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啊! 的博客

中國悠久的曆史裏,戰爭不論在時間上或在社會上都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就在這個戰鬥不斷的國家裏,克敵製勝的戰術研究相當興盛。
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朝鮮戰爭時期美國對中國的核打擊政策

(2009-05-20 15:30:39) 下一個




戴超武:朝鮮戰爭時期美國對中國的核打擊政策




● 戴超武



朝鮮戰爭結束以來,美國學術界對有關朝鮮戰爭的各個方麵進行了深入持久的研究,但其中一個重要問題,即美國在朝鮮戰爭時期試圖對中國進行核打擊的問題,雖引起學者的關注,但其中仍然存在值得進一步探討的問題。美國學者對於這一問題的研究主要有三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杜魯門總統任內沒有認真考慮過使用核武器的問題,美國隻是在戰爭後期考慮過對中國使用核武器;另一種觀點指出,美國在朝鮮戰爭中推行的是“溫和的、勸誘性的”外交,沒有發出任何原子威脅,更不用說擴大戰爭、使用核武器了;第三種觀點認為,美國雖然發出原子威脅,但決策者特別是艾森豪威爾的態度時常是相互矛盾的,因而這種威脅是為了取得和平而非冒險的“隱蔽”戰略。[1]中國學術界對這一問題同樣缺少係統的論述和研究。本文主要依據美國有關朝鮮戰爭的檔案文獻和相關決策者的回憶錄,對這一問題做初步的探析。

朝鮮戰爭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爆發的一場局部戰爭,美國推行的雖然是“有限戰爭”的戰略,但由於戰場形勢的變化和停戰談判的僵持,美國決策者數度考慮要擴大戰爭。這種考慮的最主要的特征是,從海上和空中封鎖中國沿海地區,必要時直接對中國采取軍事行動,而這種軍事手段則以原子彈為主要手段,對中國實施核打擊。因此,在戰爭期間使用核武器並非是美國的“揚言”或一種“威脅”,而是美國戰略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美國政策的一種反映。這種核打擊政策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麵:試圖以原子彈阻止中國人民誌願軍入朝作戰,試圖以原子彈挽回戰場的劣勢,試圖以原子彈獲得對美國有利的停戰協議。參加這一政策製定的有國家安全委員會、參謀長聯席會議、國務院、國防部以及中央情報局等機構,體現了美國決策者對這一政策的高度重視。



使用原子彈第一次出現在朝鮮戰爭期間美國的政策考慮之中,是針對蘇聯而非中國,因為美國決策者判斷北朝鮮的南進是由蘇聯“操縱”的。在1950年6月25日的布萊爾大廈(Blair House )會議上,空軍參謀長範登堡將軍(Hoyt Vandenberg)表示,隻要蘇聯空軍不幹預,美國空軍可以摧毀北朝鮮的裝甲部隊。當杜魯門詢問美國能否摧毀蘇聯在這一地區的空軍基地時,範登堡回答說,使用原子彈可以做到。因此杜魯門指示空軍“準備計劃,以消滅蘇聯在遠東地區的所有的空軍基地”。[2]而“聯合國軍”總司令麥克阿瑟一開始就主張使用原子彈。在1950年7月中旬同陸軍參謀長柯林斯(Lawton Collins)的會談中,麥克阿瑟主張使用原子彈摧毀連接朝鮮半島同滿洲和海參崴之間的橋梁和隧道,但並沒有得到柯林斯的同意。[3]不過在戰爭初期,美國決策者內部並不讚同立即使用核武器,其主要的考慮是,如果美國使用了原子彈但依然被趕出朝鮮的話,那將給美國的聲譽造成災難性的後果。因此中央情報局(CIA )建議在使用原子彈之前,應取得聯合國的同意。國務院持同樣的意見。陸軍部行動規劃機構的代號為“G-3”研究也顯示,在朝鮮戰爭的這一階段使用原子武器,“從軍事角度看是沒有依據的,而從政治和心理的角度看也是有疑問的”。但為了應對蘇聯對朝鮮戰爭可能的幹預,10架攜帶核彈頭的B-29轟炸機在1950年7月底曾進駐關島基地。[4]

1950年9月15日淩晨,美國實施代號為“烙鐵行動”(Operation Iron)的仁川登陸。美國決策者通過內部爭論後,9月27日,參謀長聯席會議(JCS )電令麥克阿瑟可以越過三八線,沃克(Walton Walker )指揮的第八軍團分三路進軍平壤。這時美國的整個軍事部署的前提是中國不會參戰。中央情報局在對中國幹預朝鮮局勢的可能性進行評估時承認,中國地麵部隊即便沒有海空掩護,仍具有有效幹預的能力;但從軍事角度看,進行幹預的最有利的時機已經過去。中央情報局的結論是,中國雖有可能幹預,但在1950年以前不會做出這種幹預,今後中國最可能是繼續以隱蔽的方式援助北朝鮮。[5]然而,對美軍大規模越過三八線後,戰局會如何發展,特別是蘇聯和中國究竟會做出何種反應,美國決策者依然缺乏明確的判斷。為了進一步了解中國參戰的可能性,10月15日,杜魯門飛抵威克島(Wake Island )同麥克阿瑟進行會談。

