不可能單兵對抗這麽多敵人,況且硬碰硬是狙擊戰術的大忌。而機槍就不然了,對集群目標射擊是機槍的拿手好戲,在一名經驗豐富的射手的操控下,一挺機槍的戰鬥力絕對不容小覷。
  再舉一個機槍手與狙擊手對抗的例子。誌願軍“狙聖”張桃芳晚年回憶朝鮮作戰時,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和美軍一挺M2重機槍對射。在張桃芳進行的214次狙殺中,這一次最危險。用張老的話說,那一次差點就死了!美機槍手將張桃芳壓製在狙擊陣地上,既無法還擊,也撤不下去。當時,張桃芳的軍衣、襯衣、帽子都被機槍子彈貫穿。最終的結局大家也都知道,張桃芳在美機槍手射擊的間隙,突然站起,瞬間完成據槍、瞄準、擊發,冒死打出一槍,將敵擊斃。2004年,張老在向記者講述這個戰例時,用了“僥幸”和“運氣”來形容。在2天的采訪中,這樣的字眼,張老隻說過這一次。的確,如果不是張桃芳抓住對方火力間隙冒死打出一槍,如果張桃芳據槍瞄準的時間再長半秒鍾,如果張桃芳當時的運氣再差一點點,哪怕是彈道上突然掠過一陣橫風,勝負結局都將逆轉。能讓張桃芳這樣的狙擊大師記了一輩子,足見機槍的威力。


著名泠槍手張桃芳,在32天裏,用436發子彈擊死擊傷214個敵人。


抗美援朝時期的魏洪俊



  抗美援朝戰爭期間,中國軍隊的火力是絕對拚不過對手的。戰爭爆發時,美軍一個陸軍師裝備坦克154輛,57毫米至155毫米口徑火炮352門,此外還可以得到非師屬炮兵火炮的支援;南朝鮮軍孬點,一個師也有各種口徑的火炮219門。中國陸軍呢?初入朝時,一個師的師屬炮兵僅有一個山炮營,12門山炮。這種情況下,仗還要打,中國步兵靠什麽壓製敵人?靠手榴彈!靠迫擊炮!靠輕重機槍!
  本文的主人公就是一名機槍手——時任中國人民誌願軍第67軍199師595團3營機炮連重機槍射手的魏洪俊。
  所謂“機炮連”,就是機槍加迫擊炮。據魏老介紹,金城戰役時,他所在的595團采取“四四製”,即一個團下轄4個營。步兵營除下轄步兵連外,為了加強火力,還編有一個機炮連。
  別看是個連級建製,機炮連在當時的誌願軍步兵部隊裏可是個火力大戶。別的不說,部隊一拉動,屬機炮連的架勢最大。連裏專門有一個軍馬班。行軍時,一挺槍配一匹馬,一門炮配一頭騾子,此外再加上一些騾子馱炮彈。於是,機炮連雖然人頭兒比不上步兵連,但氣勢卻無人能及。部隊行軍時,武器或肩背、或馬馱,都擺在明麵上,於是哪支部隊的口徑大一目了然。口徑大的部隊自然牛得很!這和今天開汽車比排量有異曲同工之意。機炮連的兵,就像今天開著6.0排量的豪車,遇到小排量汽車,優越感難免從心底油然而生。
  在戰爭後期,誌願軍的武器裝備和物資供應,都比戰爭初期有了巨大的提高,步兵胸前已經一水兒地掛著蘇聯造的波波莎衝鋒槍,一個轉盤彈夾能裝70多發子彈。吃慣了火力虧的中國步兵們,還專門給波波莎衝鋒槍編了個歌:“我的衝鋒槍,72發子彈上了膛……”不過這比起機炮連來就小巫見大巫了。一個機炮連有6挺重機槍、6門八二迫擊炮。部隊進攻時,為了加強步兵連的火力,機炮連將機槍、迫擊炮配伍給各步兵連;打防禦時,機槍迫擊炮重回機炮連建製,集中火力。
  當時,一挺重機槍裝備一個機槍班。機槍班共有14名戰士,分為4個戰鬥組,分別負責重機槍的車架、槍身、護盾鋼板和彈藥。在機槍班全部14名戰士中,最牛的要算機槍射手。足球場上有句話,守門員等於半支球隊,對於機槍班,全班就看一個射手。作為班裏的機槍手,魏洪俊的槍法是班裏最好的,在國內訓練時,機槍各練習都是優秀。不過,訓練場上的優秀和戰場上的優秀還差得遠呢。第一次實戰,魏洪俊就沒打好。那是一次對空射擊。美機一來,魏洪俊腦子裏隻剩下緊張了,扳機一扣到底,200多發子彈一分鍾就打光了。不過戰場是士兵最好的學校。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久經實戰曆練的魏洪俊和他的戰友們,從剛入朝時一遇到戰鬥就緊張,漸漸變成了一聽到槍響就興奮。魏洪俊也悟出了機槍手的道道:訓練場上打優秀不算什麽,真正過硬的機槍手,不僅在訓練場上打得好,即使麵對強敵排山倒海般的進攻,仍然能鎮定自若地依靠準確的點射殺傷敵群,並且和友鄰機槍形成交叉火網,這才是戰場上需要的機槍手。


