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不見麵

你在我心裏始終隻是一個影子，卻栩栩如生。

A

女人是情緒化的動物。

本來連城不是這樣專斷，因為她這點獨特嚇跑了N個男人之後，於是她大筆一揮，給自己診斷：情緒化（這比神經病好聽點）。她隻是給自己下了這樣一個結論，然而當連城把這情緒化用文字宣泄到網上的時候，很多同性回貼同感說寫出了她們所想。

所以連城得出結論：女人是情緒化的動物。

然而連城不是一般的女人，所以她也不是一般情緒化的動物。

她為了電影裏的父子相認掉眼淚，為素不相識的有情人終成眷屬開心的不得了；她為街上落魄的老乞丐惆悵，甚至因為一首歌的淒婉，一張圖片的動人，一朵花的凋零，一片葉子的墮落，收了本來的好好心情哭的天昏地暗一塌糊塗。

更多次，她隻是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想哭。

 

嗯，想哭就哭。

女人是水做的。這不是連城說的，好像是一個擅長寫男女之事的姓曹的老男人說的。連城隻是順便證明了這一點，另外還證明了那個老男人的確厲害。

寫到這裏，如果你覺得連城是水一樣溫柔的女人，那就錯了。Sorry， 不經意的誤導。別忘了，還有發洪水的時候……

《老子》第七十八章有雲：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

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連城其實是標準的時代新女性。精明強幹，有個性，有主見，獨立而且崇尚自由。雖然，內裏的她，有一顆脆弱，細膩而敏感的心。這樣的她，說的好聽這叫外剛內柔，說得不好聽叫外強中幹，醫學上，很專業的叫做人格分裂。

所以連城上網聊天的時候，有人對她說“怎麽老覺得是和兩個人說話？”

這個時代，已然有兩個世界，計算機是曠世偉大的發明，因為它創造了一個世界，盡管大家都掩耳盜鈴的說那隻是個虛擬的世界，幾乎每個人其實都已經把它當作自己生活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把大把的青春揮霍到這個虛擬的世界，不過是為了——意淫。

可能很久不寫東西的緣故，一寫就這麽多廢話還沒有切入正題。我隻是發現，現在的愛情故事，往往多了一個環境——網絡。

詭異。

我的故事也是從這個詭異的世界開始。

我計劃寫一個很浪漫的故事，瓊瑤或者席娟被我奉為天書，然而很多次我研究來研究去都無法象瓊瑤或者席娟自欺，描述一個現實世界裏的俊男美女童話愛情。這太難了，每次我看見自己寫出來的肉麻就情不自禁的刪了去。盡管我知道自己是這樣的憧憬和向往浪漫。

所以，我恐怕是要寫成四不象了。

B

連城當然不姓連，這是她網上的名字。取自她最愛的《聊齋誌異》裏麵的故事——連城。故事給了她那麽深的印象，不是因為光怪陸離的鬼，而是情。“士為知己者死”。那裏麵的男子為了叫連城的女子一笑，剜了心頭 肉一錢給連城醫病。原文有一段很有趣：

【無何，女許字於鹺賈之子王化成，生始絕望，然夢魂中猶佩戴之。未幾女病瘵沉痼不起，有西域頭陀自謂能療，但須男子膺肉一錢，搗合藥屑。史使人詣王家告婿，婿笑曰：“癡老翁，欲我剜心頭肉也！”使返。史乃言於人曰：“有能割肉者妻之。”生聞而往，自出白刃，譸膺授僧。血濡袍褲，僧敷藥始止。合藥三丸，三日服盡，疾若失。史將踐其言，先告王。王怒，欲訟官。史乃設筵招生，以千金列幾上。曰：“重負大德，請以相報。”因具白背盟之由。生怫然曰：“仆所以不愛膺肉者，聊以報知己耳。豈貨肉哉！”拂袖而歸。】

連城在她12歲能認些古文的時候就讀了這個故事，不小心，一直感動到現在。

癡心總是讓人感動不已的，如今，癡心已然“進化”成了吃心。那些癡情的傻子未遭國家保護，卻是絕了種了的。

提到吃心吃情，就讓人想到那個千古絕唱：愛情。

連城雖然接觸和接受新的道德理念，但決不讚同性解放也不是不相信愛情。

隻是，然而，卻，BUT，HOWEVER……愛情如那朗朗明月，可望而不可得。

經過連城很多年來的不斷摸索和實踐，找一個你愛的愛你的而且天時地利人和的人，比登天還難。她放棄了掙紮進攻，退而守之。連城越來越覺得，愛情和天上的餡餅一樣，隻能等它什麽時候自己掉下來。可喜的一點她始終堅信，雖然這麽難，倒不是沒有希望的，中國剛實現了登天夢，這是多麽激動人心的鼓舞阿！

