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最愛(二十七)
(2009-01-13 08:08:10)
下一個
一個月後,許焰家來了不速之客,李新國。他敲門進來時,差點擂倒了正在吃晚飯的許焰,還有她的父母。許焰頓時滿臉通紅,眼神慌亂。父母看出來了,這個男人,和許焰的關係不尋常,跟她離婚的事可能有關。
許焰很快鎮定下來,幫李新國拿過手中的行李,並向父母介紹:“他叫李新國,我在桂林的朋友”。 父母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他們早就商量過,關於離婚的事,隻要許焰不說,他們也就不提,免得碰了女兒的傷心處。對於李新國的來曆,他們也不主動去問。父親象接見下屬般,和李新國禮貌地握了手,母親擺上了一副碗筷。李新國拘謹地坐下,吃了一頓氣氛嚴肅沉悶的晚餐。
飯後,許焰把李新國拉進房間,關上門問道:“你怎麽來了?”
李新國笑著說:“給你一個驚喜呀,電影上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許焰再問:“你和她...簽字了嗎?”
李新國的笑容僵住了,他是答應過,離了婚就到陝西接許焰的。可一提離婚,蘇葵總是敷衍他:“我忙,改天再說。”李新國拿她也沒辦法。
“沒離婚,你跑到我家來幹什麽?”許焰很失望。她不想催他,可也不想把別人的老公往家裏帶。
李新國陪著笑解釋:“我來,其實有三個原因。第一,我們單位組織到西安旅遊,我是順便來看你。你可別自作多情。”
許焰白了他一眼。他不是浪漫的人,從認識的第一天就看得出來。
“第二,”李新國接著說,“我太想見了。”說完就抱住了她。許焰熱烈地回應著。她也想他,每分每秒。每天臨睡前,她聽林億蓮的《至少還有你》,那句“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總會讓她流下淚來。
李新國再給她講第三個理由:“我想跟你商量件事。等我離婚以後,我們也別去外地找工作了。我想移民到加拿大去,你說好嗎?”
自從高中同學王宇和劉小慧去了加拿大,李新國也認真考慮過,還看了不少關於移民申請的信息。蘇葵不願離開桂林,他也就斷了這個念想。兩星期前,他和王宇通過電話,得知他們兩口子在多倫多的日子過得挺好,那邊電腦工作的需求量也還大,李新國又能動心了。離開桂林,到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生活,是他和許焰的共同想法,既然要走,為什麽不走得遠一點?飛到大洋彼岸,自由民主的資本主義地盤去。在那裏,有誰去管你出過幾次軌,結過幾次婚?
“你是說,我也跟你一起去?”許焰問。
“那當然,難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
“但我學的專業在國外沒用啊。”許焰說。“出國”兩個字是挺誘人,可出去後,她總得幹點什麽吧。好多女人在國外,就成了家庭主婦。在她的人生規劃裏,從來就沒有過“家庭主婦”四個字。
李新國說:“放心吧,你這麽聰明,還怕找不到事幹。你可以先出讀書,然後工作;也可以找個一般的工作幹著,再慢慢想辦法。你還有我呢。有本事的人,到哪兒都不怕。”
許焰被李新國誇得有點得意,尤其愛聽這一句“有本事的人,到哪兒都不怕“,有信心,有遠見,有氣勢。這就是她最欣賞他的地方,他和陸陽不同的地方。
李新國繼續說:“我都想好了,我們先把移民的材料準備起來。等蘇葵答應離婚後,我們就馬上結婚,以配偶的身份一起申請。”
許焰問:“一定要馬上結婚嗎?”她才離了婚,還沒有走進下一次婚姻的準備。在總結剛結束的失敗婚姻時,她的結論常常是:這個婚,原本就不該結。和李新國雖然是愛得難舍難分,但認識的時間畢竟還短,談結婚太倉促。
李新國說:“如果我先作為單身來申請,以後再把你加進去,申請的過程就會長很多,還不如一開始就交兩個人的資料。我真的想早點把手續辦好,到外麵去過不一樣的日子,你不想嗎?”
許焰當然想。可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他們的計劃再是周密,重要的先決條件還沒有滿足,李新國沒離婚。
把李新國安頓到另一個房間睡後,許焰想起了大學同學秦麗,有一陣沒聯係了,不知道她在多倫多過得怎樣。許焰打通了秦麗的電話,想打探打探,一個學馬列主義理論的人,能不能在加拿大混口飯吃。秦麗剛好在家,讓許焰趕緊把電話掛了,她再從多倫多打過去,國外長途電話便宜。
這一通電話,聊了快兩個小時。許焰第一次向朋友講述了離婚的前後經過。得知陸陽跑到許焰的單位告狀,還找了李新國老婆,秦麗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飛到桂林踢陸陽幾腳,為許焰出一口氣。許焰愛上別人,難道是她一個人的錯?愛情本來就是不由自主的東西,陸陽不是沒過念書的人,這都不明白?男人守不住自己老婆,不反省反省,還跑到外麵去搞小動作,虧他做得出來。 秦麗還想再罵,許焰說:“算了,別說陸陽了。你這樣罵他,知道你是為我解氣,心領了。我是罪魁禍首,這我知道。說說你吧,最近怎麽樣?”
