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日子

 有你的日子

小時候，從幼兒園回到家，一頭紮進你懷裏，被你高高地舉過頭頂，原地轉上幾個圈兒，咯咯地笑個不停。坐在你肩頭上，我觸到了曾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從本不屬於我那高度的視角看過去，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不一樣了。

被你的胡子紮得生疼，大叫，命令你去刮胡子。你刮完胡子，在我的小臉上蹭一下，“可以了嗎？”，不紮了，有點兒麻麻的，帶著一絲好聞的香皂味兒。“嗯，現在可以親我了”。我把小臉湊過去，你抱起我，笑著左右兩邊再親親。

露天電影散場了，你手上拎著板凳，身上還要馱著一個早已進入夢鄉的小酣豬，回到家，小豬假寐，任憑你輕手輕腳地把小豬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熄燈，離開。

五歲那年搬了新居。走進家門的第一眼，看到好大好白的一麵牆。不由分說，拿起一盒彩色蠟筆，在這張大白“紙”上瀟灑揮毫，畫了一座大大的房子，有門有窗有電燈，有媽有爸有哥有姐還有我，嗯，再加個煙囪，幾縷炊煙，又畫了一隻光芒萬丈的紅太陽，高高地掛在天邊。正顧自欣賞，一記巴掌拍在屁股上，大哭。哭夠了，你摟著我，揉著被打疼的地方，指著牆上的畫說，這房子畫得真好，是幼兒園裏學的？我掛著眼淚，點點頭。“房子是公家的，以後還會換別人住，不可以在牆上、地上亂塗亂畫。”這時，你又拿出一個圖畫本，“以後把畫畫在這個本子上，保存起來，好嗎？”。你這一巴掌讓我記了一輩子。

為了我提早上學，你領著我走遍附近每一所小學，向他們展示女兒歪歪扭扭爬滿抄著《老三篇》內容的田字格本，苦口婆心地遊說校長，雖沒能成功，但我知道了，我是你的驕傲。

冬夜裏高燒四十度，你抱起我就往醫院跑，整整一夜，守在我身旁，看我吊瓶、打針、吃藥，不時地來摸摸我的額頭。第二天，還要裝出沒事兒人似的去上班。

出差，出差，沒完沒了的出差。我的童年無憂，在你南來北往的隆隆列車聲中漸行漸遠；我的少年煩惱，在對你無盡的期盼中愈走愈近。青蒿素立項的頭十年，你奔走於兩廣粵滬、湘魯滇黔，籌措科研經費，安排開發計劃，組織科研力量，考察生產基地。午夜夢回，聽見有人低語，揉揉惺忪睡眼，見你在，興奮地一軲轆翻身下地，翻看你旅行袋裏帶回的東西，無奈熬不住困勁，一會兒又沉沉地睡去。早晨睜眼，尋你不見，問媽媽，昨夜是夢嗎？媽媽說，不是夢，一早接到命令，又走了。

你一生與煙為伴。看文件寫文稿時，點上一隻煙，已經成為你工作中的習慣。兒時，喜歡坐在你的腿上，把頭貼近你的胸膛，深深地嗅你身上的氣味。那種悠悠的煙草味，給我一種舒服安全的感覺，至今，這種味道仍留在我的記憶中。年屆六十的你，突然決意戒煙，從此再未拾起，無論何人送來何等好煙，不為所動。心中不由暗生敬佩。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是你常對我們說的一句話。曾笑你迂腐，都什麽年代了，還拿孔夫子的那一套來說事兒。你正辭道，有些話是放之四海皆準，永遠不變的真理。

高考期間，發燒，食不下咽。你下了一小碗麵，寬寬的湯，點上幾滴豬油，撒一小把蔥花在湯上，麵裏還臥著一隻煎得外黃裏嫩的脆皮荷包蛋。從小我就不愛吃麵，半碗麵可以讓我吃成一碗。你說一定要嚐一口，這叫陽春麵。我懶懶地看著眼前這碗麵，很艱難地拿起筷子。先嚐一勺湯，嗯，鮮香可口，鹹淡適宜；再吃一口麵，嘿，滑爽有勁，口感細膩，還真不賴，原來麵條可以做得這麽好吃。三下五除二，一口氣幹個底兒掉。你笑了。從此，碰到賣陽春麵的鋪子，一定要進去來上一碗，然而，再也找不到你做的那一碗的口味。

上大學，遠赴北疆，你從沒來學校看過我，而你的信卻是每月兩封，四年裏始終沒有間斷。

回放兒子三歲時的錄像，小手指著“貝塔和舒克”的故事書，一頁接著一頁，一字不差地複述著解說詞。稚嫩的吐字，透著你的鄉音，一字一句，全是你的語氣，聽得我眼淚止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每次打電話回家，你總說，“我好的很呢，盡管放心”。那一次，你連日發燒，吃不下東西，我在電話裏告訴你，回國機票訂好了，是當月下旬的。唯一的一次，你遲疑了一下，“女兒，我想你了。還要過二十天才能見到你，是嗎？。。。好，我知道了”。放下電話，我哭了，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不敢深想，馬上對先生說，立刻改機票，盡早啟程。

。。。。

後麵的事情，忘掉也罷，不願再回憶了。

父親，祝你節日快樂！

天下所有的父親，祝你們節日快樂！

每當聽到這首歌，我就會想到你，我的父親。

這首歌詞，是我內心的呼喚。以前譯過一稿，今日換一種文體，再譯。

YOU RAISE ME UP

音樂: Rolf Lovland / 歌詞: Brendan Graham / 演唱：Westlife / 譯詞：若子

 

When I am down and, oh my soul, so weary;	我靈失落，倦怠徘徊；
When troubles come and my heart burdened be;	我心勞頓，負重難捱。
Then, I am still and wait here in the silence,	屏住呼吸，靜靜等待，
Until you come and sit awhile with me.	盼你來坐，靠近我愛。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倚你而立，群山巔脈；
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依你而行，驚濤瀚海。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靠你肩頭，堅強勇敢，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助我超越，既往開來。
There is no life - no life without its hunger;	生命渴望，心靈期待；
Each restless heart beats so imperfectly;	一樣繹動，異樣精彩。
But when you come and I am filled with wonder,	當你到來，希望盈懷,
Sometimes, I think I glimpse eternity.	曙光忽現，永恒存在。

 

You Raise Me Up – Westlife Music Co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