威克島會談著重討論了中蘇進行幹預的問題。麥克阿瑟在分析美國和中蘇的實力對比後,認為中蘇幹預的可能性很小,因為中國雖有地麵部隊但沒有空軍,蘇聯則恰好相反,而且中蘇在軍事行動中不能很好配合等;假如中共真的進行幹預,麥克阿瑟估計其兵力不會超過6萬人,“聯合國軍”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敗它們。麥克阿瑟的結論是:“我們是最好的。”他還向杜魯門和與會人員保證,“我相信,到感恩節的時候,朝鮮全境內的正式抵抗將會結束”。杜魯門同意麥克阿瑟的判斷。[6]威克島會談後,美國不顧中國的一再警告繼續北進。10月24日,麥克阿瑟下令美軍渡過清川江(Chongchon River ),向鴨綠江挺進。10月25日,在雲山一帶的美軍遭到了於10月16日開始入朝參戰的中國人民誌願軍的沉重打擊。麵對這種情況,美國情報部門在11月初估計大致有不超過4萬人的中國部隊參戰,麥克阿瑟則認為不超過3萬人。對中國出兵參戰的意圖,中央情報局認為中國的幹預目標有限,包括保護鴨綠江的電站、在鴨綠江南岸建立安全防疫線以及支持北朝鮮的持久抵抗等等。這一判斷得到了國務院和參謀長聯席會議的讚同。[7]

盡管如此,美國決策者依然擔心中國軍隊入朝作戰將打亂美國的戰略計劃,為此開始考慮以原子彈轟炸中國來阻止中國進一步的參戰。11月4日,國務院政策設計室(PPS )主任尼采(Paul Nitze)同國防部負責原子能事務助理部長洛伯(Herbert B.Loper)準將商量在朝鮮戰場上以及對中國使用原子彈的問題。同時他們還認為,現在對中國使用原子彈似乎不會在軍事上起決定作用;如用於戰略目標,摧毀東北工業城市沈陽、鞍山、哈爾濱、撫順、旅大等,將殺傷大批平民,必然引起蘇聯的幹預和亞洲各國人民的反對。如限於戰術目標,轟炸集結的部隊和炮兵,由於中國軍隊的集結隨美軍情況而定,很難確定目標,同時還要考慮盟國的反應。最後,他們同意視戰局的進一步發展而定,由國務院負責研究對中國使用原子彈的政治後果,軍方根據“軍事需要”進行相應的籌劃。不過,尼采和洛伯強調指出,原子武器的“儲備還不夠多,不夠對中國發動有效的進攻,同時,如果蘇聯人也決定進行幹預的話,還要有足夠的武器去對付它們”。[8]11月8日,國務院遠東司司長埃默森(John Emmerson )提出了一份備忘錄,其最為突出的建議是,在常規武器無法取勝或雖能取勝但美軍傷亡過大的情況下,可以考慮對中國使用原子彈。但文件也列舉了製約使用原子彈的種種因素:中國土地廣袤,工業不集中,投擲原子彈的“理想目標”很少;由於有廣島、長崎的先例,對中國使用會遭到世界輿論特別是亞洲國家輿論的強烈譴責等。備忘錄還指出,在美國人民心目中,對蘇使用原子彈和對中國使用原子彈是不一樣的。另一方麵,如使用原子彈仍不能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這對美國在世界上的地位,特別是對那些需要美國核保護的國家而言,其影響將是災難性的。[9]

其實,自從美國擁有原子彈後,美國就把原子彈納入其國家安全戰略之中,考慮在必要時使用核武器打擊美國的敵人,當時打擊的主要目標是蘇聯。埃默森備忘錄不過是反映了美國在朝鮮戰爭初期對待原子彈的兩難境地:雖然中國已經參戰,但美國由於對中國的作戰能力了解不夠,認為通過常規力量可以打擊中國。同時,由於美國低估了誌願軍入朝作戰的人數,試圖以原子彈打擊中國,迫使中國“不敢”繼續與美國為敵,這樣美國就有可能順利地實現它在朝鮮半島的戰略目標。另一方麵,由於種種製約因素,美國決策者不得不“小心對待”對中國使用原子彈的問題。



中國人民誌願軍入朝作戰後發動了第一次戰役,經過12晝夜的激戰,美國第八軍團全線敗退到清川江南岸。11月25日,中國人民誌願軍發動第二次戰役,分割包圍了美國第一海軍陸戰師。麥克阿瑟電告華盛頓,聲稱他麵臨著“一場全新的戰爭”。第二次戰役激戰一個月,美軍損失慘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布萊德雷(Omar Bradley)12月初曾報告說,戰場的局勢在48-72小時之內可能達到“崩潰的境地”[10]
麵對美軍在戰場上的一再失利,美國決策者一方麵頻繁開會,估計朝鮮的戰局發展和研究對策。另一方麵,美國政界和軍界的一些人開始公開聲稱要擴大戰爭、對中國進行核打擊。麥克阿瑟首先主張把戰爭擴大到中國本土,他聲稱要把35-50枚原子彈投到中國東北的重工業基地和軍事基地;在打擊中國的進攻以後,沿鴨綠江鋪設一條放射鈷(cobalt)地帶,以防中國再度發動進攻。麥克阿瑟在1950年12月30日給參謀長聯席會議的電報中進一步要求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對中國采取報複性的措施,這些措施包括封鎖中國的海岸、使用海空軍摧毀中國發動戰爭的工業生產能力、使用國民黨軍隊加強美軍在朝鮮的陣地以及解除對國民黨軍隊的限製,使其采取行動攻擊中國大陸軍力空虛的地區,等等。[11]更為重要的是,杜魯門在1950年11月30日的記者招待會上對使用原子彈的問題做了公開的聲明,他聲稱美國一直在積極地考慮在戰場上使用核武器。

