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蘭大筆會
亞特蘭大筆會是由一群居住在亞特蘭大的中文寫作愛好者組成。筆會提倡中英文寫作，互相交流提高。歡迎有興趣的人士加入。
一場秋雨過後，道路兩側樹上的葉子一下變得色彩斑斕。一片紫紅色的葉子隨風飄落下來，緩緩地向地麵落去。這紫葉好美！它使我內心湧動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喚起我記憶中一些早已淡忘的往事，讓我想起了那個叫紫葉的女孩，想起了她講給我的發生在那多雨的秋天裏的故事。
那年的秋天似乎來得有些晚。恍惚中，那滿眼的蒼綠變成了五顏六色。隨著一習習涼風，樹上的葉子徐徐飄落，很快，地上積滿了殘葉，踩上去像是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秋天是個美麗多彩的季節，她有著收獲的喜悅，也有著悲涼的憂思。生命不再旺盛，不再生機勃勃，而是趨向凋零。那綿綿秋雨飄過，送來陣陣秋涼，讓人難免有些感傷。
班裏的同學商量著周末去秋遊的事，那些家不在此地的同學興致尤其高。這是這個剛剛入學的班級第一次組織校外活動，他們選擇了去郊外登山。那天，同學或騎自行車，或乘公共汽車一清早就來到郊外。前一天晚上剛剛下過雨，空氣像是被水洗過一樣的純淨清晰。太陽剛剛升起，天顯得很高，很藍，微風吹來，讓人感到清爽舒適。
說來也巧，當他們爬至半山腰時，遇到了同係高年級的幾個男生。班裏的男同學和幾個住在隔壁宿舍的高年級男同學打著招呼。這時，同宿舍的舒蔓從後麵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指著遠處成片成片的楓葉興奮地喊道：“紫葉，這美麗的楓葉正像你的名字，好美哦。”紫葉也順勢向遠方望去，那像火焰般的紫紅色裝點著整座山林，形成秋天裏一道獨特的風景。這濃鬱斑斕的顏色是那樣富有感染力，她使人心情開朗，感到生活的美好，生命的美好。是的，紫葉喜歡秋天，因為她喜歡色彩，對色彩的感覺也許來自曾經學習美術的媽媽的影響。再說，又有誰能抵禦美的誘惑呢。此時，紫葉被舒蔓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臉有些微紅，羞澀地向周圍環視了一下，正巧和一雙很溫情的目光觸到一起，這讓紫葉的心產生一陣波動。這男生是前幾天在操場鍛煉時見過的。那天課後，舒蔓拉著紫葉去操場鍛煉。一群男生在踢足球。正巧那球滾到紫葉和舒蔓身旁。那些男生喊著，“踢過來”。紫葉和舒蔓順著球滾動方向追去，但那球好像有意和她們開著玩笑，幾次當她們馬上要追上球的時候，那球卻又滾走了。紫葉一邊追逐著足球，一邊想著自己真笨，連個足球都攔不住。這時正是這個男生跑了過來，一下攔住了球，踢了回去。後來，紫葉注意到那個動作敏捷、形體靈活的男生，他身材修長，體態均勻。今天彼此距離這樣近，紫葉發現他有著一頭濃密的黑發，從側麵看，他的臉部線條生動，鼻子很高，很直，一雙大眼睛像是兩窩深深的潭水凹陷著，眸子黑亮，眼神有些朦朧，很淡然，目光裏除了深沉外還隱隱有一絲憂鬱，形象純正。在他的臉上，紫葉讀到了一種美。
紫葉是那種心裏有夢的女孩。她把情感上的事情看得很重。不知是出於心裏的那份清高還是自尊，紫葉從來走路目不旁視，也不習慣和陌生人主動打招呼，尤其是男生。那是一個情感世界封閉的時代，禁欲的時代。盡管她不能算作一個性格封閉的人，也不是傲慢的人，但是在男女交往上她趨於封閉保守。
紫葉的情感世界，可以說是空白一片。記得她剛剛考取大學時，在電台工作的舅舅到家裏來訪。媽媽和舅舅提起，紫葉也到了交男朋友的年齡。舅舅說，現在首要是好好學習，找男朋友的事情不要著急。紫葉當時沒有插話，但是她覺得舅舅說得在理。她的家庭教育造就了她是那種觀念上循規蹈矩的人，她也認為目前最要緊的事情是把學習搞好，自己還年輕，從條件上講找對象也不至於太困難。