這樣的難度，和上網找一個和自己能聊一塊兒的人，係數差不多。

“你好”這往往是第一句。

“你哪的？”第二句。

“男的女的？” 第三句。

“多大了？” 第四句。

“做什麽的？”第五句。

“還是處女麽？”有甚者問了第六句。

“有照片麽？”得寸進尺者問第七句。

“喜歡做愛麽？”不善察言觀色者問第八句。

C

連城還是菜菜的時候，往往連著複製四句“我不告訴你”，對方說“你這樣一點都不真誠，我們怎麽聊？”連城就反問“你要我對第一次見麵的人就真誠，這和要我人盡可夫有什麽分別？”

後來連城在網上茁壯成長，有了自己的網絡觀。連城的網絡觀是：網絡就是網絡，一切皆是蜃樓。始於斯，止於斯。越了雷池半步等於自毀容貌，山崩地裂，天塌地陷。於是幹脆在個人介紹裏明確表明：“永遠不見麵。”然而這並沒有阻擋無聊者的勇往直前，反而讓人浮想聯翩的認為有性格。還好連城練成了金盅罩，水火不侵。

有時候她想，也許自己得不到愛情，不是因為太浪漫，而是因為太理智。

“每個女人骨子裏都是浪漫的。”連城發現自己上輩子可能和法西斯有源，趕緊劃掉了的這句，改成了“連城骨子裏是浪漫的。”……

“隻是沒有機會實踐。”她又補充。

當連城看見自己壓抑的浪漫宣泄成文字發在BBS的時候，舒服了很多，輕鬆了很多。她在網上很多的樂趣就是寫字和找點字看。

偶爾也能在聊天的時候找點樂趣。連城QQ上的人不多，都是不問隱私的老朋友。其中有個人，叫喬。

連城不記得怎麽和喬認識的，大概也許可能因為他們在同一個BBS。

一直以來，他們的談話都是淡如水，這樣無牽掛無承諾的隻言片語，是值得珍惜的。

因為連城不是一般的情緒化，有一個周末的深夜，連城寂寞的不想入睡的時候，看見喬的頭像救贖一樣的亮起來。

那個晚上，他們聊到天明，不知不覺。

D

小時候聽書的時候常聽見這樣一句：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喬覺得自己很象海洋裏的浮遊生物，在城市和城市之間漂浮著。他5歲之前成長在東北農村，後來去昆明讀小學，西安讀中學，廣州讀中學和大學，德國讀研究生。在上海工作過一段時間，如今在北京工作。他喜歡各地的食物，就象他可以用各地的口音說話。人家問他的家鄉，他都不知道怎麽回答。所以他從來不問別人。

工作還是沒有讓喬穩定下來，他過早的做上了一個比較高的位子。談判，策劃，他不得不當起空中飛人，在各大城市間飛來飛去。

有時候想起來很好笑，他可以在談判桌上謹慎而鋒芒，把對手逼到冷汗連連，可是生活裏常常給女朋友欺負，甚至買菜的時候，也給賣菜的小販騙。喬倒不是很在意，也許因為他是很淡泊而從容的人，他相信有些東西，你的終歸是你的。這和努力爭取並不矛盾。

他感激自己的一切。他懂得如何享受生活，包括女人。

一場又一場的戀愛下來，他幸福過，傷害過別人，也受過傷害。

ANYWAY， LIFE IS BEAUTIFUL

…maybe just for him

可是當連城問他“你快樂麽？”

喬看見自己回答“我不快樂。” 一愣，他總覺得他應該是快樂的。

他的生活很充實。

雖然不看電視。所有需要的信息，都可以從網上得到，所以他離不開他的掌上電腦筆記本電腦，走到哪裏帶到哪裏。

卻很愛看電影。周末的時候，常常倆個人，最近，剛結束了一場風月，是一個人消磨在一個電影院。他也喜歡看書，真正的書。電腦上的電子版本，總是讓他不經意的瀏覽的很快。相比之下他還是喜歡白紙黑字，細細研讀。

【最沉重的負擔壓迫著我們，讓我們屈服於它。把我們壓倒地上。但在曆代的愛情詩中，女人總渴望承受一個男性身體的重量。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成了最強盛的生命力的影象。負擔越重，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實在。】

他把從《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讀到的這段，一個字一個字的敲給連城，他QICQ上的唯一一個人。