杜魯門的聲明是這一時期美國決策者內部討論的結果,除上述國務院有關對中國使用原子彈問題的備忘錄外,從1950年11月起,陸軍部的“G-3”及“聯合戰略調查委員會”(JSSC)等研究機構接受國防部的指令,開始進行使用核武器的可行性的研究。“G-3”在11月16日給陸軍參謀長的備忘錄中建議,在中國人民誌願軍參戰後,“就軍事角度而言,局勢同7月份相比更有利於使用原子武器”;他們為此建議,應開始準備向麥克阿瑟提供使用這些武器的能力。“G-3”在12月1日進一步提出,如果“聯合國軍”在朝鮮麵臨災難,參謀長聯席會議應向總統建議使用原子武器。“聯合戰略調查委員會”在12月初也建議,在諸如需要防止在朝鮮的“聯合國軍”被共產黨軍隊擊潰這樣“最為緊迫的軍事情況下”,美國可以使用核武器。[12]國防部長馬歇爾(George Marshall )指出,為了挽回戰場的被動局麵,可以對中國沿海地區進行海上封鎖,並對中國內陸的某些城市進行空中打擊。海軍參謀長謝爾曼(Forrest P.Sherman)在呈送給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備忘錄中建議,美國應對中國進行海上封鎖,支持國民黨反攻大陸,支持大陸上的“遊擊戰”,同時對中國沿海和東北地區進行空中偵察,為使用原子彈做好準備。[13]

在上述討論的基礎上,杜魯門在12月1日提出谘文,要求國會增加巨額軍事撥款,用20億美元發展和生產原子武器。12月3日,國務卿艾奇遜(Dean Acheson)、馬歇爾、布雷德利等人在五角大樓會商,討論如何穩定戰場的局勢。布萊德雷在會上對美國在朝鮮半島的戰略做了說明,認為是否可向中共表明,不停火就是意味著美中戰爭?即便不使用原子彈,美國也可以采取封鎖中國海岸、進行轟炸以及其他許許多多使中共感到苦惱的手段。最後與會者一致同意,由軍方研究對中國進行封鎖和轟炸,以減少美軍正麵陣線上的壓力。[14]隨後,杜魯門派柯林斯去朝鮮視察,為美國政府的決策提供進一步的情況。12月6日,柯林斯在東京同麥克阿瑟討論如何應對朝鮮局勢。柯林斯對中國人民誌願軍未來作戰動向做了兩種假設,並征詢麥克阿瑟的意見;第一種假設是中國軍隊繼續南進,美國對此有兩種選擇:“聯合國軍”不能得到加強,限製對鴨綠江以北的轟炸:“聯合國軍”得到加強,最大限度使用國民黨軍隊,以海軍封鎖中國海岸,以空軍轟炸中國東北和其他大城市,戰略條件適宜時可以考慮使用原子彈。麥克阿瑟極力主張這一選擇。第二種假設是中共軍隊在三八線停下不再南進,麥克阿瑟認為,如出現這種情況,美國則主張停火,否則,應按第一種假設中的第二種選擇處置。但麥克阿瑟強調指出,不論出現哪一種情況都要加強美國的軍力,並允許蔣介石派兵到朝鮮。12月9日,麥克阿瑟向參謀長聯席會議要求賦予他“使用原子武器的指揮官的判斷力”;他還提交了一份轟炸目標的名單,同時要求向他提供34枚原子彈,用於轟炸這些目標以及敵方的軍事集結地。[15]

1951年1月,國家安全委員會(NSC )通過了第100號文件(NSC/100),把對中國進行核打擊正式列為美國國家安全戰略之一。文件建議用海空軍封鎖中國,轟炸東北,同時擴大對遠東地區所有非共產主義國家和集團的支持,並警告中國進一步的侵略將招致原子轟炸。[16]3月,美國情報機構認為蘇聯已經向中國東北地區派駐3個師的兵力,並準備集結力量可能向日本發動進攻。鑒於此,參謀長聯席會議要求總統向軍方授權使用核武器。4月6日,杜魯門批準向空軍移交9枚核彈頭,並同意向衝繩基地進駐攜帶核武器的B-29轟炸機。[17]4月27日,接替麥克阿瑟的李奇微(Matthew Ridgway )打電報給參謀長聯席會議,要求一旦美軍遭到來自滿洲和山東半島中共空軍的襲擊,授權他對這些空軍基地進行空中打擊。參謀長聯席會議賦予李奇微這樣的權力。[18]稍後,杜魯門在5月17日正式批準了國家安全委員會第48/5號文件(NSC48/5),文件基本上吸收了前一階段美國決策層內有關對華戰略的主要思想,雖然讚同把戰爭限製在朝鮮半島之內,但文件又進一步強調指出,如果中共進一步挑起“侵略”,美國將考慮采取一下措施:用海軍和空軍封鎖中國沿海;挑選合適的中國境內的目標進行軍事打擊:“放蔣出籠”,美國在必要時給予援助。[19]為此,參謀長聯席會議根據新任國防部長洛維特(Robert Lovett )的指令,在1951年夏季時建議準備實施“模擬”核突擊;但在試飛階段,將使用不帶核裝料的原子武器,也不在敵方領土上空飛行,以防敵方對核打擊有所準備。這個代號為“哈德遜港行動”(OperationHudson Harbor )在得到杜魯門的批準後,於1951年9月和10月在朝鮮進行了模擬核打擊訓練。[20]

從國務院埃默森備忘錄到國家安全委員會第48/5號文件,美國決策者已正式把擴大戰爭納入朝鮮戰爭時期的美國戰略之中了,這一政策包括了以海空軍封鎖中國沿海、使用原子彈打擊中國、“放蔣出籠”等構想,其政策目標非常明確:那就是徹底摧毀中國的軍事和工業能力及潛力,進而取得朝鮮戰爭的勝利。但杜魯門政府對政策的實施依然持有謹慎的態度,認為擴大戰爭隻有出現下列三種情況才能付諸實施:美軍和“聯合國軍”被迫撤離朝鮮半島;中國空軍大規模空襲美軍;停戰談判破裂或無限期拖延。這種限製與麥克阿瑟無條件擴大戰爭的要求相比,更多的是從美國的實際情況出發的。但隨著局勢的變化,這種限製的放寬是不時出現的,使用原子彈仍被美國決策者視為解決朝鮮問題的重要手段之一。

