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廣中文部記者冷眼看達賴巴黎座談會
(2009-06-17 22:3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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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廣中文部記者冷眼看達賴巴黎座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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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注:
這是法國國際廣播電台(法廣)中文部一位記者6月6日在巴黎參加達賴座談會之後的感想,海外民 運 分 子在達賴喇嘛麵前肉麻和諂媚的表現令人作嘔,不過法廣一貫的對華立場在文中有所體現,所以僅供參考.
據法廣中文網報道,6月6日下午,達賴喇嘛在巴黎二區的凱悅飯店會議廳,同80多位旅法的華僑、學生和民運人士進行座談。在長達三小時的談話中,達賴喇嘛回答了來自各方的提問。他強調漢藏民族團結的必要性,並重申不尋求西藏獨立。他還指責中國西藏地方當局在去年的事件中,起初放任事態失控,然後製造口實以便采取強硬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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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賴喇嘛訪問巴黎接受榮譽市民稱號之行吵得沸沸揚揚,下午有幸能夠見到這位身處暴風眼中的人物。得益於marie的信息,十餘名法廣同事參加了與達賴喇嘛的會麵,我也忝列其中。
座談是在巴黎二區的凱悅飯店內進行的,大約七八十人,主要是在巴黎的民運人士,民主黨居多,其次是法廣同仁,此外還有幾個學生和華僑。
座談原定兩點半開始,但達賴喇嘛遲到了一會。在此期間在座眾人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一些傳說中的人物終於有機會得見,例如林希翎(旅居巴黎的異見人士-編者注)、任畹町(中國 民運 人士-編者注)等。達賴喇嘛的翻譯和助手們先散發了上次同中央會談時提交的《有關全體西藏民族實現名副其實自治的建議》,雖然這個文件自己以前在網上看過,但這次才第一次真正耐心看完。這個《建議》基本上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通篇強調中國憲法和民族區域自治法的作用,來為藏人權益辯護。但是,其中一些核心條件也不難發現,例如“拋開現行的行政區劃”,要求藏人必須統一聚居等等,不難估量出它的難度和由此而來的障礙。
達賴喇嘛姍姍來遲,但一來就解釋說電梯出了故障,耽擱了時間。他先講了一段話,強調漢藏和解的重要性,然後落座接受眾人提問。
應當說,我對達賴的第一印象沒有太多特別之處,就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可能這也和一直留意相關新聞、多少對他有些了解有關。但心裏隱隱有一點失望的是,原以為他身上會有一種卡裏斯瑪式的聖潔光芒,但並沒有發現。或許其他人會覺得達賴喇嘛親切隨和,但我原本希望能夠在“親切隨和”之外發現更多的東西。
以前一直聽官方學者批評達賴喇嘛是公關高手,以此獲取西方政界的同情與支持,今天發現其實在這一點上也並沒有說錯。達賴的確深諳聽眾心理,發言簡明易懂,不時穿插幾句俏皮話來調節氣氛,盡管要經過藏漢翻譯,但他的發言仍然能夠保持相當的感染力,和中國的高級官員有天壤之別。隻是,如果看到了這一點,就會對這種公關技巧保持戒心,因此達賴的俏皮話,多數時候都並不讓我覺得太好笑。多數情況下,達賴喇嘛的談話都直接涉及到政治,偶爾提及精神層麵的世道人心問題,但同樣,我對宗教和道德說教也同樣保持戒心,達賴的訓誡對我來說,也仿佛是春風過驢耳。
