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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歸國散記 — 九九歸一(之五) 喬老師

(2009-04-24 07:26:00) 下一個


喬老師是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教物理。教我們的時候,他也就三十出頭,清秀、挺拔、愛笑。他的夫人田老師也在一個中學教書。他們有一個兒子,三、四歲的樣子,眼睛象喬老師,臉盤象田老師,非常可愛,同學們總愛逗他玩。

喬老師年輕,是我們的老師,更是我們的朋友。他思維活躍,麵部表情誇張豐富,把枯燥的物理講得有聲有色。班裏也很活躍,想象得到嗎,我們全班曾經在老師的帶領下騎自行車去晉祠。那是一處集中國古代祭祀建築、園林、雕塑、壁畫、碑刻藝術為一體的曆史文化遺產,距市區二十五公裏。 那是在一個春天裏,公路兩旁是綠油油的稻田和一排排的白楊,留下的黑白照片中保存了年輕時候的老師和少年時候的我們。

喬老師還帶我們去學農勞動,住在村子裏的老鄉家裏。中午時,我們不睡覺,偷偷跑出去摘酸棗。酸棗樹不高,但多是長在崖畔上,而且好摘的枝條上早就讓村子裏的孩子摘完了。我們就找來樹枝,把遠處的枝條扯近,再把酸棗摘下來。有一天,我們正在摘時,聽到老師在下麵的院子裏吼起來:“你們在幹什麽?多危險!不累?回去睡覺去!”我們一溜煙地就跑沒了。

記得是高中二年級時,為了迎接高考,年級要分快慢班,本來打算以我們班為基礎,把別的班的好學生調過來,因為我們班的女生在年級裏有名地學習好,喬老師很為我們感到驕傲。後來,又說要統一考試,統考一門功課,那是數學,因為說數學是其它學科的基礎。成績下來了,當時班上幾個同學去辦公室打聽分數,喬老師在辦公室的外麵見了我們。他的聲音哽咽,眼圈是紅的,淚珠溢出眼眶流在了他的臉上。我們班除了兩個剛從外地轉來的同學,其他人都沒有過進快班的分數線。老師雖然難過,但仍然安慰我們:“不要灰心,題出得偏了,你們沒有做過類似的題。要是考物理,你們肯定考得好。再說了,又不是非要進快班才可以上大學。” 喬老師的淚沒有白流,因為那為我們流的淚流進了我們的心裏。從此以後,老師和我們一條心地向前走,並以此結下了一生的師生情和同學誼。

回國後,有一天早晨,我和母親去公園散步,出來後拐進了一個很大的菜市場。買完菜向大門走去時,忽然在餘光中,我感覺到了什麽。抬頭看,竟然看到了我的喬老師,他笑眯眯地站在那裏看著我呢。我好高興,對母親說:“媽媽,看,喬老師。”母親也看到了,露出了笑容。這時我又看到了田老師。這不期而遇讓我好高興。老師們變化一點都不大,田老師就更沒有變化了。“喬老師,您好。”“好,好。”“平兒說我們明天吃飯,我還說我明天就見到您了,沒想到今天就見了。”“是啊是啊。出來跟你媽買菜?好不容易回來,好好陪陪你媽。”我說:“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又和師母寒暄幾句後,我就和母親回家了,心裏立時多了一份快樂,期待著第二天和老師的見麵。

次日中午,平兒做東,老師同學依次到來。大家邊吃邊談,非常融洽。在電視台做了好多年主持人的周玲是我中學畢業後就沒有再見過的一位,她有雙眼皮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很講究的燙發。席間,她妙語連珠,引得笑聲不斷。因為都是同學,喬老師又是我們多年的班主任,所以同學們無拘無束。“喬老師,您可不知道了,咱們班那時候男同學都可喜歡平兒了,這個寫紙條了麽,那個害相思病了麽 ...... 搞得都沒考上大學。”這是周玲在說。平兒趕緊打斷:“哎,哎,怎麽責任在我呢?”我終於恍然大悟了一把:“嗷,喬老師,原來咱們班升學率不高都是因為平兒鬧的呀。”“別別別,可別這麽說,咱們班那幫男生,他們本來也考不上幾個。”平兒趕緊洗脫自己。在座的男生和喬老師都隻是笑。