五次戰役之後,到1951年6月中朝軍隊和美軍在三八線地區形成了對峙局麵。7月美國決定開始停戰談判。談判在1952年進入了第二階段,由於美國違反有關戰俘規定的1949年《日內瓦公約》,談判陷入僵局。此時,美國試圖通過蘇聯向中國施壓,迫使中國按美國的條件停戰。1952年1月27日,杜魯門表示要給蘇聯發出一個“以10天為期限的最後通牒”:美國準備封鎖從朝鮮到印度支那的中國沿海地區,並準備使用美國擁有的一切手段去摧毀滿洲的每個軍事基地,包括潛艇基地;如果仍有進一步的幹預行動,美國在必要時將摧毀任何港口或城市,以取得美國的和平目的。杜魯門著重指出,這意味著一場全麵戰爭,如果中蘇方麵不盡早進行談判結束戰爭,那麽美國將徹底摧毀莫斯科、列寧格勒、敖德薩、海參崴、沈陽、旅順、大連、北京、上海以及中國和蘇聯所有的生產工廠。杜魯門甚至表示,“對蘇聯政府來說,這是它決定是否願意生存下去的最後機會”。[21]同時,美國還就這一問題與盟國進一步磋商。1952年初,國務卿艾奇遜(Dean Acheson)告訴英國首相丘吉爾:如果停戰談判破裂或中共方麵破壞停戰協議,美國將考慮轟炸中國的軍事目標。由於停戰談判仍無進展,從1952年秋開始,美國又一次發出擴大戰爭以及對中國進行核打擊的威脅。美國駐印度大使鮑爾斯(Chester Bowkes)對印度政府表示,如果不能取得令人滿意的停戰談判的解決方案,“我們將繼續擴大在朝鮮的戰爭,知道我們取得勝利”。國防部長洛維特也對英法外長明確表示,由於沒有可接受的停戰談判的解決方法,“美國將尋求軍事上的解決”。[22]
與此同時,美國積極進行擴大戰爭和使用核武器的準備。進入1952年以後,美軍不斷進行戰術核打擊的模擬演習;在1952年初舉行的為期17天的演習中,有11500名陸軍和750名空軍人員參加。5月舉行的同類演習中,有1萬名士兵參加。這些士兵被部署在越來越靠近核爆炸中心點的區域內,以檢驗核攻擊的能力和效果,最近的一次離爆炸中心點僅有半英裏。[23]另外,美軍還進行其他旨在擴大戰爭的演習。據統計,1952年10月至12月,美國進行登陸演習22次,僅12月就達15次,同時大量派特務到中朝軍隊後方和朝鮮東西海岸刺探情報和搜集地理、水文等資料。“聯合國軍”司令官克拉克(Mark Clark)還製定了擴大戰爭的行動計劃,包括使用美國空軍轟炸中國東北的目標,對中國實施兩棲登陸和海上封鎖;克拉克還要求解除軍事行動的限製,授權他使用戰術核武器。[24]

美國試圖以原子彈解決朝鮮問題的三個方麵,至此已全部表現出來了。在中國人民誌願軍入朝作戰後,它主要表現為美國企圖以原子彈取得戰場上和談判桌上的優勢。美國當時把決策重點放在原子彈上,主要是由於美國戰略目標太大而力量相對不足;據軍方報告,美國當時沒有可以派出的地麵部隊,唯一可動用的部隊隻有空降82師。[25]到1952年美國軍備增長雖然很快,但要在朝鮮投入更多的部隊,同時又要確保美國在世界其它戰略要地的安全,仍顯得極為不足,原子彈似乎可以在這方麵補上缺口。考慮使用原子彈之所以成為朝鮮戰爭時期美國戰略的一個組成部分,不僅因為它經過了美國決策者內部的論證和規劃,而且,艾森豪威爾繼任總統之後,仍然將這一政策作為解決朝鮮問題的主要手段之一,充分體現了這一政策對美國戰略的影響。



1953年1月,艾森豪威爾就任總統後表示要迅速“體麵地”結束戰爭。1952年12月17日,他和國務卿杜勒斯(John F.Dulles)一起拜會麥克阿瑟商討,如何結束朝戰。麥克阿瑟在會談中建議美國同斯大林直接會談,簽訂一個協議以保證朝鮮的“中立”;如果蘇聯方麵拒絕,美國可采取以下三項措施:使用原子彈並實施穿越北朝鮮的兩棲登陸;沿鴨綠江鋪設一條放射物地帶;轟炸邊界一側的中國軍事基地和設施。艾森豪威爾對此大為欣賞,因為他本人在朝鮮戰爭剛剛爆發的時候就主張對敵方的軍事目標使用原子彈。[26]1953年2月2日在向國會提出的國情谘文中,他強調要用“軍事手段解決朝戰”。對此,艾森豪威爾提出了解決朝鮮問題的一些設想,他認為在朝鮮采取除常規地麵進攻以外的行動是必要的。首先,美國要發動較大的攻勢,戰爭不得不擴大到朝鮮之外,同時要打擊中國在滿洲的機場,封鎖中國海岸,還要采取其他類似的措施;其次,必須增加美國和南朝鮮的武裝部隊;最後,為了避免使進攻付出過分高昂的代價,美國將使用原子武器。[27]艾森豪威爾的這種戰略設想在其任內解決朝鮮問題的過程中,一直影響著美國的政策製定。