喬不是很喜歡聊天，在BBS讀了這個女孩的大作之後，忽然很想和她聊聊。她的文字總給人頹廢悲觀的感覺，然而她的回貼卻都是開朗活潑的語調。很矛盾的女孩。

對她好奇，隻是好奇。

在一開始的時候。

E

後來連城在QQ上對喬說：“那個晚上，很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就讓我在你懷裏哭一個暢快。” 其實連城沒對他說，她很想吻他，但不想象經典的愛情小說裏經典的情節那樣發展到和他做愛。

“我知道”喬回答。他也沒對她說，他很想看看她哭的樣子，吻她滿是淚水的眼睛，揉揉她的頭發。他怕她誤以為自己是想和她做愛。

自從那一次暢談，他們的談話多起來，她開始注意BBS上的喬。幾乎每一篇她的貼，不論是言情的，埋怨的，疑問的，感慨人生的，或者寫她喜歡的音樂電影和書，甚至灌水的，都有喬的回複。

BBS上或是QQ上的連城陰晴不定而且常常張揚跋扈，喬卻永遠都是包容甚至縱容，大有我煽風你點火之勢。連城有時候淺笑，這是淡淡的幸福，值得珍惜。可連城又想，也許現在她的調皮，在他看來是可愛，相處久了，就成了任性；現在她的善感，在他看來是嫵媚，相處久了，就成了無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每個東西上麵都有一個日子，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她想起《重慶森林》裏的一句台詞。

這是連城討厭自己的一個原因。她總是把自己浪漫的想象成睡公主，等著王子一吻喚醒她。然而她的理智和現實惡作劇的讓王子在輕輕俯下身去的時候重心不穩一嘴啃到公主胸上。

比如BBS上的一群小女生討論電影《Pretty Woman》時說不如哪天晚上不坐車回家，就在街上走走，沒準兒會遇上開著寶馬的大帥哥問路，然後……然後，連城接著回複說，那個大帥哥邀請你去酒吧喝咖啡，在咖啡裏下藥把你帶回家，轉臉成了變態大色魔，把你養在地牢裏，用各種方法折磨你，還妄圖割了你的皮把自己變成女人……

再比如一次BBS上有人改寫了抱柱之信的故事，這本來是連城喜歡的一個浪漫故事，然而她卻殺風景的惡毒回複說當時也許尾生突然得了中風，半身不遂無法動彈——得出結論，帶個手機並且經常給手機充電是多麽的重要。

當時喬的一段回複讓連城發了很久的呆：

【“尾生與女子期於橋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尾生抱柱而死。”很久遠的一個故事，簡單，直接。一個關於承諾與守信的故事，一個被這個時代所唾笑的故事。就像是一盞微弱的風燈，慘淡地照著局限的方寸之間，它所帶來的溫度，隻能是把人冰涼的心，反襯得更加的冰涼。】

連城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覺得想哭。

F

佛洛伊德說：人生有太多痛苦、失意和難題，為了活下去就得產生應對的辦法，有的人利用興趣與嗜好來轉移注意力，以漠視人生的苦；有的人用物質或欲望的滿足，來減輕痛苦；有的人則用酒精藥物，讓自己對痛苦麻木不仁……

有了網絡之後，連城的生活豐富了不少。無人陪伴的時候，上網就可以找到很多人，而且是各種各樣的人。想想就覺得有趣，不同生活背景，不同生活環境的人，在大街上往往漠然的走過，但是網絡上，卻是很好的朋友。這是連城覺得網絡最好的地方。

網絡已經不是單純意義的internet，對於很多人，它已經是一個寄托。沒人總是堅強，其實每個人都有寂寞的時候，寂寞總是脆弱的時候，在這樣的時候，都需要一個依靠。不論男人或是女人。某種意義上來講，網絡是一種宗教。

喬也有這樣的感覺。雖然大多數時候他覺得一個人獨處也很不錯，但有時他回到賓館或者公寓打開電腦，看見連城的小狐狸頭像一閃一閃的跳躍就覺得很溫暖。那是連城留言給他：

又下雨了
在這個季節裏
為什麽
連天空也變得很愛哭泣了呢
聽著這個城市的聲音
很容易就傷感起來
天空灰灰的
路也灰灰的
我的心被雨淋濕了
雙手合十
我祈禱上帝
請賜與明天
一個好天氣
但上帝你在哪兒呢
我明明聽到
有個聲音
在電台那頭反複說著
明天
陰有小雨

或者，熬夜作策劃的時候，連城忽然來那麽一句“很晚了，你怎麽還在呢？去睡覺吧，乖乖……”