紫葉是個不懂太多世故的人，有些情感化，心地善良、富於憐憫心。如果憑自己的感覺，她可能不會選擇那種過於強勢、張揚的人。這並不是出於理性，而是性格的使然。
在紫葉心裏，也曾朦朦朧朧地想過自己喜歡什麽樣的男生。首先，人一定要正直，她決不喜歡那種會鑽營的人，她在意人格層次。從形象上，她喜歡演員馮喆那樣的類型，看上去就很正。除此之外呢，她欣賞那種才思敏捷的人，總能有思想火花出現，而不是那種隻會死讀書的人。男人當然要不斷進取，這樣才能保持新鮮思想。也不要太淺薄，看到的東西多了，對問題的思考深了，才更能理解、包容人。在情感上要專一，別太浮燥。還有很重要的一點，男生要待人寬厚，能夠吃虧忍讓，因為男人終究是男人，紫葉在心裏把這稱為男子氣。當然，情趣高雅些，藝術感覺和藝術修養好些更好，有些品位的人，情調會浪漫些。
紫葉覺得自己對選擇男朋友的要求並不苛刻，說白了，就是人老實正派、聰明、寬厚，僅此而已。當然，她也知道，在選擇男朋友的問題上，理想和現實會差距很大。她未來的男朋友並不是要求具備所有上述條件，隻是她心目中的完美男人是這樣的，她注重人的這些素質。
也許因為情感經曆太過單純，紫葉隱隱覺得將來做自己丈夫的人應該是自己的初戀，而自己也是對方的初戀。有一次，剛剛出版的《小說月刊》有一篇小說提到初夜權問題，引起舒蔓的注意。舒蔓與宿舍中另外幾個人興奮地議論著，各自發表著自己的見解，舒蔓還特意點名非要紫葉也發表看法。紫葉隻是靜靜地聽著她們的討論。她想，自己會將初夜留給那個作自己丈夫的人，而對方也應該是這樣，因為愛情和婚姻應該是純潔的，神聖的。
直到多少年以後，紫葉才真正領悟到，一個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不一定能夠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有時候，機會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在生活中，很多時候是無奈，是聽從命運的擺布，婚姻又何嚐不是如此呢。理想與現實的差距時常是那樣遙遠，真正能夠心心相印的伴侶可遇而不可求。
爬山回來後，每天依然是教室、食堂、 宿舍三點一線。那天，第三、四節是高等數學課。任課的孫老師通常會在第四節課時下課稍早。同學們回到宿舍後，匆匆拿了碗筷趕去食堂。紫葉有個習慣，每次打飯前一定到食堂旁的開水房去衝一下碗筷。她接完開水正涮碗時，發現爬山時遇到的高個子大眼睛的男生走進了水房。當兩人的目光觸到一起的瞬間，那男生的眼睛定住了片刻，眼裏顯出一絲慌張，然後馬上將目光閃開，走向開水龍頭，接了水涮起碗來。紫葉也感到心咚咚地跳，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熱，她向周圍看了看，還好沒有熟人，也沒人注意自己。於是急忙倒掉涮碗的水，低頭走出了水房。
從小學到中學，紫葉都是非常聽話的好學生。向往大學生活對她來講是由來已久。盡管她所學的專業不是她的最愛，但曾隨父母在五七幹校呆過幾年的經曆，使她知道基層生活的艱辛，知道讀書的機會得來不易。那個年代的中國，多少人才能出一個大學生啊。因此她非常努力地學習，成績也很優異。在所有課程中，她最弱的算是體育課。其實，不管是滑冰、遊泳、藝術體操、田徑運動她都很認真，成績也還不錯，但是，她的體力不強，靈活度一般。她很羨慕那些生性好動，動作敏捷的人。她發現爬山時遇到的那個男生總和一群男生在操場鍛煉。她聽到他們年級的同學喊他的名字－陸威。他好像很愛運動，各種體育項目都很棒，很靈性。他眼神總是十分沉靜、專注，不刻意直視別人。紫葉覺得這是個能讓自己怦然心動的人。