艾森豪威爾時期朝鮮戰場的形勢是打打談談,談談打打。美國決策者認為隻有采取軍事上的主動,才能打開僵持的局麵。美國首先考慮在朝鮮半島采取軍事行動,企圖以此奪取停戰談判的主動權。艾森豪威爾就任總統後堅持認為,“在朝鮮采取非常規的地麵進攻的行動路線是必要的”,而且常規進攻“在所有的方案中是最沒有吸引力的”。[28]杜勒斯也明確表示,對中共“有必要製造一種壓力的威脅”,以減少其增加在朝鮮兵力的可能性,為達到這個目的,美國不排除轟炸滿洲的目標。[29]
艾森豪威爾在其主持的第一次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上就提出了使用核武器的問題。在1953年2月11日召開的國家安全委員會第131次會議上,克拉克要求授權取消圍繞開城的28平方英裏的非交戰區,克拉克指出開城及周圍地區已成為中國準備大規模進攻聯合國軍的庇護所。艾森豪威爾表示同意,認為可以在開城地區使用戰術原子彈,因為這一地區提供了使用這類武器的很好的目標。當布萊德雷表示與盟國討論使用核武器問題的時機尚不成熟時,艾森豪威爾則反駁說:“如果他們反對使用原子武器,我們就最好請求他們提供擊退共產黨人所需要的三個或更多的師,以代替使用原子武器。”[30]

這裏艾森豪威爾提出了一個新問題:杜魯門當時考慮使用原子彈主要是針對中國大陸的戰略打擊,很少考慮在朝鮮半島上對中朝軍隊使用。而艾森豪威爾則主張首先以戰術原子彈取得局部地區的優勢,進而奪取整個戰場和談判桌上的主動。3月21日艾森豪威爾責成國防部長威爾遜(Charles E.Wilson )研究如果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攻勢”,達到並保住朝鮮的蜂腰部(北緯39-40度),同時給那裏的中國軍隊以最大限度地打擊,美國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艾森豪威爾還詢問如果不轟炸滿洲的空軍基地,這樣的行動能否成功;並說對付山上密密麻麻的防空洞,核武器可能比常規彈藥更為有效,因此,有關使用原子彈的問題,將依賴他們用於軍事目標上的優勢。艾森豪威爾強調,如果這樣的計劃需要使用核武器打擊軍事目標,他本人沒有反對意見。[31]3月27日,參謀長聯席會議舉行會議,討論艾森豪威爾提出的使用戰術原子彈的問題。陸軍參謀長柯林斯說,美國最近的試驗表明,如果采取很好的坑道保護,即便是非常靠近原子爆炸地點的部隊也不會受到損害;中朝已在150英裏長的戰線上挖好了坑道,這樣戰術原子彈的效果就可能不是太好。他強調,集中在釜山、仁川以及任何位於前線以北可用於進行兩棲登陸的地點,都為蘇聯進行核報複提供了極好的目標。但並非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所有成員都同意柯林斯的觀點,布萊德雷認為,重新發動地麵攻勢可能傷亡巨大,不如準備使用美國擁有的一切武器包括原子彈。空軍參謀長範登堡表示,如果允許使用原子彈,美國飛行員將用原子彈直接進攻中國東北的工業基地,而不是僅僅打擊北朝鮮的目標。[32]

從1953年春天起,美國開始把原子彈運往衝繩的美軍基地,為擴大戰爭、轟炸中國做準備,但如何使用的問題仍未解決。艾森豪威爾在3月31日的國家安全委員會上承認,盡管在朝鮮半島上可以作為使用原子彈的合適的目標不多,但通過使用原子彈,美國如果能夠擊敗共產黨軍隊,並在朝鮮半島的蜂腰部頂住的話,這也是值得付出的代價;他認為集結常規力量要花費時間,中共可能會趁機擴編軍隊,美國可能由此被迫實行全國總動員。杜勒斯和總統國家安全事務特別助理柯特勒(Robert Cutler )認為在朝鮮的“全麵勝利”可以作為在朝鮮蜂腰部劃定停戰線的一個選擇。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其他文職顧問包括康乃爾大學校長馬洛特(Deane Mallot)則建議,在朝鮮扔下一些原子彈,可能有助於粉碎在使用原子彈問題上存在的“公眾的歇斯底裏”。杜勒斯明確聲稱,“在目前的世界輿論的狀態下,我們是不可能使用原子彈的”,不過“我們現在要盡一切努力來消除這種情緒”。[33]

3月21日特別會議後,在柯特勒的主持下,國家安全委員會開始製定使用原子彈的有關文件;4月2日,柯特勒呈交了國家安全委員會第147號文件(NSC/147),文件提供了兩個戰略六種選擇:第一個戰略是“限製性戰略”,即繼續推行杜魯門政府的政策,把戰爭限製在朝鮮半島,它提供了三項選擇:南朝鮮軍隊在戰爭中擔負主要的任務;在進行空中海上進攻的同時,加強“聯合國軍”的地麵攻勢;在朝鮮蜂腰部發動一次聯合的進攻,取得決定性勝利,以迫使中朝簽訂停戰協定。第二個戰略是“非限製性戰略”,即擴大戰爭到中國,使用原子彈等一切可用的武器,也提供了三項選擇:對中國或東北地區實行軍事升級,包括空中和海上的進攻,那麽繼續戰爭的代價將迫使中國按美國的條件簽訂停戰協定;在朝鮮腰部展開一次攻勢,包括使用一切武器;在朝鮮發動大規模進攻的同時,對中國進行海上封鎖和空中轟炸。除“限製性戰略”的第一個選擇外,原子彈可用於其他五個選擇。[34]

盡管此時美國決策層對使用原子彈的問題仍有分歧意見,但軍方堅持強硬的立場毫不動搖。參謀長聯席會議通知國家安全委員會,要想在朝鮮戰場以外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動,將需要使用大量的戰術原子武器。5月19日,參謀長聯席會議正式向艾森豪威爾建議,在朝鮮采取“實際行動”需要原子武器進攻中國,並反對把國家安全委員會第147號文件中提出的選擇作為唯一的行動方針。參謀長聯席會議強調指出,“逐步或有限地運用力量”,可能會冒失敗的風險,最好的結果也隻能帶來有限的成功,而最有效和最經濟的軍事行動需要在戰略戰術上廣泛使用原子彈,從海上和空中對中國發起進攻,包括以足夠的原子彈攻擊滿洲的空軍基地,發動地麵攻勢奪取朝鮮的蜂腰部,另外還要摧毀中蘇在北朝鮮的軍事力量,削弱他們進一步進攻遠東的能力。[35]

