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時期,虢國太子突患“屍厥”,生命垂危。神醫扁鵲應詔入宮,用針刺、用艾條熏灼太子身體的經絡穴位進行救治。太子死而複生。神醫扁鵲妙手回春,留下針灸治病救人的傳奇佳話。
針灸是中國醫學的重要組成部分,至今已有幾千年的曆史。北宋以前,醫生主要按照唐代《皇帝明堂經》指定的人體經穴進行針灸治病。然而《皇帝明堂經》因唐朝末年的戰亂軼失,致使後來的針灸取穴失去了標準。
為給針灸經穴重新製定國家標準,宋天聖四年(公元1023年),宋仁宗詔令國家醫學最高機構醫官院編撰《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醫官院將這個任務交給了王維一。 王維一是北宋著名的醫學家,宋仁宗認為“傳心豈如會目,著辭不如案形”。於是再次詔命根據《新鑄銅人針灸圖經》鑄造針灸銅人。
針灸銅人由王維一負責設計,朝廷組織全國的能工巧匠進行鑄造,於1027年鑄成了兩具一模一樣的針灸銅人,被後來的人們稱為“宋天聖針灸銅人”。
“宋天聖針灸銅人”由青銅鑄成,身高和青年男子相仿,麵部俊朗,體格健美。頭部有頭發及發冠;上半身裸露,下身有短褲及腰帶;人形為正立,兩手平伸,掌心向前。銅人被澆鑄為前後兩部分,利用特製的插頭來拆卸組合,體現了當時較高的人體美學和鑄造工藝。
銅人標有354個穴位名稱,所有穴位都鑿穿小孔。體腔內有木雕的五髒六腑和骨骼。因此,不僅可以應用於針灸學,也可應用於解剖學。
更為奇特的是它的實用性。宋代每年都在醫官院進行針灸醫學會試,會試時將水銀注入銅人體內,將體表塗上黃蠟完全遮蓋經脈穴位。應試者隻能憑經驗下針。一旦準確紮中穴位,水銀就會從穴位中流出。醫學史書把這一奇特的現象稱之為“針入而汞出”。“宋天聖針灸銅人”是中國乃至世界上最早鑄成的針灸銅人,它開創了世界上用銅人作為人體模型進行針灸教學的先河,在海內外引起極大關注。
針灸銅人一具放在朝廷醫官院,用於學醫者觀摩練習之用。另一具放置在京城大相國寺的仁濟殿,供百姓前來參觀。“資聖薰風”成為汴京八景之一。
“宋天聖針灸銅人”的珍稀奇妙,似乎注定了它們命途多舛。百餘年後,劫難降臨了。
公元1126年,金兵大舉南侵,攻破北宋的都城汴京,大肆掠奪奇珍異寶。從此,兩具“宋天聖針灸銅人”失去蹤跡。
那麽,“宋天聖針灸銅人”到底流落在何方呢?湖北襄陽針灸銅人,雖有記載,不見實物 據史料記載,北宋滅亡數年之後,一具針灸銅人出現在湖北襄陽。
周密在《齊東野語》一書中記述,他的舅舅章叔恭在湖北襄陽任職時曾獲得針灸銅人。
針灸銅人最後歸屬襄陽府趙南仲。
專家們推測:金軍入侵汴京後,
史料記載:康二年,康王趙構在南京(今河南省商丘)繼位,史稱南宋。趙構登基不久,趙南仲將“宋天聖針灸銅人”送歸南宋朝廷。
公元1232年,元朝軍隊進攻金國的都城汴京。兩年後金國滅亡,元朝趁機派遣使節到南宋威逼索要針灸銅人。
懼於元朝的勢力,南宋朝廷隻得將“宋天聖針灸銅人”獻出。《元史.阿尼哥傳》記載:後來,因“宋天聖針灸銅人”曆經200多年,“歲久闕壞”,急需修繕。公元1260年,元世祖忽必烈廣召天下能工巧匠,最終詔命尼泊爾工匠阿尼哥修複“宋天聖針灸銅人”。阿尼哥經過4年的努力,終於修複如新,因此受到忽必烈的嘉獎並賜官。
1264年,“宋天聖針灸銅人”和《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石碑由汴京移到元大都三皇廟。
100多年後,朱元璋攻占元大都,建立明朝。此時,“宋天聖針灸銅人”和《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石碑仍然放置在三皇廟內。
