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兒離家多年了,常常想起她們小時候的事兒。
還記得88年春節,孩子爸爸從布達佩斯回北京探親,第一次見到9個月大的女兒,帶到爺爺奶奶家。家裏人多熱鬧,她認生,不停地哭,隻肯趴在我的背上。那一年秋天我也去了布達佩斯,這一別就是三年半。再見到孩子,她天真地問:媽媽,媽媽,你怎麽不對勁啊?我問怎麽不對勁, 她說:和照片上看的不一樣。聽得我鼻子酸,眼淚要掉下來了。又過了兩年,帶她到渥太華,我們終於團圓了。
大女兒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孩子,那時沒來多久,英文還說不來幾句。有一天沒在校車上接到她,我正在著急。就見她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我問:”你去哪兒了“? 她答:” 我早下了一站,去田田家送信“。
“送什麽信“? “問問田田和他爸爸媽媽為什麽請了別的小朋友,不請我去他的生日party”?
我聽了暗笑 “你會寫嗎”?“會啊,不會的字就寫拚音”。
後來見了田田爸媽,我真不好意思。哪有這麽理直氣壯地要去人家Party的? 其實是她來的時間短,人家一時忘了她。
渥太華的冬季冰天雪地,學校老師反複跟孩子們說下課在外邊玩不要赤手摸鐵柱子。大女兒好奇啊,偏要舔舔柱子看會發生什麽。結果舌頭馬上和柱子凍在一起,拿不下來了。幾個小孩子沒了主意,又不敢告訴老師,一個孩子使勁一揮手,分開倒是分開了,可舌頭粘下一層!疼了很久才愈合。
那時上高中,她聽學校英文老師的推薦,去了離家20多公裏外的Canterbury High School,她說那個Arts Program.是加拿大最好的。她成績好,近處又有挺好的學校,為什麽舍近求遠,每天要起早摸黑來回跑幾十裏路?我們不想她過早偏科,真不願意她去,但想來想去覺得這是她的生活,她的前途,她有權利自己選擇。不願她長大了抱怨: 當年就是因為我爸媽,沒有上成喜歡的高中。
我們曾在渥太華經濟非常好時借助網上公司grapevine第一次賣房。到2005年再賣房時,想到又要把房子收拾得一塵不染,不能開火做飯;還要應付來來往往的看房客我就頭疼,打算找agent全包算了。孩子爸爸那時已經在加州上班,他堅持先用grapevine試試,還篤定地說 “讓姐姐幫你”。孩子真行,忙裏忙外地招呼看房客,不厭其煩地回答人家提出的問題、要求,還和看客們談笑風生地聊天。交易成功,我們又一次跳過中介賣掉房子。
姐姐心大,膽大,我很早就把她當大人。後來從加州搬回溫哥華,因為等妹妹學期結束我無法兩邊兼顧。怪我失策找了個小搬家公司,動身前幾天才告訴他們隻負責到美國邊境,隻幫忙聯係溫哥華的搬家公司。沒法,後邊的事全落在孩子身上,姐姐求同學開車帶她到加拿大邊境海關,辦理了全部入關手續,又看著家具裝車。那天忙到晚上11點多,她的電話到了: 媽媽,放心吧,都妥了。我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想想那時她也就是個大三的學生,還正逢四月下旬期末考試的緊張時刻,得有多難!
這孩子迷糊,特別怕起床。一覺睡下去,不是自然醒,就是我和妹妹兩人拉她都起不來!學校遠,活動多,功課重,有一天晚上我和她在書房討論數學題,轉身去做些事再回頭,她已經滑倒在桌子底下睡著了。早上起來送她去校車站點,她要等鬧鍾響三次才起,我常常坐在車裏等,數著時間1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心裏急死了。 好幾次送她趕校車都是在人家馬上要啟動了別在車前趕上的。那時跟迷糊姐姐的衝突,10次有8次是因為趕時間!我常跟她說,你早晚要為磨磨蹭蹭付代價,交學費。
也怪啊,出乎我想象。她工作敬業,頭腦清晰,做事周全,很得好評。用她的話說: 媽,我至今還沒交那個學費呢!
話不能說太滿,我家的迷糊姐姐還是出了回洋相。有一年她從香港回北京,買的是一大清早的機票,夜裏就到了機場,check in後等在登機口,太困了在那兒打瞌睡。聽到登機廣播,周圍的人們都動起來。她睜眼看了一下,心想才不要那麽早進機艙,還能再睡幾分鍾,就又閉上了眼睛睡。忽然有人推她:你是不是***?她說是啊。人家說,快走吧,飛機就等你呢!一看,登機口早就沒人了,機場擺渡車送她一人上飛機!
一路走來,和迷糊姐姐的分歧、爭執很多,上高中,上大學,選專業,找工作,換地方...... 幾乎所有的事情她和我的想法都不一樣。現在看她陽光,誠實,上進,做她喜歡的事兒,慶幸當初尊重了孩子的選擇。
我不懂星座,查了查,她還真是金牛座!但她可呆不住,走南闖北好多地方了。
堤堤是孩子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