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溶溶,樹影婆娑。小車慢慢轉過路口,停在草坪前的泊車位上。
你已經在那裏等了。有時候坐在樹下,有時候蹲在屋邊。你坐的時候,兩隻前臂直直撐著,神情嚴峻,十分英武。蹲的時候,有些懶散,好似望穿了雙眼。
“灰灰,我來了!你等了好久嗎?”
姐姐帶著凱蒂搬出去以後,你就成了我的新寶貝。其實,一開始我並不喜歡你。我更喜歡小黑。她是七個寶寶的媽媽呀!雖然她是野的,經常不見了蹤影。
但是我心疼她,心疼她那麽嬌小的身子,竟然一窩養出七個寶寶。而那一群寶寶又個個活潑可愛。唉,可惜,最終她失去了他們。我也失去了他們。
作為寶寶們的爸爸,你做了些什麽呢?你來我這兒,在樓梯上等著,叫著,不就為了那一頓美餐嗎?
我的鮋魚罐頭是留給小黑吃的,她產後的身體需要營養。看你肥肥大大的屁股,哪裏還要吃好好,倒是應該減減肥了。
可是你執著。 黑黑三天兩頭不見露麵,你每天準時報到。誰說你不聰明,你不但知道我們回家的點兒,還認識我們車。
常常車子開過來,就聽見你輕輕柔柔的叫聲。“叫得好溫柔啊”,家長也為之所動。姥爺在的時候,總說“小灰好,小灰是好孩子,比黑黑強”。那就是因為你會貼乎人啊!
姐姐卻不這麽說。上次我告訴她,灰灰來了,站在門口不走。吃了半碟魚肉,顯然是不夠,還總往屋裏探頭探腦。姐姐說,“他好賴皮呀!”
看,小男生的死纏爛打,不達目的不肯罷休,在老人家那裏,就能輕易獲得理解和共鳴。在年輕的女孩子那裏,卻不一定行得通。
原因是老人家以己為中心,如果他覺得你重視他,巴結他,圍乎他,就能得到好的待遇。而女生如姐姐,她清楚明白你想要的東西,明白你鮮明的動機,因而不為所動。
說是盡管這麽說,實際上你的好吃的好喝的,都是姐姐買的。每個星期六她來,都是大包小提溜兒的。現在她對你的態度也漸漸變軟了,總說“好可愛啊!隻是別讓他吃過飽了,對身體不好。”
可見你的軟磨硬靠工夫,足以能夠轉變你的人生境遇。
私下裏,我和姐姐聊起來的時候,倆人都常常感歎。性格即命運。人如此,貓咪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看小黑,對人總是很戒備,躲躲藏藏。即使對我,也不敢過於親近。姥爺若是想叫叫她,就更不行。老遠就跑開了。因此老人對她耿耿於懷,總說她“不懂人事”,“不近情理”。
本來就是個野貓嗎,要求她懂得人世間的複雜,和人心的念想,豈不是太可笑了嗎?當然老人家的想法,有許多可笑的。總歸是老人家了麽,我們也笑笑算了。
好幾天不見小黑了,心裏頭非常牽掛。可是,因為她總不湊前,在人心裏頭的位置,就會慢慢淡薄。原來給她留著的美食,也因為你天天圍著我轉,而成了你的腹中消化之物。
不能不承認,你現在是我第一的寶貝!
前天晚上,風雨交加。時近午夜,臨睡時分,我不放心你,再次走到門口,窺看你的去向。沒想到你還在!有些冷,孤獨地坐在門前。看到燈亮,喵喵地叫了兩聲。我趕緊開門,想讓你進屋取暖。你隻進來片刻,便慌忙跑出去。
你不是有家的嗎?——姐姐說你是隔壁一個老奶奶家養的老貓,看你和人親近互動的嫻熟程度,也感覺你不是小黑那樣的野貓。可是深更半夜的,怎麽還不回家呢?
每天吃飽飽了,到屋裏和我玩一會兒。蹭蹭我的腿,撓撓我的腳,躺下來撒撒嬌。然後就走了,留都留不住。怎麽下雨夜一人獨自在外麵呢?你的臨時老婆呢?
怕你凍壞了,我四下搜尋,找出一個深深的硬紙盒,鋪上厚厚的毛巾被,上頭再搭一層毛巾。希望你冷的時候,鑽進去取取暖。
第二天早晨,那盒子原封未動,不像是被用過的樣子。家長說,他不會進去的。那不是他的地方。
可是黑黑就喜歡我給她鋪的小毯子,在陽台的角落上。下午時候,我送姥爺回家,常見她趴在那裏曬太陽。中午,是屬於黑黑的。晚上,屬於你。
現在姥爺回去了,我不必在中午時分緊趕慢趕往家跑,也就沒有機會再見到小黑。“她拿你當媽媽了。”姐姐曾經這麽說。
你也是吧?每當晚上等我的時候,在屋裏和我嬉戲玩樂的時候;風雨之夜,門外徘徊不肯離開的時候,你一定把這裏當成了家,把我們當成了你的親人。
你的身上,好多優點呢!你的執著,你的不畏挫折,你的不在乎人的冷漠,你的以自己的真誠換取別人的認可,都是極為可貴的品質。
灰灰,親愛的灰灰,讓我說聲,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