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嵐：雨霧中的彩虹

　　深秋初冬之際，美國人一年一度家庭團聚的感恩節前夕，按計劃駕車向北出遠門。清晨上路，才發覺當天其實是個不宜出行的日子：黑黝黝的天不見一絲光亮，仿佛仍在夜半，低沉沉地壓將下來，讓人呼吸不暢。往日這時分早就亮相的太陽不見蹤影，不知是閑逛忘了時間，還是害怕躲哪兒去了。霧悄悄地蔓延開來，裹著車，迷蒙著視線，在黑色的天幕下又漸漸駛入了一片無邊無沿的霧海。正是上班高峰時，路上的車數不勝數，都陷入了霧的迷陣。開著的大燈在茫茫大霧中恍若兩盞若隱若現的燭火燈籠，視線隻及十米左右。大部分車都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偶爾有個冒失鬼不管不顧地瞎闖一下，保不定就是一起車禍發生。不知道排列的車陣有多長，也不知道要蝸行到何時。心裏雖不快，可還是得硬著頭皮繼續前行，因為就是想退也無法退了。
　　好不容易挨到出了城，車流逐漸少了。時間已是近午，天略見點光了，可霧不見消散，反而更濃了。路兩邊落盡秋葉，裸露光枝的樹木纏裹著霧團，如青麵獠牙的惡鬼怪獸張牙舞爪地迎麵撲來，又迅急閃開。隨後進了山區，以前愛欣賞的奇岩怪石、懸崖峭壁全都變得麵目可憎，猙獰凶狠，明知是假象，也禁不住地毛骨竦然。幾個小時的路途可謂驚心動魄，已經看見了數起車禍，最厲害的連環撞足有十幾輛車遭殃。兩人心中都有點不祥的預感，卻不敢說，生怕一語成讖。
　　停車用過午餐，天氣並未好轉，倒也沒有猶豫，接著前行。“還是聽音樂吧！”放進一張CD，卻是貝多芬的《命運》，一陣緊似一陣的命運敲門聲更是令人神經末稍繃緊，大氣也不敢長出。濃霧更添雨絲，密密織在車窗前。雨絲又升級成雨點，如機槍掃射，打得車頂砰砰直響。心中暗暗叫苦，怎麽就選了這麽個天氣出遠門呢？兩人對視一眼，嘴角都有一絲苦笑，又都搖了一下頭。不甘命運的安排，音樂逐漸亢奮。他眉頭一挑，忽地生出幾分不屈、好勝之心。側頭一瞥，見她也流波一轉，似在征詢，又似讚賞。兩人均會意一笑，眼中頓時異彩飛揚。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心有靈犀，行有默契。車內氣氛開始輕鬆起來，命運還在敲門，可人心已經安之若素了。
　　她不經意地向車窗外看去，卻驚呆了，平日的灑脫全沒了，竟有點結巴起來：“看，看，彩虹！”此時，東北方的半天上忽然懸掛著一個美麗的半圓，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渾圓完整的半圓彩虹！那七彩的光輝穿透了密密雨濃濃霧，照亮了那一片黑沉沉的天空，照亮了虹橋底下的田野，當然也照亮了他們的心田，使他們的心中剎時充滿了欣喜，活力和希望！盡管他們前行的路，他們的車還籠罩在沉沉的雨和霧之中。他想找出口停下來觀賞，沒有出口；想減緩速度，可周圍的車似乎全然不知、毫無反映地繼續原來的速度。她找出相機想拍照，搖下車窗，雨點頓時掃了進來；隔著車窗，也隻能拍下彩虹的一角。都是人過中年的人了，見彩虹的經曆沒有千次萬次，也有數百次。那絕大部分是雨後天晴的彩虹，也偶爾有太陽雨中的彩虹，但如此朦朦雨霧中的彩虹奇跡般地顯現，能親眼目睹真是三生有幸。這是上天在給他們什麽啟示，還是鼓勵，抑或是嘉獎麽？
　　隨著命運交響曲的結束，彩虹也漸漸消失了。雨和霧仍然籠罩著車行的路，車在飛馳，車裏流淌著《田園》的優美旋律，這對千裏驅車去遙遠的北方看望讀大學的女兒的父母心中盛滿了融融的愛，深深的情。

[金園圓]

也非常感謝會長一年來的帶領，並祝你一家節日快樂！
文章很優美！

[岑嵐]

各位文友，預祝節日快樂！貼上一篇兩年前的舊文，以此表達對大家的感謝和祝福。相信大家對家人和子女的愛以及從家人和子女那裏得到的愛能溫暖心田，溫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