達賴的公關技巧還體現在他今天更早時間的談話上,在機場接受記者采訪時,他再次指責中國政府對藏民族“宣判死刑”,要求國際社會介入調查。但我以為,“宣判死刑”這種說法,在確切意義上隻能用於類似希特勒對猶太民族的屠殺、或者斯大林對車臣民族的強製遷徙這種情景,至於西藏問題,我承認北京當年采取了強硬的武力措施,現在也采取同樣僵硬的民族政策,藏人的宗教信仰和社會權利沒有得到充分保護,漢族移民的遷居和經商改變了西藏社會生態,對資源的開發冒犯了藏人的情感、且沒有充分考慮到當地的利益,如此等等,都是問題所在,但關鍵是,即便上述種種綜合在一起,是否可以在確切意義上稱之為“宣判死刑”,可以與希特勒和斯大林相提並論?我持很大的懷疑態度。如果不是的話,那麽這種說法恐怕更多地是一種宣傳和象征意義,以一種誇張的方式表達藏民族的痛苦;而且更進一步說,身在法國,我很清楚死刑問題在西方眼中正是中國的痛處所在,是一個極權體製在法律層麵上野蠻性的集中體現,因此把民族問題比擬成死刑問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但對我而言問題恰恰在於,法律教育背景決定了自己很難把一個如此嚴重且精微的法律問題,和宏大而模糊的政治問題混為一談,甚至於,也正是出於自己溫和但是堅定的反死刑立場,決定了我不接受別人這種“搭順風車”的政治策略,並對這種搭車策略背後的政治訴求報以懷疑。
言歸正傳,思路回到柏悅酒店的會議廳。達賴喇嘛的談話之後,是在座眾人的提問。首先提問的,居然是法廣中文部已退休的前主任Michel。自我介紹時,就有同事悄悄說老先生性情嚴肅,大發脾氣是家常便飯。但麵對達賴喇嘛,老先生表現得誠惶誠恐,提的什麽問題我已經忘記了,隻記得他手持一個采訪機,達賴回答時,老先生上前一步,單膝跪倒,把采訪機伸向達賴方向,表情凝重聆聽尊者的回話。現場情景讓我覺得說不出的滑稽,仿佛兩個年齡相仿的老男人在表演求愛一般。隻是沒有想到,單膝跪倒求愛還不是今天這場滑稽的終極版本。
Michel之後,記得是張建等幾個人,大家的發言都頗為冗長,然後似乎是任畹町,但任老先生也並沒有想當真提問,反而上來說他覺得大家的發言都很好、都不長,然後滔滔不絕地闡述自己的想法,讓我等不勝其煩,現場一陣騷動。任老先生身後的畫家高原也按捺不住,小聲發了句牢騷:“這樣的話我也能講半個小時”,沒想到這句話觸怒了任老先生,他打住話頭,把達賴喇嘛晾在一邊,轉身對著高原聲色俱厲地大吼:“我哪裏有講半個小時!”此情此景,把我看得目瞪口呆。
總的來說,今天眾人提問的質量都不高,法廣同仁或許見多識廣、見怪不怪,反而誇讚今天林希翎表現不錯,原因是老太太今天隻發飆了五分鍾,而不是通常的四十分鍾,當然這也是張建的功勞——他一直在旁邊拉扯老太太的袖子讓她少說兩句,惹得老太太幾度怒目相向。林希翎也沒有提出什麽實質性的關於西藏的問題,發言隻是為了痛斥共產黨,並麵向達賴喇嘛以一句“”結束發言(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想罵“草泥馬”,但聽音更像前者),聽得我與同事麵麵相覷,搖頭苦笑。
今天的終極滑稽版本出現在座談的後半截,我已經不記得當事人的名字,隻記得很年輕,頭發很短。由於我坐在第二排,他開始發言時我完全沒有看到人在哪裏,隻看到現場一陣騷動,達賴喇嘛要做攙扶狀,傾身看去才發現他在會場中央雙膝跪倒,五體投地,頭都不抬地說:“尊敬的達賴喇嘛,我不知道是前世修到什麽福分,讓我能夠在今天見到你,我也不敢向您提什麽問題……”(-編者注)然後是一大篇恭敬的祝辭。麵對此情此景,我隻能說,如果他是達賴喇嘛的信徒——我指的是真正意義上的藏傳佛教徒——那麽似乎還無可厚非,如果隻是民運人士,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達賴喇嘛的崇敬,未免顯得過於矯情和肉麻了一點。正好這兩天在重讀斯塔福利阿諾斯的《全球通史》,其中講到麵對荷蘭殖民官員,“開化”的農民作揖鞠躬,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土著卻昂然挺立,並說“我們是人,人走路總是腰杆筆挺的”,以此為鑒,我寧願做個現代社會的土著人。倘若換種說法,一個現代意義上公民,當然可以有所信仰、有所敬畏,但是否一定要用五體投地的方式來表達這種信仰和敬畏,卻大可值得懷疑,即便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也不過是雙膝跪在上帝麵前。倘若嘴上嚴辭批判一個世俗政府,同時卻匍匐於另一個肉身的權威,我不相信在他內心深處有獨立的公民人格。
今天,我最後還是沒有舉手提問,因為覺得和先前這些人攪在一起很沒意思。因此多數時候,我都雙手抱肘,淡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但在想象中,如果要我提出一個問題的話,我會問:“麵對一個僵化的中央政府,和相反立場上卻更加激進且諂媚的下屬和盟友,如何能夠保證作出符合漢藏兩族人民最大利益的理性決策?如何保證“中間路線”能夠行之有效地貫徹下去?而不會導致人亡政息?”畢竟,如果西藏自治運動不得已淪為極端的暴力,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恐怕海外民運和西藏自治運動必須在一個更高的基礎上進行整合,才能對中國未來的民主轉型有所助益,但從今天的座談來看,我不再抱有幻想——至少對眼前的這些人。對達賴喇嘛,隻有小小的失望,對於眼前的海外民運,則是徹底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