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霞家的窗花和年糕
臨近年底了，福貴總是早出晚歸的，說是忙著排演節目。燕兒和奶奶開始忙著準備年貨了，準備年貨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什麽都得自己作。燕兒和奶奶頭天泡好一盆黃豆、第二天一早磨豆、碾豆漿、煮豆漿，點豆腐忙了大半天，燕兒守著乘滿熱豆漿的大瓷盆使勁聞著大豆散發出的香味兒，凝視著豆漿慢慢凝結成豆腐的神奇變化，猛聽到屋外嘰嘰喳喳雞飛狗叫地亂作一團，燕兒轉身跑出屋外，奶奶正在抓雞，隻見她張開雙臂弓著腰正把幾隻雞堵在牆角，門口台階上放著個搪瓷盆，盆裏放著一把菜刀，早就聽奶奶說要宰雞過年，看來這一刻終於到了，悲傷猛然湧上心頭，燕兒可不想眼看著朝夕相處的雞被宰殺的場麵，趕緊就跑出去了。
燕兒一直跑到村外，靠著麥秸垛傷心地等了好一陣子，估摸著那隻倒黴的雞已經安然歸西了，磨磨蹭蹭沒精打采地往回走，當路過小霞家大門口時燕兒身不由己地拐了進去。
燕兒進了屋，屋裏非常安靜，隻見小霞和小菊的小弟弟正在炕頭睡覺，小霞姊妹倆坐在炕上剪窗花，燕兒好奇地圍了過去。
“小姑姑，你怎麽了？哭了？”冬天的風把燕兒的臉蛋吹的通紅幹燥，兩行的淚痕顯得格外清晰，小菊瞪著小眼兒使勁瞅著燕兒問道。
“俺奶奶在殺雞。。。。。。”話沒說完燕兒的眼淚止不又在眼圈裏打轉轉。
“殺雞？那好啊，你給俺撿點好看的雞毛行不？”小菊對燕兒的感受竟然無動於衷興奮地高聲問道。小霞趕緊把手指豎在自己嘴唇前，示意小菊小點聲。
“要雞毛幹什麽？”燕兒反問。
“做毽子”小菊答道。
“小菊，你去，要不三奶奶收拾完就沒了，快點！”小霞停下手裏的小剪刀對小菊說。
小菊立馬從炕上出溜下來跑出去了。
燕兒爬上炕，湊近了小霞問“你在剪什麽？”
“剪窗花……今年是兔年……我剪兩個小兔”小霞沒有抬頭繼續剪著。
燕兒屏住呼吸看著小霞靈巧的轉動著手裏的剪刀和紅紙，陽光透過窗戶正好灑在炕上，散落在炕上的紅紙片兒被照射的格外鮮豔，讓人覺著暖融融的，陽光沿著正專注剪紙的小霞身型的輪廓勾勒出一道亮亮的光邊，手裏的紅紙反射的橙紅正好映在小霞圓嘟嘟的臉蛋兒上，小霞的臉被照得就像光閃閃的紅蘋果，此時此刻燕兒被眼前燦爛的小霞陶醉著。
不一會兒小霞放下了剪刀，輕輕地把對折的紅紙打開，兩隻花叢中毛茸茸的小兔就展現在眼前了。
“真好看！跟誰學的？”燕兒說道。
“俺娘”小霞用筷子小心地把漿糊點抹在兩隻小兔的周身，然後捏著剪紙的兩頭輕輕提起來，跪著挪到窗前，在窗子玻璃上比量了老半天，翹著手指輕輕地貼到玻璃上，邊貼邊說道：“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屬兔的”
“你今年屬兔啊，那你明年屬什麽呢？”燕兒隨口問道。
小霞眨巴眨巴眼兒皺著眉想了半天沒說話，顯然小霞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這時屋外輕輕地傳來了歌聲，歌聲就像不斷軟滑的柔絲，時而低回時而急轉，燕兒沒聽過這樣的歌，不由的小說嘀咕了一聲“誰在唱歌？真好聽啊！”
“俺娘，俺娘唱歌可好聽了”小霞說
“你娘？賴貓嫂子還會唱歌？” 燕兒反問道，實際是在提醒自己這不是幻聽吧。
“嗯，我敢說十裏八鄉難找著比俺娘唱得好的了，說實在的就是劉玉蘭兒也唱不過俺娘”小霞臉上帶著難得一見的自豪。
“劉玉蘭兒？劉玉蘭兒是誰？”燕兒問。
“縣劇團的，今晚兒正好來咱村表演，你不知道？長得別提多俊了”小霞邊說邊收拾炕上的花紙。
燕兒尋著歌聲來到廚房，灰暗的廚房裏充滿了水蒸氣，在水霧裏時隱時現著賴貓嫂子忙碌的背影，賴貓嫂子邊忙著起鍋把剛蒸好的黃麵窩窩（年糕）一個一個迅速放到大盆裏邊唱著，唱的是那麽陶醉盡情和忘我。都說賴貓嫂子長得漂亮，可是燕兒從來沒有喜歡過她，盡管是鄰居也很少見到她，偶爾看見她也總給燕兒一種冷冰冰的感覺，表情是冷的，眼神是冷的，從不跟人打招呼，此時的賴貓嫂子在燕兒眼裏像是換了一個人，燕兒沒有打擾賴貓嫂子唱歌，靠在門口靜靜地聽，賴貓嫂子看見了燕兒，停下不唱了，燕兒讚歎的說：“嫂子，你唱的真好聽啊！”
“你喜歡嗎？”賴貓嫂子被熱汽熏了紅霞滿麵笑著問道。
“喜歡！喜歡！你接著唱，真好聽！”燕兒說。
賴貓嫂子發出一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燕兒從沒見過賴貓嫂子這樣的笑，賴貓家的心情不錯挽留燕兒和她們一起吃剛出鍋的黃麵年糕，燕兒當然不推辭就和小霞小菊還有她們的小弟弟圍坐在炕頭的小桌旁等著賴貓嫂子分年糕。
“燕兒啊，我得謝謝你教小霞識字，小霞給我講了不少你們的事兒”賴貓嫂子往燕兒碗裏夾了一塊年糕。
“沒….沒什麽，噢，賴貓哥呢？”燕兒被賴貓嫂子突然的親熱還是有點不適應。
“縣劇團下鄉演出，俺爹跟著劇團演出，不回家吃飯了。”小霞搶著說。
“你爹演什麽？”燕兒問，
“就他那樣兒，不會拉不會唱的能演什麽，找機會多看人家劉玉蘭兒幾眼唄，就那點出息，” 賴貓嫂子邊為孩子們分年糕邊說。
“嫂子，你咋不去唱啊？小霞說你比劉玉蘭兒唱的好”燕兒又問道。
“別聽她瞎說，我哪會唱戲啊，我唱的那些調調可不能上台唱，你去聽聽還是人家劉玉蘭兒唱的好演的好長得也俊，快吃吧，快吃，吃完咱也去看劉玉蘭兒，去晚了就沒地兒啦。”賴貓嫂子接著說。
這時候小弟弟指著小菊的碗不停地叫道“我要那一碗！我要那一碗！”
“好，好，換換，換換！” 賴貓嫂子兩手分別拿起兩個碗在空中象擰麻花一樣輪換著轉了兩圈，然後把兩個碗放回到原處，弟弟抱著自己的腕會心的笑了，心滿意足的低頭吃了起來，燕兒看著這一切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看了看正在給自己使眼色的賴貓嫂子，小霞和小菊也跟著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