紫葉的表妹正在準備高考，緊張得很少能和表姐見上一麵，隻是偶爾在電話裏聊上兩句。一天，表妹打來電話，說想找紫葉借一本英語書，正巧路過紫葉所在的學校，可以直接到她係裏來取書。按照事先約定，下午第二節課下課的以後，紫葉拿著表妹要的英語書匆忙跑出教室，到樓門口等她。表妹來了，她比紫葉要時尚、現代得多，性格也渾然不同，總是那樣風風火火。兩人有一段時間沒見麵了，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正在她們說話的時候，紫葉感覺到陸威從麵對大門的樓梯上下來。她不知道陸威是否注意到了她們。正在說話的表妹看似並沒在意，卻略微的停頓了一下。等陸威從她們身邊走過去後，表妹放小聲音對紫葉說，“你注意到沒有，那個男生給人一種美感，他下樓的體態很優雅。”紫葉向周圍環顧了一下，生怕這個口無遮攔的表妹說出的話讓過往的人聽到，馬上岔開了話題。
係裏的板報在全校板報評比中得了第三名。係學生會宣傳部要求各年級板報組要再接再厲，爭取下次取得更好的成績。板報是由係學生會宣傳部負責，各個年級輪流編輯出版的。紫葉是年級板報組的成員，她的文字水平不錯，又寫得一手好字。一次，她在編輯板報稿件的時候，發現了陸威的一篇散文，立意不錯，思路清晰，文筆流暢，字體也非常清秀。但是細心的紫葉還是覺得其中某些文字如果再稍微加工一下會更完美。於是她悄悄地改正了。以後的板報中，她經常發現有陸威的散文出現，她不好意思站在板報前仔細地讀陸威的文章。但是輪到她出板報時，如果有陸威的稿件，她會看得很仔細。每次她都能對他的文字進行一些小的改動，使他的文章看上去更好。總的來說，陸威的文筆很美，大氣，看得出作者是個聰明、有些才華的人。
又一個秋天來了，係運動會又在積極地籌備中。盡管體育不是紫葉的強項，但是在體育委員“重在參與”的一再動員下，她還是報了跳高和百米接力兩個項目，結果當然是與獲獎無緣。從係裏運動會的獲獎人員中，選出了參加校運會的運動員。校運動會那天，秋高氣爽，大操場的跑道上，畫著清晰的白線。主席台上的彩旗迎風飄揚著。各係的老師同學們早早來到操場。按照看台上劃分的區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運動會開始了，升旗儀式，運動員入場。紫葉坐在第一排，她看到陸威走在校運動隊的行列裏，穿著印有號碼的白色運動衣，顯得矯健、帥氣。
運動會的第二天，下起了小雨。上午第四節是體育課，因為下雨改在了體育館內。老師隨便安排了一些運動項目，讓同學們自己訓練，然後早早地下了課。紫葉有些餓，回宿舍取了餐具，準備去食堂。舒蔓又犯了馬大哈的老毛病，早上從食堂回來，不知把飯票夾丟到了什麽地方。她一邊翻著抽屜，一邊對走到門外的紫葉喊著，讓幫她占個隊。紫葉其實挺喜歡舒蔓這人的，她覺得舒蔓的功利心不強，對人不用心計，沒有一些女孩子的那種小心眼、妒忌心，隻是辦事馬大哈了些。
紫葉站在隊裏不時向後張望，盼著舒蔓快點來。她注意到陸威站在隊後距離自己有幾個人的地方。眼見買飯的隊越排越長，還不見舒蔓的影子。這時本來站在隊後那個叫爾鬆的高年級男生從後麵走來，生硬地加到了紫葉的前邊。爾鬆，個子也不低，寬寬的肩膀，人比較活躍，和陸威同年級。其實紫葉早就感覺到了爾鬆對自己的注意，隻是並沒在意。人多擁擠，紫葉注意到爾鬆距離自己很近，近到兩人的衣服已經接觸到了一起。她本能地向後閃了一下，使兩人盡可能保持一定距離。此時，她看到原來一直站在後麵的陸威也急匆匆地快步走了過來，臉上顯出不高興的表情，似乎是和爾鬆在競爭什麽，當他走過紫葉身邊的時候，像是故意地輕輕撞了她一下，然後向前一步，越過爾鬆，加到了更前麵的隊裏。紫葉心裏感覺到了什麽，她很怕陸威做出任何過激的事情。恰逢此時，大大咧咧的舒蔓手裏捏著飯票夾，從後麵急急忙忙地奔了過來。
以後，紫葉越來越多地碰到陸威，在食堂，在操場，在校園的小路上，在教學樓裏，……。也能越來越多地感到陸威對她的注意。紫葉愛看報紙，每天要抽空跑到傳達室或圖書館去看當天的報紙。她很多次碰到陸威也在那裏看報紙，但每次周圍都有人，兩人從沒相互說過話。有幾次在去教學樓的路上，紫葉和同班的很多同學走在一起，迎麵陸威也是在一群人中走來，像是有一種心靈感應，紫葉能夠感觸到他的目光，那目光展示出來的是專注、柔和。陸威帶給人的美，是那種自然的不做作的很純淨的美，是那種柔和、含蓄、不張揚的美，是那種具有個性同時又有一種不屑追求的氣質的美。他有著一種隨意、淡然的氣質。多少個周日的晚上，紫葉從家裏返回宿舍的路上，一種孤獨感油然而生。望著遠處男生宿舍樓的窗戶映出的燈光，她會想，其中有一盞燈，是他的。就是這樣，紫葉很希望能夠看到他，卻從來沒有想過也羞於去向對方表達些什麽。
