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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晚上又要開會,把我送到芳芳家。芳芳的爸爸媽媽晚上也要開會,但芳芳說她爸爸媽媽是去學習,不是開會。我不知道開會和學習有啥不同,問她,她擺擺頭說她也不知道。
她擰開收音機,聽到《大海航行靠舵手》,聽到“毛澤東思想是菠籮的太陽。”我問她毛澤東思想為什麽是菠籮的太陽,她說毛澤東思想肯定很甜,甜的東西真好,她最愛吃菠籮冰棒。
接下來是 “ 對農村人民公社社員廣播 ” ,“眯眯索眯來眯,多啦索眯來,來眯索索眯來多……”芳芳不愛聽,把收音機關了。她的小臉蛋真漂亮。
她問我想玩什麽,我說想看小人書。她說她家以前有好多小人書,後來破“四舊”,立“四新”,小人書都不見了,不過她們家有畫報。說著就拿來一本《人民畫報》。
翻開第一頁,左麵是毛主席像,下邊寫著“毛主席萬歲!”右麵有好幾個人頭像,有握著錘子的叔叔,還有握著鐮刀的阿姨,下邊寫著“共產黨萬歲!”
她說當毛主席真好,可以活一萬歲,她長大了也要當毛主席。我說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世界上隻有一個毛主席。
她眨了眨眼,說,“那我就當共產黨。”
我說共產黨不是人,是一個組織。她可能不相信我的話,問我怎麽知道。
我說是我爸爸告訴我的。她接著問組織是什麽意思,我說我爸爸跟我說了,但我沒聽懂。
這時候停電了,屋裏一片漆黑,一切都在黑暗中消失了,包括她那粉紅色的小臉蛋。我問她怕不怕,她說我在這裏她就不怕。我真想看到她的小臉蛋。
她建議我們來講故事,一人講一個。她講故事總喜歡說“從前……”她說我也是一樣。
我突然想到小喇叭廣播節目裏有一句“在那黑暗的舊社會,……”於是我講了一個解放前的故事:“在那黑暗的舊社會……”
她說解放前的人好可憐,因為一天到晚總是黑暗的,像我們現在停了電一樣。
漸漸地,房間裏沒剛才那麽暗,我能看到芳芳,芳芳說她也能看到我,真奇怪。 我抬起頭,望見窗外的月亮,指著月亮叫芳芳看。
芳芳告訴我,她爸爸的一個同事,以前答應帶她去月亮上玩的,可後來那人被揪出來了,是壞人,因為他反對毛主席。
看著月亮,我想到了太陽。我把我最近獲得的一點知識與她分享:“你知道嗎,芳芳,太陽比我們地球大。”
芳芳不信我的話,她說地球好大好大,她到奶奶家去要坐火車,坐好久好久。
我說太陽看上去比我們地球小,那是因為它離我們太遠太遠了。說著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玻璃彈子,放在左手上,又掏出一個皮球,放在右手上,我盡量把右手舉得高高的。“你看,皮球離我們遠,它就顯得小。”
芳芳說皮球一點也不顯得小,它看上去還是比玻璃彈子大得多。
說服不了她,我隻好說,“是我爸爸告訴我的。”
芳芳說我爸爸肯定是逗我玩的,她還說她相信毛主席的話,不相信我爸爸的話。
我想到了剛才的歌詞,反問芳芳:“為什麽毛澤東思想是菠籮的太陽,不是菠籮的地球?肯定是因為太陽比地球大的緣故。”
芳芳啞口無言了。 帶著勝利的喜悅,我提議出去玩,芳芳不肯,說爸爸媽媽有交代,晚上不能出去,外麵有壞人。
我說就玩一會兒,看一下就回來。她答應了。
走出門口不遠,芳芳不知踩到什麽東西,滑了一跤,摔倒在地。
糟糕,是我提議出去玩的,呆會兒她準會在我爸爸媽媽麵前告狀。我把她扶起來,往回走。 回到房間,芳芳坐在桌旁,捂著漂亮的小臉蛋小聲哭泣。
不久我媽媽來接我,問芳芳為什麽哭,芳芳不做聲。媽媽問我,我十分緊張,結結巴巴地說:“停電了,剛才,她,想起了黑暗的舊社會,心裏難過。”
杆君:
總算知道了你的小時候,很有趣。我記得我們小時候,媽媽每天學習,要晚上很晚才回來,爸爸已經調到武漢。我們在鄰居家裏吃玉米餅,媽媽再接我們回家。大連人對人很真誠,給我們很多幫助,我一直記得他們。
“她的小臉蛋真漂亮”,“我真想看到她的小臉蛋”,愛美之心,童皆有之。
我的文章一般都是嘻嘻哈哈的,這篇沒有,想表現童真,兩個父母不在身邊的小孩,看畫報,聽廣播,講故事,荒誕的年代,寂寞的童年。謝謝。
謝謝重複紅柳的原創。
確實是那個時代的受害者。大人白天上班,晚上開會學習,小孩子心靈孤獨,還要被洗腦,受騙。
為了獲得好點的鑒定,我選了一篇帶有自我介紹性質的文章,咱從小就憐香惜玉。
說正經的,正如紅柳兄所言,是寫“那個瘋狂年代留在童年心靈中的陰影”。
這篇文章的另一個標題是“忽悠”,不太嚴肅。我改過來了。
還是你了解我,玉舟給我那頂帽子是誇獎我。
不是青梅竹馬。謝謝沙發。
後來她們家下放了,再也沒有消息了。
腦教育。
芳芳後來呢?杆君不在身邊還會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