他始終不能理解連城到底是怎樣的女孩。連城天天都給他看她新的一麵。一點憂傷，一點妖嬈，一點懶散，一點孩子氣……

「我操！這女人，跟妖精一樣，真把她沒有辦法！」

喬想起池莉小說裏的話形容她最合適。笑。

“連城，很想親眼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子？”

“我知道了你有多長的頭發，多高多重，用什麽樣的香水，卻看不見你的眼睛”

親愛的
我想找個方式
永遠地記住你
於是我想畫下你
可我拿起畫筆時
發現你的輪廓已不再清晰
而且
我找不到一種顏色
可以來形容你

……

連城的回答永遠都是“我永遠也不會見你。”

喬每次看見這個回答都覺得有點悵然若失。他始終想不通為什麽連城不肯見他。女人，常常就是毫無道理的。也許，她真的醜到無法見人。喬不能確定自己是否介意她的醜。“女孩子不醜就是漂亮了”喬想起自己有一段時間對美女的狂熱，“也許自己老了”他想。

不過喬仍然決定陪連城玩下去，雖然和她一起有時候很“痛苦”，他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也愛過一些。她們讓他激動、讓他沸騰，讓他狂野，讓他沉醉，卻沒有一個真正讓他開心過。
隻有這個小鬼。

喬有時候坐地鐵上下班。有時候趕不及就坐出租，以至於他和一個出租車司機混熟了，司機說要車就打電話給我吧，隨叫隨到。在上班或者下班的路上看見和連城年齡相仿的女孩，可愛的，乖巧的，斯文的或者活潑的，妖豔的……喬都在想：她，會不會就是連城呢？那個真正讓他開心過的女孩。

是因為沒有愛情，還是因為有了愛情，所以他們才開心？喬問那司機。自己真有點迷糊了……

G

找一個不用上床的情人，是很多女人的夢想。

找一個隻用上床的情人，是很多男人的夢想。

網絡的故事，都發生在夜晚。讓人浮想聯翩。

連城在各大BBS上串下跳的勁頭十足的時候，QQ上的喬忽然蹦出一句話來“你好嗎，城城？”

“一百遍阿一百遍，不要叫我城！城！我不是那個白癡兒童！”夜深人靜的時候，連城情緒十分容易激動，忽然覺得不對，又問：“你不是老早就下了麽？怎麽又來了？”

“我做了個噩夢，”喬說“你在黑暗中哭泣奔跑，我卻怎麽追也追不上。怕你出事，所以來看看你。”

屏幕上流出一串數字“這是我的手機，”喬補充，“別緊張，我不是要你打電話給我。今天晚上，我忽然發現，QQ是我們的唯一聯係方法。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丟失了，請你打電話給我。不要讓我丟了你。我不會，永遠不會，就這麽不聲不響把你一個人留在網上”

淚就這樣湧出來，連城回答“寶貝，你把我弄哭了。”

……

最近喬常常“出現”在她的生活裏，買衣服的時候，連城會問問喬“你看好不好看?”晚上的時候，連城也會問喬“晚上我們吃什麽？”中午和同事吃飯的時候，忽然想到喬在說過“很想靜靜的看著你吃東西”，傻傻的樣子，連城微微笑起來，同事打謔說連城你戀愛了……

“我是不是愛上他了？”連城暗暗想。可喬總是個影子。連城幾乎分不清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幻，可是喬始終都是一個影子，有一張模糊的臉。連城想若要是能給這樣臉一個清晰的五官多好。“也許，我把他當成了我的上帝，我的宗教”她安慰自己。

這個城市裏，應該有很多像連城這樣的女孩。遠離自己生長的地方，父母，還有朋友。一個人過著孤單而獨立的生活。而且已經習慣了波瀾不驚。不媚俗的活，甚至不苛求體貼。放縱著漫無邊際的寂寥，顯得無依無靠，心卻堅硬。會否不再需要一個靈魂的介入，這樣寂寞的心，如同草原，荒寥久了，便習慣了寂寞。習慣是可以顛覆靈性的東西，它容易禁錮住所有跳躍的思想。當然，有時，也可以滋長和衍生出靈魂深處的純粹喜悅。來自肺腑，無法與人分享。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就這樣，享受著寂寞，憎恨著寂寞。“若要得到自由，就要付出漂泊的代價。”不知是誰說的。

