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張文木教授:重大曆史機遇正擺在中國麵前!
(2009-05-18 10: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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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張文木教授:重大曆史機遇正擺在中國麵前!
值中國人民海軍成立60周年之際,長期研究國家安全戰略及中國海權問題的張文木教授,在海洋出版社出版了新書《論中國海權》。他在書中係統闡述了中國的海洋安全戰略構想。本報記者就金融危機和近期中國海權等熱點問題,對他進行了專訪。
美國控製世界資源能力下降
記者:金融危機從華爾街這個世界金融中心爆發?這意味著什麽?
張文木:金融是資源的倒影,當下美國金融危機的核心問題是資源危機。計算美國金融縮水了多少億美元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支撐龐大的美元體係的實物基礎是什麽?是資源。美國靠軍事控製世界資源,隻要軍事強有力,還能對世界資源有效控製,它就能保證世界資源采購多以美元結算,這樣美元就能支撐美國金融,美國就不會垮。
我們經常看電視觀眾為演員打信心指數,信心指數主要是對未來的肯定。世界政治也是這樣。金融投資的多少取決於投資者對投資對象國的信心。世界貨幣除了支撐它的實物經濟外,更多地還是虛擬經濟,虛擬經濟並不主要靠實物支撐,而是靠信心支撐。
美國支撐經濟的,一方麵是高科技的東西,另一方麵就是強大的軍事力量。老布什的海灣戰爭打贏了,美國的信心指數及隨之而來的金融投資瞬間就上去了。近年來因伊拉克戰爭失敗,導致美國對世界資源的控製能力下降,這將挫傷國際社會對美國的信心。
記者:目前主流的觀點是“美元貨幣體係”出了問題,您怎麽看?
張文木:資本尋求的不主要是財富,而是稀缺資源。前幾年國際金融大量回流美國,主要是世界對“美國老大”有信心,錢放在“黃金榮”的賬戶裏,總比放在“胡漢三”的賬戶裏讓人放心。因為前者比後者的拳頭厲害。後來黃金榮打不過杜月笙,銀行裏的錢就跑到杜月笙那兒去了。“黃金榮”相當於19世紀的英國,“杜月笙”相當於20世紀的美國。世界政治基本上就是這樣:一些國家崛起了,另一些國家衰落了。
強國必然需要更多的外部資源補償,不然強國的發展就不可能持續。外部資源大量回流以後,國內就會出現繁榮。古羅馬的興衰和戰爭是同起同落的,敗仗多了,古羅馬的奴隸耕作製也就衰落了。美國現在衰落的原因很簡單,主要是在伊拉克已被耗得精疲力竭,要撤退了。我認為,與當年美國在越南戰場上的結局一樣,撤退就意味著失敗。
大國政治即資源政治,它本質上是為資源的控製權而展開的大國博弈。世界稀缺什麽,大家就爭什麽。爭就得拳頭硬,槍杆子加資源,決定世界財富的流向。1588年,弱小的英國跟強大西班牙開戰,後又接著與荷蘭開戰,戰爭勝利後世界財富就流向英國。1895年的日本也是這樣,那時它將中國甲午戰敗的“賠款”全部用於1905年的對俄戰爭,打敗俄國後,東北亞的財富就都流到日本。所以,大國崛起的曆史不是線性的,而是跳躍性推進的。
記者:這對其他國家來說意味著什麽?
張文木:現在人們對美國的預期值降低了,是因為美國自己失敗了,而且是在沒人惹它,是它在欺負別人時失敗的。但美國是不是就爬不起來呢?也不是,關鍵要看世界資源是不是還由它控製。比如20世紀70年代,美國衰弱後又在尼克鬆手裏緩過氣來,在裏根時期複蘇,到老布什時期複興。可到小布什時期,美國又重犯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老病,再陷入危機。控製資源,說的就是控製海外資源;而達此目標的關鍵是國家要有強大的製海權存在。
GDP不是國家崛起的標準
記者:您在《論中國海權》中提出,中國經濟要實現產業升級和“走出去”,前提是中國海上力量要“走出去”。這似乎與“埋頭發展經濟”的主流說法不吻合?
張文木:資源、海權、大國政治,這三項是大國崛起不能逾越的“三段式”環節:資源是起點,也是霸權國家的目的。海權是大國政治得到資源的中介手段,大國政治是通過海上博弈獲得世界資源的結果。而沒有海權,其他兩項則不能成立。
近代以來的國家財富聚集主要靠海外投資。而保證投資效益的關鍵不在於GDP,而在於對海上通道的軍事控製即製海權。英國崛起、美國崛起,還有拿破侖帝國、沙俄帝國、中華帝國的衰落都和製海權有關。英國在與拿破侖戰爭中始終沒有喪失製海權,這使海上大量財富源源不斷回流英國,這是英國在這場戰爭中不敗的重要原因。
記者:您的意思是即便GDP增長很快,也不意味著國家真正崛起和強大?