誌願軍第67軍199師595團3營機槍連戰士魏洪俊接受記者專訪



  據魏洪俊老人描述,當時機炮連使用的應該是蘇製郭留諾夫SG-43重機槍。今天人們談論機槍,常常以一句“機關槍”帶過,殊不知輕機槍與重機槍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武器。首先從直觀上,輕重機槍給人的感覺就相差甚遠。輕機槍,今天多稱為班用機槍,現代輕機槍在外形上與同槍族的突擊步槍相差不大,用彈也一樣。重機槍就不同了,體積比輕機槍大得多,粗黑的槍管、明顯比步槍子彈大1號的重機彈,都給人一種震撼感。記者曾感受過裝在國產89式120毫米自行反坦克炮上的12.7毫米高射機槍。該槍的扳機與輕機槍也不同,左右各有一柄,樣貌極像自行車的車把,扣扳機與自行車捏閘的動作一模一樣。但為什麽左右兩個扳機,記者當時極為不解。部隊的機槍射手告訴記者,右手的是扳機,左手的是刹車。突擊步槍、輕機槍打點射,射手可以通過扳機來控製,但重機槍、高射機槍等大口徑機槍射擊,急停要靠刹車來控製。重機槍的威猛由此也可見一斑。
  郭留諾夫重機槍,在當時算得上是個步兵的撒手鐧武器。這種槍是蘇聯槍械大師郭留諾夫在二戰期間研製的,經受過蘇聯衛國戰爭的檢驗,威力大、技術可靠。說到威力大,我們不妨來做個對比。誌願軍步兵裝備最多的是捷克ZB26輕機槍。ZB26也是一款超級名槍,對槍械感興趣的讀者均耳熟能詳,即便不是槍械發燒友,看到ZB26也會覺得非常眼熟。在革命戰爭影片中,八路軍、誌願軍們使用最多的就是這種機槍。ZB26雖然好,卻架不住一個“輕”字。ZB26的有效射程是900米,理論射速約450發/分,采取20彈的彈夾供彈;郭留諾夫平射的有效射程是1000米,據《世界輕武器手冊》介紹,使用重彈時最大射程甚至可達5000米!該槍理論射速650發/分,戰鬥射速約為250發/分。更具實戰意義的是,郭留諾夫重機槍使用250發的彈鏈供彈,火力持續時間是ZB26的10倍!
  當然,重機槍和輕機槍的戰術用途不同,本身沒有可比性,但通過這些數據,我們可以對郭留諾夫重機槍的威力有個初步了解。值得一提的是,郭留諾夫重機槍還可以配備蘇製捷格加廖夫輪式槍架,並在槍前加裝鋼板護盾。這又是一個極具實戰意義的配備。一塊鋼板,平時不會有人注意,戰爭中卻可以救命。戰場上,機槍手是對方火力首要打擊的目標。如果您仔細看電影《上甘嶺》的戰鬥場麵,會發現一個細節:使用輕機槍的戰士更替很頻繁,一個倒下,下一個馬上頂上,而重機槍射手的傷亡率卻低得多,就是因為重機槍前部的護盾。
  輕重機槍的戰術用途雖然不同,但並不代表這兩種武器在戰場上沒有對射的機會。記者曾經看過一個報道,在南部邊境自衛反擊戰中,敵軍用蘇聯援助的重機槍與解放軍對射,使裝備半自動步槍和班用輕機槍的解放軍吃了大虧。可見,作為步兵火力中最猛烈的武器,重機槍的地位無可替代。