到了明正統八年,曆經400多年的“宋天聖針灸銅人”已經昏暗不堪,穴位名稱也已模糊不清。明英宗詔命仿照“宋天聖針灸銅人”鑄造一具針灸銅人,人們稱之為“明正統針灸銅人”,與“宋天聖針灸銅人”“不差毫厘”。同時還仿製了宋天聖石刻《銅人腧穴針灸圖經》。“明正統針灸銅人”被放置在藥王廟內,並一直保存到清代。
可是不久,蒙古瓦剌不斷騷擾北京,明英宗為防止瓦剌進犯,開始加固京城的城牆。宋天聖《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石碑竟被劈毀當作磚石使用。
明景帝時北京失守,在戰亂中,“明正統針灸銅人”被毀傷頭部,直到清順治時期才被修補好。從此,隻剩下“明正統針灸銅人”,而這具“宋天聖針灸銅人”竟不知去向。
銅人針灸殘碑拓片(局部)
日本東京針灸銅人——粗看似真,細究則偽
20世紀70年代,
或許尋找“宋天聖針灸銅人”的答案就在日本東京的這具針灸銅人的身上了。
1980年春,中國中醫研究院針灸考察團赴日本考察,發現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的針灸銅人也是用青銅鑄成,體腔內原有木製的髒腑因年久失修早已損壞。
銅人體表分布經穴,由黑漆塗記的經脈線相連。每個經穴有鑿穿的小孔,標有穴位的名稱,並與《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的354個穴名全部相符,具體的定穴方法也完全相同。
但它與“宋天聖針灸銅人”存在很大的差異:
它的身體不是由兩部分而是由12個部分組成;手臂的姿勢與《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不同;總穴位名稱達365個,多出11個;穴位名稱不是雕刻而是以塗料書寫而成;其鑄造工藝及製作水平遠勝於我國宋、明、清三代鑄造的針灸銅人。
這具針灸銅人身高隻有1.62米。與專家推測的“宋天聖針灸銅人”身高173-176厘米之間相差甚遠。
根據以上分析,專家斷定日本東京這具針灸銅人不是中國“宋天聖針灸銅人”。後來,專家們發現了明代後景《圖經銅人》石刻,最後推測:日本東京的這具針灸銅人很可能是按照明代後景《圖經銅人》石刻鑄造的。
現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對這具銅人的說明已經作了如下修改:“銅人形,江戶時代18世紀。” 至此,追蹤“宋天聖針灸銅人”的努力又陷入了困境。
圖解:宋《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殘石:該碑1971年在拆除明代城牆時發現。原在宋汴京大相國寺內存放,金滅北宋後帶至燕京。此圖經的編纂工作,完成於宋天聖五年(1027),天聖六年(1028)摹印頒行,同時範鑄銅人模型,並在身上刻示經穴位置和名稱,而後再詳述主治和療法,按圖考經十分科學。這些殘斷石經經過複原得到了醫學界的重視和承認
俄羅斯聖·彼得堡針灸銅人——艱難求證,終得正名
1965-1971年,從北京舊城牆地基相繼發掘出土7塊宋《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碑。
既然《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碑被用於修建城牆,那麽就有專家大膽推測:“明正統針灸宋銅人”仿製完成後,“宋天聖針灸銅人”的命運很可能和《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碑一樣,被當作廢品扔進了熔銅爐,化作銅水永遠消失了。
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麽“明正統針灸銅人”就成為尋找“宋天聖針灸銅人”蹤跡的關鍵所在。 到了清代,