“當年人家愛愛可比我們成熟了。”平兒開始轉移話題。“我們去學工學農勞動,人家總是請病假,後來才知道人家是在家學習呢。”“就是就是。我們就可傻呢。”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平兒看見大家不再談她了,嘴角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低頭吃菜。

“喬老師可優秀了啊。”平兒開始了又一個話題,大家洗耳恭聽。“人家喬老師做人可低調了,不爭不搶,可是啥都要得到了。”“就是,喬老師您是不是後來當校長了?”“人家喬老師才不希罕當校長了,當個高年級的老師,錢不少拿,還受人尊敬。”“那年喬老師的兒子結婚,到金夢家私來買家具,我還說給他便宜點,人家喬老師說你可不要給我省錢,要最好的。看看人家。”說這話的是平兒,她曾在市裏最大的家私城當老板娘。

學生們七嘴八舌,喬老師大多時候就是在笑,間或接過男同學遞過來的煙抽幾口。

吃過飯後,雲雲送我和喬老師回家。路上,路過我們的中學,一個省重點中學,現在改名為省實驗中學。我看到了校門口張貼的高考發榜喜報,就告別了雲雲,和喬老師一塊兒下了車,在喜報前駐足觀看,那上麵一張張年輕的躊躇滿誌的臉。“現在的娃娃們可聰明了,啥都知道,可不像你們那時候。”喬老師這樣說。接著,喬老師帶我參觀了學校新建的教學樓,十幾層,中央是天井,四周是教室。喬老師問我:“在那邊還好?工作忙嗎?”“還行。原來忙一些,現在好多了。”“兒子咋樣?”“挺好,快上大學了。”“看看多快了,你的孩子都要上大學了。”我說:“是啊。不過,喬老師,您可沒老。” “ 在外麵,不比在國內,要多保重自己。我去過很多國家,我知道,在外麵其實很不容易。”“我知道,喬老師,謝謝您。”

從大樓裏出來,我向我們(高)二十九班的教室方向看去,那裏也早已被夷為平地,代之而起的也是高樓。我們(高)二十九班的學生也早已離開了這裏,而我們的老師,他一直在這裏耕耘,送走一批批的學生,收獲一年年的希望。

我衷心祝願我的老師生活幸福,長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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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2)
評論
土豆沙拉 回複 悄悄話 謝硃大姐評論。
硃砂河 回複 悄悄話 有如此好的老師,是林黛的幸運;有如此有成就且能記得老師的學生,是老師的欣慰。
土豆沙拉 回複 悄悄話 謝笑微的評論,祝周末愉快。
土豆沙拉 回複 悄悄話 園圓,也期待你更多得好文章。謝謝。
土豆沙拉 回複 悄悄話 戈壁兄:我是個很幸運的人,我的老師都是很好的老師,每一個都陪伴我很多年,沒有那種老師換來換取班裏不穩定的情形,當時不覺得什麽,現在想起來真是幸運在生命中有這樣的老師。我們班裏不管考上大學的和沒考上大學的都和老師保持著密切的聯係。

土豆沙拉 回複 悄悄話 小姐啊,你也非常非常可愛。
笑微 回複 悄悄話 好文!
從喬老師身上看到了我高中時的幾位老師的影子!真快啊,一晃幾十年過去了,今年回去一定要去看看他們!
謝謝分享!

笑微
金園圓 回複 悄悄話 文筆細膩、生動,好文!
戈壁紅柳 回複 悄悄話 桃李無言,下自成蹊。
終身耕耘在教師崗位上的喬老師,可親可敬。
能讓學生永久地懷念和尊敬,是老師最高的榮譽。
真小姐 回複 悄悄話 喬老師可敬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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