誌願軍某部攻占轎岩山


  在采訪現場,魏洪俊老人給記者看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幾名誌願軍戰士,高擎著紅旗衝向敵人陣地主峰。這是當時一幅非常著名的戰地照片《轎岩山上的紅旗》。魏老所在的199師595團,正是攻擊轎岩山陣地的主攻部隊。這一仗,595團打出了一個全軍聞名的“黃繼光式”戰鬥英雄李家發,其戰鬥之慘烈可見一斑。
  轎岩山進攻戰,是金城戰役中誌願軍的一次攻堅戰。1953年初夏,已經打了兩年半的抗美援朝戰爭進入了尾聲。雙方的戰線已經比較穩固,任何一個明智的人都知道,是談判停戰的時候了。美國人是真不想打了,但李承晚不服。6月17日,停戰談判全部達成協議準備簽字之際,李承晚翻臉了。他扣押了朝鮮人民軍戰俘,叫囂要單獨和中朝軍隊幹下去!
  最初看到這一段曆史時,不少人會產生一個同樣的疑問:就憑南朝鮮軍打仗那個熊樣,李承晚還要和中國軍隊單挑,他也配?!
  現在人們回想抗美援朝戰爭,印象中誌願軍打美軍是極其艱苦,打南朝鮮軍卻如砍瓜切菜。事實上,南朝鮮軍戰鬥力並非象後人想像得那麽弱。據《抗美援朝戰史》記載:1953年4月,我軍反登陸作戰準備完成後,敵我雙方的基本情況是:敵軍總兵力已達120萬人,地麵部隊有24個步兵師。其中南朝鮮軍大量增加,已達16個步兵師,正在擴建的還有1個師,連同其海空軍共有64萬餘人,裝備、火力已接近美軍水平。從戰鬥精神方麵講,南軍雖不能與誌願軍相比,但也絕非各個都是一觸即潰的熊包,南軍中不乏敢於血戰到底的亡命之徒。這是金城戰役難打的一個重要原因。
  金城戰役之所以難打,還不僅於此。我們知道,曆時兩年九個月的抗美援朝戰爭,實際上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中國軍隊的5次進攻戰役,是戰略反攻性質的作戰。從1951年6月中旬開始,雙方的戰線已經比較穩固,進入了陣地戰。5次戰役中,誌願軍打得都是運動中的敵軍和依托野戰防禦工事抵抗的敵軍,而陣地戰中,敵軍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敵人的防禦水平極大提高,誌願軍攻擊的規模也由之前的夜間戰役規模縮小為戰術規模。轎岩山所在的金城戰役,就是誌願軍在具備了一些向堅固防禦之敵小規模進攻的經驗後,發起的唯一一次戰役規模進攻。金城戰役前,《抗美援朝戰史》有這樣的記載:敵軍陣地工事較1952年秋季普遍增強,其基本陣地構築有坑道或坑道式掩蔽部,並有大量的地堡群和各種障礙物,已相當堅固。這就是金城戰役難打的原因之二。
  當然,金城戰役從雙方態勢上是有利於我軍的。審視金城戰役作戰地圖,可以很明顯地看到雙方戰線在西起金化、東至北漢江的地域,有一個明顯的向北的凸起。南朝鮮軍4個師的兵力駐紮於此。稍有軍事常識即可知道,南軍的這塊陣地凸入中國軍隊防線,三麵受敵,等於是一塊送到誌願軍口中的肉,隻不過這塊肉擋在堅硬的骨頭後麵。
  如果說金城戰役難打,那麽轎岩山進攻戰還要加個“更”字。誌願軍金城戰役的攻擊部隊分為東、中、西3個集團,其中在中集團進攻方向的左翼、199師的進攻路線上,橫亙著一座大山,這就是轎岩山。轎岩山標高768.7米,是一座長方形的山,南軍精銳偽8師防守於此。經過長時間的準備,南軍在轎岩山依據山勢,構築了極其堅固的防禦工事。在誌願軍整個東、中、西集團的突擊地域上,轎岩山都是一塊很難啃動的骨頭。事後的戰鬥證明了這一點。