那天上午，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沒完，細細的雨絲輕柔地拍打在人們的臉上、身上。午飯前紫葉去涮碗，水房裏恰好沒人。這時，陸威一邊用手擦著頭上的雨水，一邊急忙走了進來，當他看到紫葉，眼神呈現出期待，像是要說些什麽。紫葉一點思想準備沒有，心裏有些慌亂，有些羞卻，不知如何才好，她躲開陸威的目光，低著頭匆匆離開了水房，融入雨中……。
很快，這個學年結束了，陸威畢業並且留了校。一天下午，紫葉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看書，初秋的陽光穿過窗外的樹木，暖暖地灑了進來，令人很舒服。陸威走了進來，拿了幾本期刊翻看著。他顯然沒有注意到紫葉的存在。不經意間陸威和一位老師的一段很低聲音的對話傳到了紫葉耳際。
老師：“聽說有人給你介紹了個女朋友？”
陸威聲音很低：“嗯。”
老師：“很遠？為什麽不在校內找一個？”
陸威遲疑了一下，用極低聲音回答：“怕太麻煩。”
老師：“已經定了？”
這時，陸威不經意間注意到了紫葉的存在，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顯出不知所措的樣子，語氣有些急促地說：“沒，沒有的事。”
這段談話，像針紮一樣刺痛了紫葉，頃刻間使她渾身發冷，頭腦裏一片空白。隨後，她心裏又升騰起一股火氣，不再有心思看書。她忘記了，她是怎樣整理好書包，又是怎樣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出圖書館。
接連的幾天，紫葉的心緒很亂，上課精力很難集中，書也看不進去。第一次見到陸威的情景又浮現在她心中。
那天下午，外麵飄起了毛毛細雨。那雨絲細得就像是濛濛的水霧。這天氣更加重了紫葉心中的憂傷。她很希望能夠使自己盡快平靜下來，隨手拿起一本書，獨自走進雨中。從教室到花園的路邊兩側是高大的梧桐樹，每到夏天，那茂密的闊葉將陽光遮蓋住，整條路像是一個巨大的涼棚。紫葉沿著那路，漫無目的地來到教學樓後麵那寬闊的花園。
彌漫在空氣中的細細雨絲，輕輕地沁入頭上、臉上，沁入到體膚裏，有一絲涼涼的感覺。
花園裏有石頭堆砌的假山和一座起伏延綿的長長的走廊和木亭，不遠處有一個不大的池塘，水塘的四周有一些巨大的形態各異的石頭被當作石凳、石台，遠些地方則是一些參天古樹。盡管已是秋天，但竹子依然青翠，草坪還很油綠，各種顏色的鮮花還在盛開。池塘邊盛開的白色的長長的花不知是否叫白蘭花，那花開後香得使人醉醉的。以往來這裏，紫葉會用心去欣賞周圍的景色，可今天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心裏亂亂的。小雨帶來的涼意，讓她感到一陣陣發冷，渾身軟軟的。
周圍的一切很安靜，隻有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
眼前有一棵楓樹，碩大的樹冠上長滿濃密的葉子，有些葉子已經變成紫紅色，色彩十分豔麗。她想起外婆曾經講給她的“紫葉”這個名字的由來。她出生的那天，產房的窗外恰好有一株楓樹，那滿樹的葉子紫紅紫紅，映得滿窗都是紫色，十分美麗。於是媽媽給她起了“紫葉”作為名字，希望她的生命像這葉子一樣，絢麗多彩。想起逝去的外婆，紫葉心裏又湧起一陣委曲。
紫葉坐在長廊上，麵對池塘。手裏的書翻開著，她的眼光卻落在池塘的水麵上。雨滴不斷柔和地灑在水麵上，再逐漸擴散開來，微風輕柔地吹過。