1953年5月20日,在國家安全委員會第145次會議上,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成員同意在朝鮮半島擴大戰爭的計劃,該計劃包括直接向中國實施空中和海上的進攻,在半島的蜂腰部建立防線,“大規模的使用戰術和戰略原子彈”。艾森豪威爾在這次會議上接受了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建議,他聲稱,如果美國不得不擴大在朝鮮的戰爭,“參謀長聯席會議所選擇的計劃最有可能取得我們追求的目標”。國家安全委員會還同意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建議,即一旦目前的停戰談判破裂,可以在朝鮮實施的對美國最為有利的行動就是擴大戰爭,用軍事手段解決問題。[36]國會原子能委員會中的共和黨人表示,如果政府決定使用核武器結束朝鮮戰爭,他們將全力支持。[37]5月杜勒斯訪問印度,他在21日同尼赫魯的會談中指出,如果停戰談判破裂,美國將采取更為強硬的軍事行動,“這就極有可能擴大衝突的區域”。[38]艾森豪威爾自己認為,通過印度向中國傳遞的信息使中國明白:如果繼續戰爭將招致毀滅性的原子打擊。[39]在1953年7月23日的國家安全委員會第156次會議上,美國決策者甚至同意,一旦停戰協定被違反,美國將使用其核能力打擊中國。[40]

在朝鮮戰爭後期,中朝方麵掌握著戰場和停戰談判的主動權,至少中國領導人自己是這樣看的。斯大林去世後,蘇聯領導層改變了對朝鮮問題的立場。在蘇聯部長會議3月19日給毛澤東和金日成的信函中,蘇聯領導人強調,在朝鮮戰爭問題上,如果繼續執行迄今為止推行的路線,如果不對這一路線做一些符合當前政治特點和出自我們三國人民最深遠利益的改變,那是不正確的。[41]而毛澤東則堅持認為,隻要條件有利就把戰爭堅持下去,他曾指出:“美帝國主義願意打多少年,我們也就準備跟它打多少年,一直打到美帝國主義願意的時候罷手為止,一直打到中朝人民完全勝利的時候為止。”[42]但中國方麵基本根據蘇聯新方針的精神,開始調整政策。同時毛澤東也有自己的主張,那就是“以打促談”,在可能的條件下,爭取對自己最為有利的停戰條件。[43]1953年7月27日,中朝和美國簽訂了《關於朝鮮軍事停戰的協定》,曆時三年的朝鮮戰爭遂告結束。



為取得軍事勝利和有利的停戰協議而擴大戰爭,準備使用原子彈,這是朝鮮戰爭時期美國戰略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貫穿於整個朝戰的始末。必須指出,美國的這一政策基本上是在國際形勢或戰場形勢對美國不利的情況下提出的,體現了美國霸權及力量的限度。值得指出的是,中共中央領導人在參戰前和參戰後都充分考慮了美國使用原子武器的可能性以及製約美國使用原子彈的因素。在他們看來,原子彈不光美國有,蘇聯也有;原子彈使用於戰場不光損傷對方,連自己也要損傷;同時世界人民反對原子彈,揭露帝國主義的罪惡,使美國不得不有所顧忌。[44]當時中共中央對美國可能采取的戰略做了積極的防範措施,主要是從防美國的核打擊和對中國進行登陸兩方麵著手的。1950年8月上旬,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分析了朝鮮的局勢,認為朝鮮戰爭有短打、長打、大打、原子打等幾種可能。毛澤東在9月5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九次會議上指出,對戰爭打起來的時候,不是小打而是大打,不是短打而是長期打,不是普通的打而是打原子彈,“我們要有充分所準備”。[45]毛澤東後來還在一份電報中明確指出:“要準備美國至少可能使用空軍轟炸中國許多大城市及工業基地,使用其海軍攻擊沿海地帶。”因在此中央決定把我國僅有的幾個航空兵師和高射兵團部署在沈陽、鞍山、本溪、北京、天津、上海、南京、杭州、廣州等靠近沿海的一些大中城市,並有計劃地將我國東北靠近朝鮮邊境地區的工業設備和戰略物質,向內地做了遷移。以後隨著戰局的變化,中共中央和誌願軍總部對此依然保持警惕。在1952年6月召開的誌願軍各兵團幹部會議上,在分析美軍未來的動向時鄧華副司令員著重指出,要從敵人可能兩翼同時登陸再加天上空降,正麵進攻及使用細菌、原子彈最嚴重的情況做準備。[46]由此可以看出中國當時並沒有把美國的“叫囂”僅僅當作是一種“威脅”,而是作為一種可能的戰略加以慎重考慮並予以高度重視的。