“倆個孤單的人在一起，這些孤單會消失，還是會加倍呢？” 在澡盆的連城一邊聽著Kenney的along，一邊想。等他等了好久，看見喬的頭像閃亮起來，忽然不知道說什麽了。手指輕輕觸摸冰涼的屏幕上他的名字，逃也似的逃到洗手間來洗澡，水蒸氣嫋嫋的上升，從小女孩時的她都最喜歡這樣朦朧的非人間感覺。她在布滿水蒸氣的瓷磚上寫“喬，我愛你”。

很快，這些字就會消失。“愛上他的時候，就是離開他的時候“

連城一直奇怪自己的殘忍和絕決，好像金庸寫了各種各樣的愛情故事，最讓她感動的是紀小芙和楊逍。她為這個美麗的浪漫感動了很久。

永遠。存在沒有永遠，消失才是永遠。

也許自己老了。

H

有時候，我會思念自己曾經那麽思念一個人

有時候我想上帝也是好心腸的，當他發現夏娃禁不住品嚐了蘋果以後，立刻把她和亞當趕出了這個充滿誘惑的地方。麵對誘惑，卻無法自拔，是一件多麽悲哀的事。

“好想見他。”這個念頭在一開始好似單細胞的生物，簡單，孤單，然後，成可怕的級數倍增長，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連城不能容忍自己這樣，於是她作了一個決定，其實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到。

“我發現，原來會流淚是一種幸福”在BBS上留下了最後一句話，然後永遠沉淪。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菲菲在別有用心的唱。

思念是一種誘惑的痛。連城對自己說。

enimal ist keinmal。連城對自己說。

這是喬教她的是一句德國諺語。大概意思為一次就是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是永遠，所以一次就是永遠。

連城就是這樣一種女孩，有著憂傷的雙眼，卻有可愛的卷卷頭發；有著清秀精致的五官，卻看起來酷酷的個性……她絕不會說“我可以不和他在一起，隻要他幸福”，她所愛的人的幸福，必然要有她的參與。她絕不會說“今生若無緣，來生我們廝守。”，一百年太長，她隻爭朝夕。

她從來不難為自己。

於是連城打了一個電話：“您好，我知道您不認識我，這是我打的第25個電話。我隻是想找個陌生人陪我和一杯咖啡。您會在今晚7點的時候，在人民廣場的星巴克出現麽？”

“我會。”喬回答。簡短，幹脆。我們何等幸運，生活在無法預知的世界裏，喬對自己說。

連城把所有衣服倒在床上。女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麵對這麽多衣服，竟然不知道自己穿什麽。她們在這以前都是赤裸著的麽？

終於等到連鏡子都厭煩的時候，連城有了選擇——白襯衣，牛仔褲。最簡單最老土的那種式樣。鏡子對她笑。

那家咖啡廳在一個購物中心的頂層，離喬的公司不遠。經過一樓的時候，一個促銷小姐拿著香水卡對喬一陣猛扇“先生，試試這款法國來的新貨。可以考慮買來送女朋友哦，她有個很浪漫的名字《細雨傾城》。”

喬笑笑已經走遠，不過那淡淡的味道還沒散去，真的很象在細雨中的味道。忽然想起來，連城對他說，她的香水就叫做這個名字，中國市場是找不到的。

……

喬仔細打量對麵桌的這個女孩。“你有一雙清而不澈的眼睛”他說。

“那你為什麽在吸鼻子，你是用鼻子看見我的眼睛麽？”女孩俏皮的笑。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不知為什麽我想起大富翁裏孫小美的一句台詞。他們有了一次很隨意很自在的對話，不必細表。除了這中間，喬站起來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出去打了個電話。

……

“我是連城。”這麽簡單的四個字，一直在連城的舌尖徘徊。就這樣徘徊。直到離開。

上出租車之前，連城突然回了身抱住他狠狠的吻他，那個吻生澀而拙劣，喬在心裏暗暗笑同時也深深的感動。然後那個傻孩子跳上了出租再也不敢回頭。

喬就這樣任由她離她遠去，然後他打給那個司機說“哥們，我一輩子的幸福就在你手裏了” 

“你直接把她留下不就結了？” 

“不，我要讓這個喜歡自作主張的笨妞兒吃點苦頭！”喬關了手機，輕輕的笑。他沒有留意自己在斑馬線中央，他沒有留意綠燈這時候轉成黃燈，也沒有留意右轉的那輛泥頭車…… 

一切在刺耳的急刹車聲音後嘎然靜止。

後記 

我知道愛也許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知道不愛卻不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知道每個人都可以在不同的時候愛上不同的人
我知道不是誰離開了誰就無法生活
我知道遺忘讓我們堅強

我知道遺忘——這個東西其實並不存在

我也知道說遺忘隻是一種安慰 

我相信愛情 

不管明天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