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愛情(十二)
(2008-08-21 14:4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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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晚上八點左右到達多倫多。丁文頌的大學同學劉誌強已經等在機場出口,再把丁文頌和鬱平送到士嘉堡的一幢公寓。劉誌強和丁文頌關係不錯,為了把鬱平安頓好,他真是花了不少功夫。租公寓要查信用和收入證明,劉誌強就用自己的名字簽了一年的約,買了幾件簡單家具,冰箱裏還準備了夠吃幾天的東西。公寓的地點也是仔細挑選過的,考慮到鬱平的英語不大好,華人多的士嘉堡區比較適合她,這區的商店,銀行,郵局,基本上都有中文服務。公寓不遠就有個商場,方便購物。出門有公車,往南可以坐到士嘉堡鎮中心,往西直通地鐵總站。
到加拿大到底幹什麽來了,鬱平還沒仔細想過。劉誌強建議她先去ESL或者LINC班學英語,然後再做打算。丁文頌隻能在多倫多呆五天,春節假期一過,還要回武漢繼續那個項目。這幾天,他和鬱平一起,忙著辦工卡,駕照,圖書證,安裝電話電視電腦網絡,到英語培訓班報名,再添置些東西。鬱平沒想到,駕照筆試還有中文版。看來,象她這樣英語不太好的人,在加拿大生活應該不難。她忙得差點還忘了,他們是為了分手才來的多倫多。看起來,他們就和其他新移民一樣,是一對前來共創美好新生活的恩愛夫妻。
第四天早上,他們去了太古廣場,因為鬱平要買個電飯煲。劉誌強的太太李珍珍說,太古廣場有好多適合中國人用的電飯煲電水壺什麽的,還熱情地開車陪他們去。鬱平進了這個多倫多最大的華人商場,又有李珍珍這個愛逛街的人陪著,購物情緒馬上就給調動起來了,兩人樂滋滋地挑選電器。丁文頌跟著她倆,插不上話。他最怕逛街,一進商場就頭暈。
旁邊有個賣電話卡的小店。丁文頌走進去買了張電話卡,他想給趙梅打電話了。這幾天他跟著鬱平跑這跑那,可心裏還想著趙梅,苦於電話和電腦都沒裝好,沒法跟她聯係。她好嗎?她春節過得怎樣?來之前聽她說過,這次春節是和老公分開過的,各回各家。丁文頌在商場側門的邊上看到一個公用電話,走過去打通了趙梅的手機。
聽到丁文頌的聲音,趙梅又是意外,又是驚喜。其實,她一直在等伍軍的電話。可自從她回安徽後,伍軍一個電話都沒來過,連春節的問候都沒有。趙梅在年三十晚,給江蘇的公公婆婆打電話拜年的時候,伍軍就在電話邊上,可居然不願意跟她說話。伍軍堅持去江蘇過年,趙梅爸媽又要他們回安徽。趙梅知道自己爸媽的脾氣,要是這回不聽他們的,指不定要聽他們抱怨一輩子。最後,趙梅提出分頭回家,伍軍拋過來一句酸溜溜的話:“要是我爸媽問,兒媳婦是不是不想見公婆,我就說咱們離了婚得了。”趙梅也氣:“我爸媽要是問同樣的話,我也說咱們離了,行了吧?”
