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嵐:烹調風波(8)
(2008-04-02 14: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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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冬的第一場大雪是十二月上旬的一個午後開始下的,等老趙晚上下班後去接了秀玫回來,雪已積了近一尺深。車到家門前的街道口卻進不了自家的車道,被鏟雪車從街道中心往兩邊鏟推的雪堵住了。老趙跳下車用隨車帶的一把小雪鏟鏟開一個缺口,這才和秀玫倆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上自家的車道。
在路燈的照射下,他家這邊的車道還是沒一個腳印的白雪地,而比爾家那邊卻已鏟出了一條窄道,直對著他家的車庫門。老趙回到家也沒休息,拿上大雪鍬就從車庫門外鏟起,簡單地開出一條道以便把車開進車庫來。因時間太晚,老趙沒顧上兩家車庫之間二尺來寬的距離。
第二天早上起床晚了些,再去鏟雪時,老趙發現比爾又已把昨晚下的雪鏟過了,但仍然未動那中間二尺寬的部分。老趙本想把它一並鏟了,可心念一動:為什麽比爾一鍬都沒動這中間部分?難道他是有意留下的?也罷,就讓它留著吧。所以老趙最終也沒動它。
下雪是多倫多的冬天特色。初下的白雪給多倫多披上銀白色的外套,隨後不久,這外套就被人們的運動弄髒了。一冬天,各種鏟雪車,撒鹽車穿梭似地在高速公路,街道和人行道上鏟雪,撒鹽。路兩邊,建築物旁邊都是由機器和人力混合工作後堆積的像連綿起伏的丘陵山崗般的髒雪。下雪使多倫多變得美麗,也使它變得難看。
又下雪了,這是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大雪,連著下了一天兩夜。秀玫從一樓家庭廳的落地玻璃門往外看,後院的積雪已有一人多高。這是由於頭次的雪還沒來得及化,就又下雪了,如此一次次累積起來的。
老趙獨自一人在車庫門前鏟雪。接連的下雪鏟雪,車道兩邊的雪已堆得比中等個的老趙還高。由於位於車道中間的約二尺寬的部分的積雪從第一場大雪起就沒被鏟掉,現已積有半人多高,車道已被它一分為二,變成兩條單獨的僅容一輛汽車進出的狹窄通道。
老趙一邊鏟雪一邊回想起一年前他和比爾邊鏟雪邊聊天的情景,心情格外惆悵。他多麽懷念那睦鄰友好的日子。
老趙人如其名,為人向來豁達大度,樂觀開朗,從沒與人發生口角。可如今竟要和一牆之隔的近鄰法庭相見,而且他還是被告,這使他感到非常委屈和不平。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凱西要這麽做?如果她對他們有意見,大可以當麵說出,憑她上次那樣不客氣地追問他有關烹調野生動物和狗的事,她不是沒有當麵說出的勇氣。也許這就是加拿大當地人行事的方式,有什麽事不好辦或不高興就法庭上見?中國人曆來對法庭有懼怕心理,平日裏謹慎小心生怕沾上任何違法的事。尤其是移民到這裏畢竟時間短,語言有障礙,文化習慣有差異,更是夾著尾巴做人,遇事惹不起就躲。老趙不是那種特怕事的人,他是喜歡交朋友的人。與比爾初步交往的融洽使他以為遇上一戶好鄰居,即使不能像他與國內的老鄰居那樣親密無間吧,起碼也能相互理解,相互諒解和相互幫助吧。凱西說他做飯的油煙引起她生病,猛一聽似乎有道理,仔細想想卻很荒唐。做飯的油煙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據說含有致癌物質,吸多了當然會引發疾病。但他老趙家又不是二十四小時做飯,凱西也沒站在抽油煙機的出風口等著專門吸入這油煙氣。事實上油煙一抽出,就被風吹散了,怎麽會引起凱西的心髒病發作?自從得知凱西把他告上法庭,老趙總想找個機會與比爾談談,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可後來發現不但凱西,就連比爾也都在回避他。有次老趙正在門外擦車,看著比爾開門出來想打招呼,可比爾馬上又進屋了,明顯著是不想與他打照麵。
老趙越想心情越沉重,草草鏟了幾下雪就回家了。他沒注意,當他鏟雪的時候,比爾一直在二樓廚房的白色窗紗後看著他,灰眼睛裏流露出深深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