對中國和在朝鮮戰場上使用原子彈,與轟炸廣島和長崎截然不同,實施這一政策存在著許多不可避免的製約因素。首先,擴大戰爭同戰後美國整個國家安全戰略相抵觸。美國決策者認為,朝鮮戰爭的爆發不能轉移美國的注意力,而無視蘇聯始終不變的陰謀和目的。朝鮮戰爭爆發後不久,艾奇遜就提請參謀長聯席會議注意,“我們最大的麻煩是”,在同一個錯誤的國家、次要的敵人作戰,而對真正的敵人、“共產主義的核心”即蘇聯連碰都沒有碰。[47]同時擴大戰爭可能意味著與中蘇的一場全麵戰爭。國務院政策設計室(Policy Planning Staff )1951年4月12日的一份備忘錄強調:“當原子武器在某些方麵隻是我國武庫中的另一種武器的時候,其心理上的影響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它的使用毫無疑問將會突然導致全麵戰爭,假如戰爭還沒有爆發的話。因此,除非美國至關重要的安全利益迫使我們同蘇聯進行一場全麵戰爭,否則我們就不要使用它。”[48]同時由於中蘇同盟條約的存在,對中國的戰爭可能會引起蘇聯的幹預。中央情報局在1950年12月2日的一份報告中指出,蘇聯當時認為與西方相比,它的軍事、政治力量都很強大;中央情報局確信一旦中國遭到進攻,蘇聯將根據條約在軍事上公開支持中國。[49]國家安全委員會第140/1號文件中對蘇聯核力量估計是,到1953年中期蘇聯將擁有120枚原子彈和1000架中程轟炸機,可以作單程攻擊整個北美大陸;另外大量的輕型噴氣戰鬥機可以供給美國及其盟國在遠東的基地。[50]這種考慮在美國決策者中有很大的影響,他們雖然認為是在同一個“錯誤的敵人”作戰,但也不願與“真正的敵人”打一場世界大戰。

其次是盟國的反對。這個因素在杜魯門時期表現得最為突出,杜魯門1950年11月30日有關使用核武器的聲明發表後,引起了“自戰爭爆發以來歐洲最為驚人的政治動亂”。[51]英國首相艾德禮(Clement Attlee)親赴華盛頓與杜魯門會談,反對擴大對華戰爭。艾森豪威爾在有關使用原子彈的決策中同樣麵臨這個問題。在1953年3月31日的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上,艾森豪威爾雖然認為美國應使用原子彈,但也要注意到這類行動對盟國的影響。4月2日國家安全委員會第147號文件強調,盟國擔心在朝鮮以及對中國使用核武器不僅將使西方卷入同中共的全麵戰爭,而且也將是西方卷入對蘇戰爭;同時,使用核武器會失去盟國對美國政治解決朝鮮問題的支持。[52]這種觀點也得到其他決策部門的讚同。5月6日國家安全委員會第143次會議上,副國務卿史密斯(Walter Bedell Smith )指出,從盟國的角度來看,美國進攻中國的選擇將充滿了危險。如果進攻中國,盟國將會撤回他們在朝鮮的部隊以示抗議;隻有迅速而成功的行動才能贏得盟國的支持。他同時還警告,不要低估中國對直接進攻其領土的反應,這種進攻可能導致蘇聯的幹預並可能爆發一場世界大戰。艾森豪威爾本人更為擔心的是,由於擴大戰爭而使用原子彈,蘇聯將會從空中進攻“日本幾乎毫無防禦能力的人口中心”。[53]

最後,美國決策者就使用原子彈的具體方案存在分歧。布萊德雷在朝鮮戰爭初期時就認為,在中國和朝鮮沒有適當的目標用於原子彈。而艾森豪威爾本人則認為可以在朝鮮戰場上使用戰術核武器,在1953年4月28日國家安全委員會第141會議上,艾森豪威爾就極力主張使用戰術原子彈攻擊正在重新配備飛機的北朝鮮的四個機場,以此作為一種簡單快速的軍事行動。這種主張遭到軍方大多數權威人士的反對。布萊德雷不同意使用戰術原子彈,他認為那些機場不適合作為轟炸目標。陸軍副參謀長赫爾(John Hull )將軍也警告說,在朝鮮本身的範圍內沒有理想的戰略目標,如用原子彈進行深透轟炸,則可能會引起地震,並不能給敵人造成很大的破壞。[54]另外,美國的核打擊力量在當時也相當有限。美國擁有可以攜帶核武器的轟炸機在1950年6月僅有250多架。朝鮮戰爭爆發後美國開始大批量生產的核彈是MK-4型,重量達10800磅,到1951年時,美國共有MK-4型核彈550枚。而戰術核彈MK-7型到1952年7月才開始全麵實驗。[55]這種狀況對美國實施核打擊的戰略也有相當的製約。

美國一直拖延使用核武器正是受製於上述諸多困難,而最終放棄是因為蘇聯立場的轉變導致了戰爭結束。因此更為重要的結論是,朝鮮戰爭結束的關鍵因素,是斯大林去世後蘇聯方針的改變以及中共中央領導人對這一方針的讚同,而不是美國在朝鮮戰爭時期的所謂的“核威脅”(nuclear threats )的結果。

(原文發表於《青島大學學報》1992年第1期,此次上網做了簡短的修訂。)