她心中的激流和周圍的靜謐形成巨大的反差。是的，彼此沒有承諾的情感，甚至沒有語言交流的情感，你能約束別人什麽呢，你又能責怪別人什麽呢。也許這情感就該像一個平麵上的兩條平行線，永遠不能相交。陸威像是個不刻意追求的人，凡事順其自然，其實這正是他性格中吸引紫葉的地方。對他畢竟並不十分了解，這份情感也許有些盲目，也許更多的是被他的外在氣質所吸引，屬於青年男女之間的那種朦朦朧朧的愛慕。可太理性、太功利的情感是否就變了味道呢？……。
紫葉的眼睛癡癡地望著水麵上出現的層層漣漪，想讓自己從那情感的波瀾中擺脫出來。
雨還在下著，她從心裏感到越來越冷，許久，她合上書，站起身，向實驗樓方向走去。
穿過那片竹林，踏上台階，她正要去推開實驗樓後門的瞬間，門卻從裏麵打開了，陸威走了出來，一眼看到了紫葉。他愣了一下，停住了，目光滿含溫柔，專注地望著紫葉，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有些局促，想要傾訴些什麽，又不知怎樣才好。紫葉也下意識地站住了，她避開他直視的目光，淚水在眼眶邊打轉，和那細細的雨絲混合在一起。兩人近在咫尺，紫葉能感到自己的心跳，也能聽到陸威急促的呼吸聲。那一刻，時光仿佛凝固了。
片刻，那天在圖書館聽到的談話又在紫葉耳邊響起。
“難道你不了解我的心嗎？”這是這些天一直在紫葉心裏反複出現的一句話，此時差一點就喊了出來，心裏的火氣又難以抑製地迸發了出來。她強忍著眼中的淚水，調轉開臉，繞開陸威，毅然走進門去。就在她走進樓門的瞬間，淚水再也控製不住，一下淌了出來。
……
從那以後的很長時間，紫葉再沒有碰到陸威，聽說他去外校進修了。
轉眼又是兩年，紫葉畢業留校了。
就在紫葉畢業那年的秋天，陸威騎摩托車被撞傷，脾髒破裂，一側腎髒失去了功能。很快，又傳來他和認識不久的女友匆匆結婚的消息。
紫葉那少女的浪漫情懷像是被封閉起來，她將自己這段情感寄存在當時非常風靡的那首歌中，她覺得這段情感也許會在時間的流失中隨著那歌聲漸漸遠去。
你帶我到世界去流浪
這世界是那樣蒼茫
……
忘記那曾經的痛苦和憂傷
懷著希望隨你奔向遠方
……
那悲傖的曲調和歌手那略帶沙啞充滿磁性的聲音，每次都會給紫葉的心裏帶來一種說不出的痛。
歲月匆匆而過，紫葉一年年地重複著單調的生活，她用努力工作調和著生活的平淡，她試圖讓自己忘記那段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的情感。那幾年，周圍的幾個男生對她表示好感，她不予理睬；給她介紹的男朋友不少，她覺得沒有任何一個適合自己。不知是沒碰上打動她的人，還是忘不了過去。看上去，她的心像是一潭沒有波瀾的水，十分平靜。不是說一切都是瞬間，一切都會過去嗎？但讓一切真的過去有時是那樣艱難。
就這樣，很久很久。
多少年後，他們之間才有了第一次對話。
那是個深秋的黃昏，他們碰巧一起走出樓門，一起騎上自行車。
“回家？”
“嗯，回家。”
兩人的聲音都很輕，很柔。
此刻，小路是那樣幽靜，暮色中的殘陽帶著些蒼涼。路旁的樹上，葉子的顏色多彩紛呈。一陣風吹過，一片片慢慢飄落下來，飄到他們身上，然後又向地上落去。自行車輪緩慢地軋在厚厚的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正如若敏所說：“陸威和紫葉，如果任何一個人勇敢一點，結局也許就不同。”但是人有時就是很難擺脫時代的局限和個人性格的局限，也許這就是命運了。
謝謝林黛留步。
謝謝玉舟評論，留在記憶裏的都是美好的。
喜歡這個美好又令人憂傷的故事。
謝謝紅柳閱讀並留下評論。很想借寫此文，對那個時代的事情進行一些反思，看到那個時代賦予給那一代人的精神上的桎梏及給他們命運帶來的影響，使人性更多地回歸自然。當然，也想借此多學習一些寫作技巧。
謝謝林黛閱讀。我是鼓足勇氣才將這篇貼了上來，隻是想寫出那個年代年輕人在追求情感上的一種狀態。看了《非誠勿擾》等節目中年輕人的大膽追求和表白真是感覺時代不同了。
大致讀了一下，喜歡紫葉，喜歡裏邊人物的名字。和“婉妮”一樣的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