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當中有個 蕞 爾小島 ,位在菲律賓和關島的中間,名叫“壓迫”( Yap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這個小島遠在 4 千多年前就有土人聚居,但是直到十七世紀才被西方世界發現,於是理所當然的被西方列強“保護”了起來。先是西班牙,後來賣給德國,二戰時德國轉讓給日本,二戰過後, winner takes all ,美國大手一揮,席卷了半個太平洋,當然也包括了“壓迫”這個小不點。
一百年前,德國接手“壓迫”的時候,島上大概有數千居民,德國人做過詳細考察,發現這個島上幾千年來都是以物易物的過日子,但是隨著經濟活動的頻繁,物價波動很大而且很個性化。張三覺得一袋米能換一頭牛,李四看著一牛頭隻值一米袋,戰爭就是這樣爆發的。村民們開始覺得需要有一種交易中介來穩定“物價”,於是,和世界其他文明古國一樣,“壓迫”人也商量著要找一種最貴重的東西來作為交易中介。但是這個小島沒有金礦也沒有銀礦,壓根什麽金屬礦產都沒有,就多泥沙石頭 ---- 怪不得德國願意轉讓給日本。找什麽當交易中介呢,這難題一直困擾著許多人。
終於在 N 年前的某一天,村裏的勞動人民靈機一動,想到幾百哩之外的另一個小島,出產一種雪白的石灰質岩石,曾經有大膽的村民冒險扛回來幾塊,鑿成石盤,每個都足徑十尺,重達數噸。這些光亮潔白的石盤是本島所無,不但彌足珍貴,而且不怕有人私鑄錢幣擾亂市場,於是大家一致認為拿這些個石盤作為通貨最為理想。但是麻煩很快就來了,這種比吉普車還重的石盤怎麽拿去市集交易呢?聰明的村民馬上想出了金融衍生品:既然不容易攜帶,索性就放在村裏當裝飾,交易的時候隻需要轉讓它們的擁有權就好了。比如當張三想要買牛的時候,隻需要向李四點點頭打個招呼,一手指著村裏某個大石盤,一手指著李四家的牛,然後整一個詢問的臉色。李四要是願意交易就點點頭,不然就搖搖頭。明碼實價童叟無欺,一切盡在不言中。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既然有那沒本錢的買賣,就自然有不要命之人,時不時都有村民冒險劃獨木舟穿過數百哩波濤洶湧的大洋,去那個盛產石灰岩的小島私運石盤。村裏酋長們倒很有見識,認為這是活躍經濟的壯舉,應該讓一小部分人先富起來,然後帶動內需,刺激生產。甚至有一次,有一家人運回一個特大的石盤,但是回程途中不幸遇到風浪,吉人天相老少平安,就那石盤卻永垂不朽,名副其實的石沉大海了。那家人回來跟村裏人一說,闔村百姓賁好修養,一致決定沉到海底的財富也是財富,允許那家人一夜暴富並繼續持有。至今那塊傳說中的海底寶石還真的永垂不朽,它的擁有權還在市麵上流通著,盡管幾百年來沒有人去驗證過到底是不是真有這麽一塊石盤。
聽著有點神乎是吧?其實咱們文明人也沒有比那些村民高明多少。古代文明人本來是以黃金為貿易中介的,後來交易頻繁攜帶不便,就有了錢莊和銀行的出現,老百姓把金啊銀啊存放在錢莊裏,由錢莊出具一份存執證明。
讀過“鹿鼎記 ” 的都應該記得韋小寶那貼身收藏的五十萬兩銀票吧?那就是一張張的銀行存執,拿著銀行存執去交換庫裏金銀的擁有權,的確方便實惠得很。後來存執越印越漂亮,越發越細致,流通越來越廣泛,錢莊也越做越有氣派,慢慢就沒有人真的去考究,這存執所代表的金銀,是不是還在錢莊庫裏乖乖地躺著。 上世紀三十年代,美國經濟衰退之後,法國眼看美國有點不按牌理出牌,明明沒那麽多庫存卻濫發存執,就像那個音樂椅遊戲一樣,手腳最慢的人將什麽都撈不著,於是先下手為強,要求把法國所持有的美國存執統統兌現成黃金,但是隔幾千海哩運回幾萬噸黃金也挺不明智,於是兩國一商量,來個折中辦法,黃金還是躺在美聯儲某個地底金庫裏原封不動,但是做了個記號,從此歸法國持有。
消息一出,花兒街大亂,有識之士紛紛拿美國存執去換法國存執,認為法國存執含金量豐富,於是美國存執沒人要,大幅度貶值,一塊麵包以前要一本存執,現在要兩本了,於是釀成大衰退之後的大通漲。 這問題如果發生在“壓迫”就好解釋了,假設張三拿著石頭存執去李四家買牛,李四要求加碼,張三隨手又掏出幾本來,如果李四問起存執的可靠性,張三可以一拍胸膛,說昨晚去鑿的石盤回來時候又落海下石了,有本事你去海底撈石吧。美國其實也就是這樣,隻不過他火器厲害,沒人敢問他家金庫到底有沒有那麽多黃金。一旦有人問,美國大可以一拍胸膛說,黃金大大地有,就在咱家腳底下埋著呢,有本事你來掘吧。也的確是,花那麽大的勁,從地底下掘出來金沙,淘淨,熬煉,提純,然後又藏回去埋在地底下。這不是吃飽了撐得?幹脆兩人一瞪眼,老子我說有我就有,沒有也有。隻要一天還有人相信他有,他的存執就不怕推銷不出去。
“壓迫”二戰之後莫名其妙的成了美國領土,大樹底下好遮蔭,“壓迫”人看見主人這麽彪悍,自己也輕省多了,那些石盤還留在村口做裝飾,但是村裏都通行起美國存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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