張文木:曆史上國家崛起都是在世界危機中加速的,而不是在線性的GDP增長中發生的。有人說,等到GDP達到多少美元後我們腰杆就硬了。在國家一窮二白的時候,說這話是對的;但當發展到一定程度,國家崛起就不能簡單地看GDP的總量,要看它的結構,是自主性還是依附性結構?1870年至1913年沙皇俄國的GDP增長率是2.40,1913年至1950年蘇聯的GDP增長率是2.15,低於沙皇時期,但結果是沙皇帝國瓦解於第一次世界大戰,而蘇聯則贏得二戰並利用這次大戰造成的危機一躍成為與美國並肩的超級大國。再比如,1913-1950年間,整個歐洲GDP增長率是1.19,美國是2.94,而同期拉美合計則是3.43,可拉美人在一戰前一直是歐洲人的奴隸,而在一戰後則為美國所奴役。關於這方麵的更多數據大家可參見英國學者安格斯-麥迪森寫的《世界經濟千年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一書。
所以,GDP增長速度不是國家崛起的標準,戰略能力的提高才是國家興衰的關鍵。國家戰略能力就包括了化解和利用危機,尤其是國際性大危機並將這種大危機轉化為國家大發展的機遇的能力。
中國海權“主要矛盾”不在南海而在東海
記者:前陣子中國南海問題一度成為媒體關注焦點。而我國海軍剛在青島港舉行了成立60周年海上大閱兵。這在戰略上有什麽深刻寓意嗎?
張文木:當下中國海上問題的“主要矛盾”不在南海,而在東海,確切地說,就是台灣問題及其北側的釣魚島問題。目前,中國海軍走向“深藍”的主要對手是日本和美國,後者更是世界頭號海權強國。
日本的戰略目標,是打通經台灣南進南海的戰略通道,在這一目標下,台灣便是日本盡管非法但卻是至今不願放棄的核心利益。而台灣之於美國,隻能說具有戰略利益的價值而無核心利益的價值。太平洋海區的美國戰略核心利益線,就是從夏威夷到關島、菲律賓,再到馬六甲一線。
因此,在南海島礁與東海台灣之間,後者是解決問題的主要矛盾,是“芝麻”中的“西瓜”。
有時候,人撿芝麻所用的力氣要比搬西瓜更大。與東海相比,在南海取得“戰果”容易,但鞏固所需資源,會因其戰線長和對手強大長期透支。在非關鍵對手和關鍵利益的地帶做如此大,甚至是長期的投入,為兵家大忌。
在國家海上力量大步前進的今天,我們更要防止急躁情緒。這次海上閱兵中國海軍剛露了點風光,我們就有人開始說中國海軍在世界上“能排在前四五名”。其實,英國和美國海上崛起的曆史表明,國家海軍在世界上的排名是由戰場較量而不是由造船廠裏的噸位決定的。海軍噸位,與國家GNP大小一樣,隻說明胖瘦,而不說明強弱。與體重曆來不是身體強健的標誌的道理一樣,噸位也不是海軍強大的標誌。
先腳踏實地然後才能仰望星空
記者:很多人對中國崛起是抱有懷疑態度的,您的信心來自於哪裏?
張文木:“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曆史永遠是勝利者的曆史。
國家獨立和主權統一是大國崛起的前提。德國是通過俾斯麥的統一而崛起,獨立後的美國也是通過林肯的統一而崛起。那麽中國呢?
中國的前途命運日益緊密地同世界的前途命運聯係在一起。我們應該用世界戰略眼光看待中國的發展問題,善於從國際形勢發展變化中把握發展機遇、應對風險挑戰。如果沒有這樣的眼光,我們就無法解決中國的國內問題。
曆史也並不總是在牧歌中前進。在全球戰略上,隻有先腳踏實地,然後才能仰望星空。製海權強弱並不是由軍艦航程遠近決定的,而是由一個個連續著的海上基地而非天上星星奠定的。海上基地曆來都是通過實力較量獲得的。與小孩子在成長過程中不與人摔上幾跤是進不到成人行列的道理一樣,中國海軍沒有海上較量也不可能擠進世界海權大國之列。現在世界性的危機就在我們麵前,機遇也在我們麵前。在重大曆史機遇麵前,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來源:2009年4月28日的《青年參考》 作者: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