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愛情都有競爭者(三十)
(2008-03-06 17:53:30)
下一個
白玉潔告訴張毅,這次回國,順便去看了看國內的工作機會,還拿到了三個Offer。她把“順便”兩個字說得這麽重,張毅馬上就覺察到了。
白玉潔想好了一堆理由,向張毅解釋回國的原因。比如說,多賺些錢。張毅最愛錢了,不是總覺得她賺得少嗎?她拿到的北京這個職位,底薪折算成加幣,和現在差不多,業績好的話,還有可觀的分紅。再比如說,帶兒子回去學好中文。張毅想把父母留在加拿大的一個理由,也是讓兒子跟著爺爺奶奶學好中文,雖然他爸媽說的是她聽著費勁的江西土話。再比如說,她爸媽身體不好,方便照顧。雖然這一堆理由,都不是她真正想說的:她想離開他,離開現在這種生活,以一種不離婚的方式。
沒想到,張毅馬上就同意了:“回國發展,挺好的。”他答應得太爽快,出乎白玉潔意料。
“什麽時候走?”
“就這兩三個星期吧。北京那邊希望越快越好。原來那個經理已經辭職了,想讓我快點去完成培訓,把空缺補上。”
張毅再問:“打算去多久,還回來嗎?”
別離的滋味為什麽來得這麽快?白玉潔眼睛紅了:“還不知道,看情況再說。”
“要不要叫我爸媽到北京照顧Andrew?”
一提這個,白玉潔的淒涼情緒馬上沒了:“不用,我媽在沈陽給我找好了保姆,是我表妹,人挺好的,還念過書,可以教Andrew很多東西。”
“房子,學校什麽都安排好了嗎?”
“北京有朋友,會幫忙的。”白玉潔說的“朋友”,其實就是程傑和他的女朋友。她不想告訴張毅這些,怕他把事情想複雜了。雖然程傑和她有不愉快的過去,但他可以大大方方地,以一個普通朋友的身份,去幫助她這對獨自去北京闖天下的母子。這種坦蕩,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張毅就不會有。
離別在即,他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可是,整個星期,張毅和白玉潔很少說話。白玉潔忙著辦手續,收拾行李,累得夠嗆,每天都早早睡了。張毅爽快地答應讓她回國,她的心特別輕鬆,睡得很香。
張毅睡不著。知道白玉潔要走,他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他希望她走嗎?絕對不。他知道白玉潔要走的真正理由。而他自己,在傅霞的事情以後,也很難麵對白玉潔了,所以,他答應讓她走。白玉潔睡了,有時候,他會打開床頭的燈,看她熟睡的臉,然後又到兒子房間,看兒子的臉。他的淚滴在兒子的臉上,他再輕輕地把它擦幹。
可是,他不敢對著白玉潔流淚,哪怕在她睡著的時候。他怕她突然醒來,看到他的軟弱。結婚以來,他一直是壓倒一切的姿態出現在白玉潔麵前的。她比他小八歲,她那麽嬌嫩,應該是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肩膀上的。可是,他真是不知道該怎樣去愛她。白玉潔要走,他理解,也許,這也是他們感情的最好出路。
白玉潔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這個家裏屬於她和兒子的東西,幾乎全都要帶走。衣櫃裏沒了她的衣服,空了一大半。洗手間裏沒了她的化妝品,看起來大了很多。這麽空的房子,就剩張毅一個人了,這麽空,空得讓他害怕:“不用收拾得這麽幹淨吧?留些東西,回來的時候用。”
白玉潔說:“還是帶走吧。到了北京,花錢的地方很多,能帶就帶,不用再買了。”在心裏她想說的是:“回來?我們會有回來的一天嗎?”未來,不可知,無論是她即將麵對的北京生活,還是和張毅的感情世界。在心裏,她和張毅一樣害怕。
去機場那天,Sally來了。白玉潔把兒子放在張毅車上,把他們父子多一點相處的時間。她坐Sally的車。她不想和張毅坐得太近,不想和他一起麵對別離。Sally對白玉潔的事,已經了解大概。她建議白玉潔回國看看,也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白玉潔還真去了。她再一次問白玉潔:“你真想好了嗎?感情是經不起分別的考驗的,尤其是張毅這種男人。你不在身邊,他不是更容易去找別的女人嗎?”
哪個愛情沒有競爭者呢?愛情的競爭者,不止是第三者,甚至可以是親情,友情,可以是人性的醜惡。白玉潔和吳佩芸爭,和Angela爭,和張毅的父母爭,和傅霞爭。她爭了五年,看起來,她羸了,可是她也累了。一個競爭者走了,誰知道新的會不會再來。她為什麽要爭呢?為愛嗎?白玉潔相信,他們是有愛的。他們的愛,在第一次相見的瞬間,在他們從一無所有,到建立起一個家的過程,在一千多個夜晚的耳鬢廝磨,在Andrew成長的無數點滴,也在一次次誤會和爭執,再一次次的諒解和包容裏。
他們是有愛的。張毅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裏說。如果,他們能夠在張毅結婚前相識,象許許多多的情侶和夫妻一樣,他們的愛情,也會是無數幸福愛情中的一個。表麵上,他們也是幸福的,和別人一樣,生兒育女,麵對風風雨雨不離不棄。可是,他們的愛情,有一個不同尋常的開始,也隻能以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存在,永遠充斥著猜疑和傷害,也讓他忍不住到另外一個女人那裏尋求慰藉,讓他們不得不被千山萬水隔離,在彼此的思念中維係這份不同尋常的愛。
要走了,白玉潔和張毅互相看了一眼,那是傅霞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們真正的一次眼神交流。那眼神裏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太沉重了。他們不得不把目光移開,不讓彼此看到眼中的淚。
當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白玉潔的眼淚終於從臉上滑落。多倫多的天,還是那麽藍,就象六年多前,她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
別了,多倫多,這個她曾每天都想停落的城市。別了,張毅,她的愛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