在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中的誌願軍某部高射機槍手堅守在陣地上



  總攻擊的時間定了:1953年7月13日21時。但一個問題始終困擾著595團:怎樣把突擊部隊運上去?敵轎岩山陣地距我出發陣地較遠,如果在我軍炮火準備後,步兵再發動進攻,衝擊距離太遠。這裏麵就有一個步兵徒步衝擊的體能極限問題。
  記者沒有拿到轎岩山之戰敵我陣地距離的具體數據,但該役與1952年10月邱少雲犧牲的391高地反擊潛伏作戰相似。那一次敵我陣地間隔約1500米。1500米!1500米跑的世界紀錄是3分26秒。對於普通訓練有素的男青年來說,徒手跑完需要大約5分鍾。很顯然,在敵火下暴露5分鍾太長了,大多數戰士的體能也絕對支撐不了1500米的衝擊。
  1500米太長,那麽300米呢?電影《投名狀》中清軍與太平軍的舒城之戰,又給了我們演示了一次步兵衝擊。清軍山字營由於缺乏火槍,其弓箭手要在太平軍的槍彈中衝擊200大步(約200米),步兵則要衝擊300大步(約300米)。影片中,清軍步兵順利地衝過了300大步突入敵陣,隨即與太平軍混戰在一起。清軍步兵並無疲憊之態,還能持兵器格鬥。事實真如此嗎?
  為了得到相對可靠的數據,記者組織了一次模擬體能測試。在北京工業大學的400米田徑運動場,記者請一位國家二級籃球運動員模擬一次步兵衝擊。可以肯定,實戰中的衝鋒絕不同於田徑比賽。運動員參賽時會根據賽程長短合理安排體力,而步兵的戰鬥衝擊就不同了。攻擊發起,步兵需要全力向前衝,根本不會考慮要保存體力進行衝刺的問題——因為在戰場上,己方炮火延伸後,敵人會迅速從掩體裏鑽出來,也許步兵在衝鋒時慢一步,敵人的槍就響了。因此步兵衝擊全程都是衝刺跑。記者要求運動員用全力進行衝刺跑。測試結果,運動員在200米處停了下來,用時33秒,其中前100米13.5秒。被測運動員的第二個100米體能衰減相當明顯。跑完200米,運動員相當疲憊,很難想象人在這種狀態下能夠立即進行戰鬥。通過這個測試看,在敵前衝擊200米已經接近普通人的體能極限,更不要說還要有體力立即轉入作戰。
  進攻轎岩山就是這種情況:步兵一下子衝不上去,隻能通過潛伏縮短衝擊距離。
  7月12日21時,199師595團的1000多名官兵趁著夜色進入潛伏陣地。在敵人眼皮底下潛伏,可不是穿上迷彩服往草地上一趴那麽簡單,那絕對是個技術活。戰士們在身上披了偽裝網,然後開始往上插草和樹枝。自己插滿了,再請戰友幫忙,直到變成一個個“草人”。趴在地上,即使近在眼前,也看不出是個人,就是一堆草。值得一提的是,團營首長都參加了潛伏。團參謀長、各營營長、副營長等軍事幹部在本單位的最前麵,教導員、指導員等政工幹部在本單位的後麵。戰爭就是這樣,動真格的時候,戰士看到首長們在身邊,心裏就有底。
  部隊潛伏的順序也有講究。步兵要衝擊,因此擺在最前麵,距南軍陣地僅僅100米。這也印證了我們體能測試的結果,100米的距離,步兵十幾秒鍾就上去了,可以在己方炮火延伸後打敵一個猝不及防。機槍兵跟在步兵後麵,距南軍陣地也不過200米。由於是進攻作戰,機槍班都從機炮連抽出,配伍給各步兵連。重機槍是在分解狀態下進入潛伏陣地的。快速分解、組合槍械是機槍班的看家功夫。全班4個組各司其職,作戰時這邊槍架一展開,那邊槍身就架上了,護盾一插,緊接著接上彈鏈,拉動槍栓就可以射擊。整個過程也就1分鍾。


