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35)
下了飛機,打的直奔腫瘤醫院見媽媽。她身體非常虛弱,嘴裏都是化療引起的潰瘍,不能吃東西,也不能張口說話,隻能輕輕耳語。但她還是非常愛幹淨,每天請護工擦身體,一絲不苟。每天醫生開出來無數的藥,從早到晚地輸液,常常前一天的藥水還沒有掛完,新的一批藥又拿來了。各種各樣的藥,升白血球的,升血小板的,每天輪流上場。
這次病重搶救,很快摧毀了媽媽的身體,也花了很多錢。幾個月前,媽媽是和爸爸一起坐火車去這家醫院求診的,幾個月後,媽媽躺在擔架上,回到家鄉。
一個多月後的暑假,我和全家再次回國。
媽媽住在當地的醫院裏。雖然媽媽的治療過程不盡如人意,我覺得在國內的生活質量要高得多,很多條件國外做不到。比如醫院裏的食堂,在我們從美國鄉下回去的人眼裏,真是非常好,選擇很多。媽媽想要吃什麽新鮮菜,比如鱔魚、鴿子,就請鍾點工阿姨去早市上買來,洗淨做好,再送到病房來。病房裏請了24小時的護工,一個月才幾百元人民幣。堂哥有時開車從外地送魚來,留下個大塑料盒,裏麵十幾條各種活魚包括甲魚在水裏遊著。更有老同學、老同事常常來看望媽媽,有時還做好了菜送到病房來。媽媽用的藥開銷很大,有一次媽媽的妹妹(我的姨娘)來看媽媽時塞給媽媽一個紙包,後來打開一看,裏麵有好幾萬塊錢。姨娘一直對媽媽非常關心照顧。國內生活的習慣、和醫生語言溝通上的便利、和親情的包圍,對晚期病人來說,是比在國外治病優越的地方。
媽媽已經站不起來了,隻能成天躺坐在床上,造成了小腿肌肉萎縮。當然媽媽因為職業習慣,說是“腓腸肌萎縮”。我們小時候就習慣媽媽這麽說話了,洗澡要洗“腹股溝”,吃飯吃了一半就去大便是“胃結腸蠕動”。我有時給媽媽按摩萎縮的小腿和腳,乘機說自己要去足療,體會各種手法,才能更好地給媽媽按摩。
有一次親戚來看望媽媽,因為媽媽血色素偏低,送了一盒包裝精美的營養補品“生血寶”。媽媽吃了以後,大便發黑,血色素持續下降。後來發現這個營養品裏麵含有大量的鐵製劑,刺激媽媽的胃腸道,造成大出血,幸虧及時被發現。媽媽去世了之後,家裏還有一大堆這種營養品,如蛋白粉之類。
媽媽最後的日子裏,每天和無數的中藥、中成藥打交道。媽媽為了治病,按醫生的囑咐,天天強行吞下一包包黑色的湯藥。而且從早到晚地七、八個小時躺在床上輸液,主要是輸所謂的免疫調節藥“香菇多糖”等等,大部分藥都是目的不清,療效令人懷疑。我想醫生一方麵希望這些藥能有一定的作用,另一方麵他們的收入的確和開的藥直接掛鉤,藥房自動將每位醫生的回扣打到醫生的帳上,每個月底發錢。病人多,則醫生工資高,所以大家都熱情地開高價藥、進口藥。至於中藥製劑,醫生都積極使用,聽說有20-30%的回扣。
那時媽媽已經合並其他症狀,經常長時間昏睡不醒。媽媽醒來,囑咐我的總是:身體最重要,一定要把身體搞好。和媽媽一起呆了幾個星期之後,全家人不得不回美國繼續上班上學。十多天後,媽媽出現感染和持續高燒,家裏人輪流日夜陪著,各種最有效的抗生素都用了,還是控製不住。同時媽媽也有合並的糖尿病,總是渴,不停的喝水。因為尿道感染有總是想要小便,又小不出來。整夜煩躁不安,無法睡覺。醫生也無能為力,提出一個方案是將媽媽送入淨化病房,那裏是隔離的,希望能控製住感染。爸爸問媽媽的意見,媽媽同意這個安排。記得爸爸到處奔波,購買淨化病房要求的一個不鏽鋼尿盆,可以通過高溫滅菌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