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梓：拋錨與擱淺 --遊船小記

老曾站在船中間講話，每次回個頭，都看見老潘站在船首，在用擲標槍的姿勢把錨往水裏扔。連著看見了四五回，老曾忍不住學老潘的動作，笑說：“怎麽我每次一回頭，您就是這姿勢，您是不是一看我回頭，就擺這姿勢----我不回頭了，等會兒累著您。”

老潘笑笑，又扔了一回。“差不多了吧。”他說。他拍拍手，以示大功告成，回到我們聊天的隊伍裏來。

 我們是五家朋友，趁周末一起租了條能坐三十人左右的船，在這個叫紅頂山湖的地方遊船。氣溫適中，陽光普照卻不灼人，藍天碧水，映兩岸蔥蔥蘢蘢的綠樹，實在是遊船的良辰美景，滿船的人都興致勃勃。唯一不足可能是全船人沒有一個對開這船有經驗。這不，到了一個陰涼的小湖灣，大家決定要拋錨休息吃午飯時，發現好像誰都不太會拋錨。船上勞動力差不多都試了一遍，想擲得遠些好停在湖灣中心，老潘水平稍高，得了重任，費勁地丟了十來次，也沒找到船被拴住的感覺，最後隻管扔了出去了事。

 把飯菜鋪張開來，還沒開吃，有人叫到：“那靠船頭，水裏漂的是什麽？像是我們的錨。。。”

 "是我們的錨！" 老潘說。

 這錨拋的。哄笑中，老潘又勤勞地跑過去拉起錨來再扔。反正不管他怎麽拋錨，船都在那兒晃著漂流著，湖灣很小，漂著漂著就靠著岸邊了。

 “別擱淺了，擱淺就麻煩了。”我說。話音未落，船停住了，船尾的一邊幾乎是緊靠岸邊。幾個人跑過去看，眼睛所見，船底的最低處挨著水底的淺灘，看起來是擱淺了。打開馬達小試一下，好像真開不動了。

 “完了，回不去了。” 有人說。

 全部人都跑過來研究對策。有人想找根竹竿什麽的好撐船離岸，結果隻在一個壁櫃裏找到兩根漿，又似乎不夠長。大多數人都覺得非跳下去推不可。

 正討論著，老許說：“先別操心了，吃了飯再說，反正現在又不走。要推也得吃飽了才有勁。來來，我這有啤酒。。。。。。“

 ”難怪他看著那麽年輕“我對旁邊的莎莉說，”不操心，快活一天是一天的人。。。”

 “快活一小時是一小時，”莎莉說，“好，先吃飯。”

 於是先開了飯。老曾開過餐館，提供的飯菜專業水平。從各家的冰櫃裏又拿出各種飲料，最受歡迎的是啤酒。美食最容易讓人忘記不順，一時間沒人理船，隻顧吃喝。午飯吃得好香，大人孩子的，也花了不少時間。

 酒足飯飽過後，又想起了擱淺的船來。船上的男勞力，都有跳下水推船的思想準備，這時全再跑去看情形。嘿，不知怎的，一頓午飯時間，船好像自覺地漂得離岸遠了點，看起來不用推沒準也行，太好了。

 說到開這船，技藝最高當數菲力，開船前唯有他受過大約三分鍾的培訓。大家讓他試試能不能開走，七嘴八舌的，叫他往哪個方向開的都有。菲力坐上駕駛座，誰的話也沒接，方向盤一轉，往後，又往前，船竟然順利地開離了岸邊！

 記不得當時是不是全船雀躍了，反正老許沒忘記充分肯定自己先吃飯後操心的英明決策。船稍一轉彎，開進了一片空闊的水域。這時菲力加大馬力，船往前衝，濺起浪來，水灑進船裏，孩子們都興奮地叫著跳起來躲。

 ”開得好！這下找著感覺了。” 老許說。

 菲力照例埋頭開船，沒有評論，替他接話茬的是莎莉：“老虎不發威，當我們是隻貓呢。”引來一陣笑聲。

 小小的擱淺插曲過後，感覺心情特別放鬆。

 原來，我們以為的拋錨，不一定真的是拋錨，我們以為的擱淺，不一定真的是擱淺。放鬆心情，稍事等待，說不定就峰回路轉，可以將船輕鬆駛向開闊地帶。

 行船和人生，或者都是如此吧。

 

 

 

[土豆沙拉]

念梓，文筆流暢，場景描述到位，短短的文章中出現了老曾，老潘，老許，莎莉和菲力人物，人物性格鮮明。

全文描述了一件很小的事，卻揭示了大主題。

你很有寫小說的天份呢。

[硃砂河]

結尾的一段話，挺有哲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