抗美援朝戰爭第二次戰役中,誌願軍某部機槍班在“聯合國軍”的飛機和坦克輪番進攻下,堅守高地。




  部隊整整潛伏了24個小時。
  13日21時,3顆紅色信號彈嘶叫著升上了天空。誌願軍炮兵開始了猛烈的炮擊。榴彈炮、火箭炮、迫擊炮,暴雨一般砸向敵陣地。由於距離敵陣地僅僅百餘米,炮擊敵陣的場麵魏洪俊看得很清楚。敵前沿一片火海。戰前,誌願軍炮兵偵察分隊偵察得知,南軍除在前沿駐有兵力,還在山體的反斜麵上修了掩體。於是魏洪俊看到很多炮彈不是徑直砸在敵前沿陣地上,而是在夜空中劃出了一條弧線,向山頂那一側飛去。
  炮擊進行了大約15分鍾,又一顆紅色信號彈騰空升起。這是炮火延伸的信號,也是步兵衝擊發起的命令。霎時間,敵前沿的草地一下子冒出了一片片“草人”,迅疾衝向敵陣。魏洪俊所在連隊進攻發展得非常順利,僅僅20多分鍾,魏洪俊和戰友們就把機槍抬上了敵陣地。
  機槍班一上陣地,立即察看地形,架設機槍。大家都清楚,敵人很快就會反撲的。為了增加殺傷效果,友鄰陣地相互間的機槍射界交叉,如果敵人攻上來,這幾個陣地上的五六挺機槍就可以形成一個嚴密的火網,一分鍾可以傾斜1000多發子彈。隻要進了這個區域,甭管是南軍還是美軍,絕對是來多少撂倒多少。
  不出所料,天剛一亮,敵人的反攻就開始了。反撲的敵人有美軍,也有南軍。美軍衝鋒的隊形與誌願軍不同,采用的是羊群戰術。在突擊部隊的後麵,幾個軍官模樣的人揮舞著手臂,大喊著什麽。
  “是督戰隊!”連長從望遠鏡裏看得真切,立即對魏洪俊喊道,“先打後麵,把督戰隊幹了!”果然,魏洪俊幾個點射打過去,督戰隊自己先趴窩了。沒了督戰隊,美軍突擊部隊就開始亂套了,在丟下一大片屍體後,進攻宣告結束。
  南軍比美軍難對付。南軍的步兵火力與美軍相當,但更狡詐。美國兵有點傻實在,隻要活著,要麽往前衝,要麽向後撤,再加上蹩腳的羊群戰術,往往在誌願軍機槍火網前難逃一死。南軍士兵則不然,你剛向他那個方向打幾個點射,呼啦一下就倒下一大片。等你的機槍火力轉移了,裝死的南軍士兵接著衝鋒。從作戰意誌上看,南軍士兵也比美國兵強。
  就這樣,敵人的反衝鋒持續了4天,魏洪俊所在部隊防禦了4天。7月16日,魏洪俊隨著已經基本打光的部隊換防下了陣地。不到半個月,抗美援朝戰爭就停火了。下戰場時,魏洪俊所在營買了一頭小牛,包了一頓餃子,結果這些餃子居然沒有吃完。在戰前,這是幾百人的一個步兵營,而現在,大多數戰士已經永遠地留在了轎岩山。
  每到7月中旬,魏洪俊老人都會向東北而望。他相信,那些留駐轎岩山的英靈,會在每年的這個時節回到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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