秦麗跟老公顧誌強去多倫多已經一年。顧誌強拿的是工作簽證,落地就有年薪七萬的工作,生活不成問題。他們很快又申請了技術移民,麵試和體檢都好了,正在等消息,估計問題不大。秦麗一邊學英語,一邊申請學校,九月份就要去約克大學讀計算機。
“計算機?你一個學馬列主義的,也可以去學計算機?”許焰問。
秦麗說:“為什麽不可以?到了國外,就等於重新洗牌了,學什麽不行啊。”
重新洗牌,許焰喜歡這個詞。
第二天早上,許焰把李新國重新向父母介紹了一遍:“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們準備盡快結婚。” 他們隱瞞了李新國是有婦之夫的事實,以免讓父母擔心。
許焰父母對視一眼,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來。自從許焰離家上大學,父母對她的所有事情,都隻有知情權,沒有決策權了。女兒要嫁陸陽,要去桂林,要離婚,現在又說要結婚,哪件事輪得到他們說一句話?
許焰父親把眼光落在李新國身上。這個年輕人,不象陸陽那般張揚和能說會道,但穩重內斂。許焰父親幹了多年行政,稱不上閱人無數,在仕途的最高峰,也當了兩任副縣長,雖然現在把職位讓給年輕幹部,退到了不管事的政協,也和各種各樣的人打過交道。以他的眼光看,相對於陸陽,李新國更接近心目中的女婿形象。
那天是星期六,父母不上班,吃過早飯,一家人坐在客廳裏聊天。
李新國談了和許焰結婚後的打算。先辦移民,如果不成功,兩個人再到北京、上海或者深圳找工作,總之一句話,他們會離開桂林,開始新的生活。他有能力有技術,對未來還很有規劃,讓許焰父母看他的眼神裏,又多了幾分欣賞。母親還把家裏的幾大本相冊拿了出來,和李新國邊看邊聊,給她講許焰小時候有趣的事。許焰也饒有興致地聽著,和李新國一起哈哈大笑。她原以為,自己是被父母忽略的孩子。沒想到,她從出生到長大的點點滴滴,他們都清晰記得。
許焰緊挨父母坐著,離得近了,看到他們的好多白發,有想哭的衝動。許焰總把他們跟陸陽慈祥可親的父母做比較,還自卑地以為,她沒得到過父母的愛。經過婚姻的變故,回到家裏,再一次看父母當年的結婚照時,她似乎才明白,他們也年輕過,也追尋過幸福快樂的日子。姐妹三個的名字,許焰,許晟,許暉,都是父親起的,全都和太陽有關,透著父母當年對燦爛人生的憧憬。是生活的艱辛,讓他們變得不苟言笑,讓人敬畏。他們要用微薄的工資,養大三個女兒,供養年邁的兩邊父母,還要資助鄉下的侄子侄女上學。如此清貧艱難的日子,他們又怎麽會有太多慈祥、從容的笑?
許焰父母看著照片,一樣感慨萬千。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象他們一直希望的那樣,上了全國最好的大學,離開了窮山溝。女兒們離家上大學的榮耀,好象都不記得了,思念女兒的惆悵,倒是時時襲在心頭。從小最聽話的許焰,長大了卻最會折騰,結婚離婚,又結婚,以後還要出國,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讓父母少些擔憂和牽掛。
李新國翻著相冊,看到許焰好多上台領獎的照片,有書法競賽,智力競賽,寫作大賽,都是第一名。他還在客廳的牆上,看到了許焰當年得獎的書法作品,蒼勁有力,不象十多歲女孩的字跡。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帶著佩服的語氣對許焰說:“沒想到,你從小就這麽有本事,我都覺得配不上你了。”
許焰開玩笑說:“再有本事,以後還不是得靠你。你靠得住嗎?”
李新國說:“應該是吧。”
應該是吧,這就算他的承諾了。在許焰麵前,李新國從來就很少有甜言蜜語,更不會象陸陽那樣,在未來的嶽父母麵前表決心。可許焰覺得踏實。再要強的女人,說到底都少不了男人吧?二妹許晟剛來過電話,通知家裏,她準備結婚了。許晟在三姐妹裏長得最漂亮,最能幹,遺傳的先天夜盲症也最嚴重。男朋友把她追到手的關鍵一句話,和陸陽當年很象:“讓我牽你的手,去走夜茫茫的人生路。”
現在,許焰決定牽李新國的手了。
小A啊,我想了又想,這一生中最愛,除了孩子,還真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