離婚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尤其是對伍軍這個離過婚,又天生敏感的人。這兩個字說了出來,夫妻倆又別扭上了,就各自回了家。大過年的,電視裏老是敲鑼打鼓賀新春,親戚朋友見了麵也是樂嗬嗬的,一片舉國同慶的太平盛世。可伍軍和趙梅,正分別在江蘇和安徽的家裏,心裏憋著一大股氣。
趙梅氣著伍軍,同時還惦記著丁文頌。她知道他正在多倫多,陪著鬱平,他好嗎?他和鬱平怎樣了?正想著的時候,丁文頌的電話就來了。兩人一聊起來,話就沒完了,除了問候對方的近況,自然又說了一大堆情話。丁文頌談得興起,心裏直後悔,怎麽才買了張十塊錢的電話卡,和趙梅通電話,就算再打二十塊錢,也是嫌不夠。
鬱平買了個電飯煲,還有個保溫瓶。付完錢一轉頭,發現丁文頌不見了,心裏有些著急。他們都沒有手機,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走散了怎麽辦?李珍珍說:“別急,他這麽大的人了,還能走丟了不成?你們兩口子的感情還真夠好的,幾分鍾不見就急成這樣。”鬱平心想,丁文頌很快就不會是自己的老公了,還緊張什麽啊?可她還是急了,這種著急的心態,不過就是一種慣性吧?這些年對婚姻的慣性。
李珍珍帶著鬱平,很快就找到了丁文頌。丁文頌還在和趙梅說著情話,沒注意到,鬱平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還聽到了他對著電話深情地說:“我真的是很想你。” 正說著,丁文頌看到鬱平從他身後衝出來,往側門跑了出去。她黃色的羽絨服象閃電一樣,從他眼前劃過。李珍珍在後麵跟著。
丁文頌趕緊掛了電話追了出去。春節期間的太古廣場人特別多,停車場上到處是兜著圈子找位置的汽車。因為下雪,路很滑。鬱平那樣沒命地跑,丁文頌真擔心她摔著了,或是被車撞到了。幸好她的衣服很長,兩手還抱著電飯煲的大盒子,跑得不快。李珍珍很快就把她攔住了,拉著她往停車的方向走去。當丁文頌也跟上車的時候,聽到鬱平一陣陣的哭聲。
李珍珍拿紙巾給鬱平擦去眼淚。鬱平稍為平靜了些,用哭得發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丁文頌說:“丁文頌,請你給我最後的一點尊重好不好?現在我們還沒有離婚,我還是你老婆。我對你已經沒有什麽要求的,也答應了你,會成全你和她。我最後的要求,就是想你好好地陪我這最後的五天,今天都已經是第四天了,過了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了,就可以和她長廂廝守了。你難道連一天都等不了了嗎?我是不是就這麽討厭,讓你一天都受不了!”
丁文頌也很悲哀。有李珍珍在,他不知該怎麽解釋。他知道又是他的錯,可是,他不是討厭鬱平,隻是一時興起想趙梅了而已。李珍珍很為難,她不知該怎麽勸鬱平,可不勸兩句又不忍心。身為女人,鬱平眼裏那份絕望,讓她看了都心疼。這個丁文頌,他還是人嗎?他怎麽可以把自己的老婆傷成這樣。
車裏的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很沉悶,很緊張。最後,李珍珍走到後座,幫鬱平係上安全帶,拍拍她的肩:“別哭了,我先送你們回家吧。”丁文頌也係上了安全帶,也象李珍珍一樣,輕拍鬱平的肩,想讓她快點平靜下來。他這一拍,鬱平就碰見了鬼一樣,差點跳了起來。她恨他,恨得不可以有任何一點身體的接觸。此刻鬱平知道,這一輩子,她永遠,永遠,永遠也不會原諒丁文頌了。
回到家後,鬱平把新買的東西收拾好,然後自顧自找了本英語培訓的書看,沒搭理丁文頌。丁文頌也找不出什麽話說,就把明天回去的行李東西收好了,鬱平沒幫他。他覺著有點失落,以前每次出差,都是鬱平給他收拾行李的。沒了鬱平,他一會兒不知道衣服該怎麽折,一下子又不知道牙刷和毛巾該怎麽放。鬱平看見了丁文頌束手無策的樣子,但沒去幫他。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兩人都餓了。從早餐開始,他們都沒吃東西。丁文頌說:“我們到旁邊商場去吃點東西吧。”鬱平說:“好吧。”她也餓,而且沒心思做飯,尤其是給丁文頌做飯。商場裏有個美食廣場,有肯得雞,比薩,還有幾家中式排檔。他們找了個地方坐下,吃叉燒麵。買麵的時候,鬱平看到牆上貼著張紙條,用中文寫著:誠招現金收銀。
明天丁文頌就回去了,留下她一個人,還想不好以後的日子怎麽過。聽說好多人出國後的日子都是從端盤子開始的,這眼前就有個端盤子的機會。吃完了麵,鬱平讓丁文頌坐著等她,自己走到麵攤前問老板:“請問你們要請人是嗎?我想來應征。”麵攤老板娘是個香港人。鬱平也是說廣東話的,看起來幹幹淨淨,是個勤快人。老板問:“你以前做過嗎?”鬱平想,既然這麽問,一定是希望她說做過的,誰不想請個有經驗的人呢?鬱平點頭說:“做過的。”也不算是撒謊,她做過出納和會計,跟收銀不是差不多嗎。
老板娘立刻說:“那好吧,你明天早上就來上班。工資一小時七塊,你就是站在這裏收錢,給客人發個號碼。麵條燒好的時候,就從這個窗口端出來,再叫客人來取。”
鬱平恭敬地笑著,再三感謝老板娘,然後走回去告訴丁文頌:“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她有些得意。劉誌強和李珍珍都說,現在找工作不知有多難,幹苦力都沒人要。可她才來幾天,就找到活幹了。她得意還因為,丁文頌你要知道,我鬱平不靠你也能活下去,可能還會活得更好。
傷心之地不可久留.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