“明正統銅人”仍然受到極大重視與尊重。它不僅被稱為“銅神”,還專門修建了一幢“銅神殿”。它在明、清的太醫院中珍藏了450多年。
然而,劫難開始了,清光緒《太醫院誌》記載:“太醫院之有範銅銅人......鑄於明之正統年,光緒二十六年,聯軍入北京,為俄軍所有。”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清太醫院遭到洗劫,清太醫院被俄國占作使館區。顯然“明正統針灸銅人”極有可能就在這時被掠走了。
為彌補“明正統銅人”被劫的重大損失,清光緒三十年又仿“明正統針灸銅人”鑄造了一具,也就是“光緒銅人”。“光緒銅人”於1958年被中國曆史博物館收藏。
尋訪過程中,專家們意外得到一條線索:1958年,中國孫震寰醫師訪問前蘇聯時,曾在一個博物館見到一具中國古代銅人,可惜沒有帶回隻言片語資料。
幾年前,中國中醫針灸研究所研究員黃龍祥在一本國外醫學雜誌上看到一篇文章,介紹俄羅斯聖·彼得堡國立艾爾米塔什博物館收藏有一具中國明代銅人。雖然配圖與“光緒針灸銅人”完全相同,但是,黃龍祥仍然推測這具針灸銅人可能就是“明正統針灸銅人”。
2003年初,黃龍祥、徐文斌等三人前往俄羅斯聖·彼得堡考察。當他們走進聖·彼得堡國立艾爾米塔什博物館中國展廳時,隻見一具銅人立在大廳的中央。直覺告訴他,這就是“明正統針灸銅人”。
經過細致考證,發現聖·彼得堡針灸銅人的姿勢、服飾與“宋天聖針灸銅人”基本特征完全吻合。銅人高175.5cm,與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吳元真先生考證的“宋天針灸銅人”高度175cm極其相近。
標示出發際是“宋天聖針灸銅人”的一個重要特征,這具針灸銅人有精雕細刻的頭發,並標示出前後發際。這在目前發現的國內外官修的針灸銅人中是惟一的一具。
據《太醫院針灸銅人像沿革考略》記載,明末戰亂中,“明正統針灸銅人”頭部被毀傷,至清順治年間才被修複。而這具針灸銅人也有一條通貫頸項的裂痕,以及清晰的修補痕跡。
明英宗時,曆經400年的“宋天聖針灸銅人”的穴名文字已經昏暗難辨。而“明正統銅人”距此時已561年,這具針灸銅人的穴名文字,用肉眼也已很難辨認。
這具針灸銅人的經穴數量與定位,均與宋《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相符合。
更為重要的是,在現存的針灸銅人中,隻有這具針灸銅人能夠完成“針入汞出”,而且方法簡單、穩定實用。
既然這具針灸銅人與“宋天聖針灸銅人”如此相似,那麽,它會不會就是“宋天聖針灸銅人”呢?
史書記載:“宋天聖針灸銅人”鑄造時,正值章獻劉太後臨朝。劉太後父親的名字中有個“通”字,為避父諱,特意將針灸銅人身上的“通天”穴名,改為缺筆的“通”字。同時仿製的《新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石刻中的穴名“通”字也均缺筆。
但經紅外線照相檢測,發現這具針灸銅人“通天穴名”不是缺筆的“通”字,而是正確的寫法。由此推斷,這並不是“宋天聖針灸銅人”。
專家們經過不懈的追蹤和艱難的考證,終於認定聖·彼得堡國立艾尓米塔什博物館的針灸銅人是中國“明正統針灸銅人”。
中國中醫針灸研究院通過外交途徑向俄羅斯方麵索回“明正統針灸銅人”,但遭到婉言拒絕。
為此,專家們決定重新仿製一具“明正統針灸銅人”。黃龍祥所領導的課題組經過艱苦的努力,終於成功複製出一具“明正統針灸銅人”。
中國“明正統針灸銅人”的發現和重鑄,在學術界引起了轟動。它不僅使人們知道1000年前中國宋代醫學家對《針灸圖經》文本的理解,也使現代的針灸學者了解宋代在腧穴定位方麵的真實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