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華: 一地落葉

                                       一地落葉

 

                                           梅華

       真的入冬了,鄰居家的樹葉飄飄灑灑落了一地。他們家的屋前像是被鋪上了棉軟的整張地毯。好看,但不是豔麗,是有一些鬆鬆散散老舊的美，又像是一幅陳年老畫在一個書香門弟的大房子裏掛了很久很久。 老主人不知搬去了何處,這幅老畫便被新主人置放到了屋外的地上暫放一時,透透新鮮空氣。

 

       前日我呆呆地坐在鄰家滿屋前的落葉之上。  陽光還是暖暖的,照著我的臉,我的眼睛。 一位黑人鄰居媽媽帶了她四個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孩子從我麵前走過。她穿了一件紅色的緊身毛衣,黑色的健身褲,夾腳拖鞋。" hello " " hello" "hello",他們一個個從我麵前走過,熱情友好地跟我打著招呼,而這位看起來依然非常年輕的,體型保持良好的媽媽,紅色的毛衣下已經又凸凸地鼓了起來,如同一個小小的山丘。 啊,她馬上就要有第五孩子了,都說中國人喜歡生孩子,看來也不盡然,世界上很多不是中國人的人們也喜歡生孩子。孩子多生好啊,好像這一地的落葉，密密麻麻把鄰居家的屋前地麵全部蓋住了。

       中午, 從學校出來又見一地落葉,紅紅粉粉,十分好看。我沿著大路在行人走道上往前走,落葉隨風而起,在我的眼前飄啊,飄啊,飄得好遠好遠。剛剛飄走了齊刷刷的一滿地,從我的身後又新飄過來另一滿地。樹葉從我的褲角,從我鞋邊升騰飄起,她們飄得好整齊啊,我的耳邊"嘩啦啦,嘩啦啦"美美的一地樹葉從哪裏飄來,要往哪裏飄去呢? 樹葉在我眼前飄飄灑灑，永無停止。怎麽看著看著好像是中國的方塊字從夏商周,從元明清,從好遠好遠的古代飄來,又向好遠好遠的未來飄去。飄啊,飄啊,飄啊,飄起了滿滿一地。

      上午我抽空去看了中文學校的老師和孩子們。原來美國的中文學校裏有那麽多的孩子在學習中國的方塊字。"嘩啦啦,嘩啦啦"方塊字在我眼前紅紅粉粉地往前飄,層層疊疊，浩浩蕩蕩。我走了一身的汗,內衫已經完全濕透了。我好像走了很遠,很遠,終於拐了一個向右的大彎。腳下的紅紅粉粉的樹葉沒有了,那些眼睛裏滿滿的中國方塊字刹那間跑得幹幹淨淨。我渾身上下被迎麵的風緊緊地裹攜著,像是一個旋轉的風陀螺往前跑著,跑著,跑著。    

       身體上的汗越出越多,覺得好熱又覺得好冷。路邊的車"刷,刷,刷"又快又響地從我身邊開過。哦,這就是今天的高速度高增長吧,而不是中國的方塊字。我被風裹得暈暈乎乎的,好像是喝醉了一樣。終於到了家門口,我趕緊看鄰居家滿地的落葉是否也被吹得一地幹淨?鄰居家的落葉不是被風吹跑了,而是被鄰居家掃走了,零零散散的一些剩樹葉和裸露出的堅實的土地合二為一,變成一塊整體。 

       我趕緊往家裏跑,推開家裏的後門,看到家裏的後院樹上飄落下來的落葉綴滿了一滿院,整整齊齊,紅紅粉粉,十分好看,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