-----------------
[1]Barton J.Bernstein ,“Truman\'s Secret Thoughts on Ending theKorean War”,Foreign Service Journal vol.57,no.10(November 1980),pp.31-44;Roger Anders ,“The Atomic Bomb and the Korean War:Gordon Dean and the Issue of Civilian Control ”,Military Affairs ,vol.52,no.1(January 1988),pp.1-6;Roger Dingman,“Atomic Diplomacyduring the Korean War ”,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13,no.3(Winter1988/89),pp.50-91;Rosemary Foot,“Nuclear Coercion and the Endingof the Korean Conflict”,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13,no.3(Winter 1988/1989),pp.92-112;Rosemary Foot,“Making Known theUnknown War :Policy Analysis of the Korean Conflict in the Last Decade”,Diplomatic History,vol.15(Summer 1991),pp.411-431;Mark A.Ryan,Chinese Attitude toward Nuclear Weapons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During the Korean War (Armonk,NY :M.E.Sharpe,1989);Bruce Cummings,The Origins of the Korean War (Princeton ,N.J.:Princeton UniversityPress ,1991)。
[2]U.S.Department of State,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1950,vol.VII :Korea(Washington,D.C.: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76),159-160.
[3]Roger Dingman ,“Atomic Diplomacy during the Korean War”,p.62.
[4]Appu K.Soman ,Double-Edged Sword :Nuclear Diplomacy in UnequalConflicts :The United States and China,1950-1958(Westport,Conn.:Greenwood Publishers ,2000),pp.61-63.
[5]FRUS,1950,vol.VII ,Korea,pp.933-934.
[6]FRUS,1950,vol.VII :Korea,pp.948-960.
[7]FRUS,1950,vol.VII :Korea,pp.1175,1025-1026,1117-1121.
[8]FRUS,1950,vol.VII :Korea,p.1042;Paul H.Nitze,FromHiroshima to Glasnost :At the Center of Decision:A Memoir (New York:Weidenfeld Nicholson ,1989),p.110.
[9]FRUS,1950,vol.VII :Korea,pp.1098-1100.
[10]FRUS ,1950,vol.VII :Korea,p.1312.
[11]FRUS ,1950,vol.VII :Korea,p.1631.
[12]Appu K.Soman,Double-Edged Sword :Nuclear Diplomacy in UnequalConflicts :The United States and China,1950-1958,p.71.
[13]Rosemary Foot,“Anglo-American Relations in the Korean Crisis:The British Effort to Avert an Expanded War,December 1950-January1951”,Diplomatic History ,vol.10,no.1(Winter 1986),pp.44-45,51.
[14]FRUS ,1950,vol.VII :Korea,pp.1324-1328.
[15]Rosemary Foot,The Wrong War:American Policy and the Dimensionsof the Korean Conflict(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5),pp.114-115.
[16]Russel Buhite,Wm.Christopher Hamel,“War for Peace :TheQuestion of an American Preventive War against the Soviet Union ,1945-1955”,Diplomatic History,vol.14,no.3(Summer 1990),p.378.
[17]Roger Dingman,“Atomic Diplomacy during the Korean War”,pp.72-73.
[18]FRUS ,1951,vol.VII :Korea,pp.385-386.
[19]FRUS ,1951,vol.VI:Asia and the Pacific (Washington,D.C.: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78),p.37.
[20]James F.Schnabel,Robert J.Watson ,The History of the JointChiefs of Staff :The Joint Chiefs of Staff and National Policy,Vol.3:The Korean War (Wilmington,DE :Michael Glazier,1979),pp.613-614.
[21]Gregg Herken ,The Winning Weapon :The Atomic Bomb in theCold War(New York:Knopf,1980),pp.333-334.
[22]FRUS ,1952-1954,vol.XV:Korea(Washington,D.C.:GovernmentPrinting Office ,1984),p.644.
[23]Appu K.Soman,Double-Edged Sword :Nuclear Diplomacy in UnequalConflicts :The United States and China,1950-1958,pp.79-80.
[24]James F.Schnabel,Robert J.Watson ,The History of the JointChiefs of Staff :The Joint Chiefs of Staff and National Policy,Vol.3:The Korean War (Wilmington,DE :Michael Glazier,1979),pt.2,p.923.
[25]FRUS ,1950,vol.XII :Korea,p.1242.
[26]Edward C.Keefer ,“President Dwight D.Eisenhower and the Endof the Korean War ”,Diplomatic History ,vol.10,no.3(Summer 1986),p.270.
[27]U.S.Department of State ,American Foreign Policy:Basic Documents,1950-1955(Washington,D.C.: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84),pp.61-65.
[28]Dwight D.Eisenhower ,The White House Years.vol.1:Mandatefor Change(Garden City ,NY :Doubleday Co.,1963),p.179.
[29]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805-806.
[30]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769-770.
[31]FRUS ,1952-1954,vol.XV:Korea,p.815.
[32]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817-818.
[33]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825-827.
[34]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839-846.
[35]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1059-1064.
[36]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1064-1068.
[37]Herbert Parmet ,Eisenhower and the American Crusades (NewYork:Macmillan Company,1972),pp.302-303.
[38]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1068-1069.
[39]艾森豪威爾:《受命變革》,上卷,第七章。
[40]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1420-1423.
[41]1953年3月19日蘇聯部長會議關於戰俘遣返問題給各方發出指示的決議,沈誌華編:《朝鮮戰爭:俄國檔案館的解密文件》,下冊,台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92年,第1295頁。
[42]逄先知、金衝及主編:《毛澤東傳》,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第179頁。
[43]逄先知、金衝及主編:《毛澤東傳》,上,第183-184頁;沈誌華:《毛澤東、斯大林與朝鮮戰爭》,廣東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72-482頁。
[44]1950年8月13日高崗在沈陽軍事會議上的講話,軍事科學院軍事曆史研究部:《抗美援朝戰爭史》,第一卷,軍事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92頁。
[45]軍事科學院軍事曆史研究部:《抗美援朝戰爭史》,第一卷,第153頁。
[46]齊德學:《朝鮮戰爭決策內幕》,遼寧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58,259頁。
[47]John L.Gaddis ,Strategies of Containment:A Critic Appraisalof Postwar American National Security Policy(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Press ,1982),pp.122-123.
[48]FRUS ,1951,vol.I :Korea,p.815.
[49]FRUS ,1952-1954,vol.XV:Korea,p.1039.
[50]FRUS ,1952-1954,vol.II: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Washington,D.C.: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84),pp.334-335.
[51]Burton I.Kaufman,The Korean War :Challenges in Crisis ,Credibility ,and Command(Philadelphia:Temple University Press,1986),p.111.
[52]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827,845-846.
[53]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1065-1067.
[54]FRUS ,1952-1954,vol.XV:Korea,pp.975-977.
[55]Appu K.Soman,Double-Edged Sword :Nuclear Diplomacy in UnequalConflicts :The United States and China,1950-1958,pp.31-32.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