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情畫意

我的愛好是:讀書、寫作、旅遊、運動、和睡覺。
個人資料
正文

輩份-轉載於穀歌

(2015-03-29 00:38:00) 下一個

輩份

不知道輩份算不算一種文化,然而弄清輩份卻真得算一門學問。在中國,輩份的起源和曆史,不是才疏學淺的我所能夠考證的,然而從古籍中的記載及自己幼年至今的閱曆,卻使我觸摸到,輩份經曆歲月滄桑,朝代更迭而潛移默化變化的河流。

輩份,對於一個人來說,一生下來就被確定了,自己別無選擇。同宗族之間的輩份是嚴格遵守的,比如說稱呼必須準確,日常生活中要向長輩請安、敬煙、讓座、讓路,坐次上也十分講究,不能亂了禮法。一個人的言行舉止甚至命運都會受到宗族禮法的影響和傳統道德的束縛。

曾讀過這樣的史料:在山西、五台山下,有一個4000餘人的大村莊——槐蔭村。趙姓占了90%以上,人稱趙氏一家村,人興族旺。據《槐蔭村誌》記載:槐蔭村自新石器時代便有人類聚居。明朝洪武年開始,趙氏始祖伯英公從朔州馬邑遷來五台,定居槐蔭,以務農為主,勤儉持家,逐漸成為五台望族。趙氏家族繁衍至今,已有600餘年,傳25世,勤奮起家,豪爽待人,傳宗續譜,輩份嚴謹,還組織籌劃下《趙氏宗譜》一套12本書。

趙氏家族之間輩份是嚴格遵守的,即使是白發滿頭的老者,也必須稱呼比自己輩份大的娃娃為爺爺、叔叔。如果有人叫錯了稱呼,立即會受到族人的指責和糾正。宗族中孩子的取名也是依據宗譜中的輩份而定,不可隨意而取。

可見,槐蔭村的人民幾百年來生活在這樣一個相對封閉或半封閉的環境裏,已經逐漸形成並沉澱下來一種相對獨立的文化和禮法製度,影響了一輩又一輩,一代又一代人。這裏人口流動少,人們生活安定,生活也相對貧窮、落後,自己自足的自然經濟必然要求同族、本家團結協作,互幫互助,宗族間的紐帶也就比較緊密,它與社會經濟的發展以及開放的程度也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在我們熟知的巨著《紅樓夢》中,也能找到“輩份”的痕跡。如[林黛玉進賈府]一章裏:黛玉“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去。”先拜見了外祖母,王熙鳳來時,賈母戲說稱她“鳳辣子”便可。黛玉不知如何稱呼,不敢造次,待到眾姊妹說“這是璉嫂子”時,她才趕忙賠笑見禮,以“嫂”呼之。由此可見,在封建社會裏,也是非常重視輩份,不清楚輩份,身份,稱呼一個人時是十分小心謹慎的。而在行請安拜見禮或是吃飯時,對坐次、位置也十分講究,如吃飯時對客人應禮讓上座,而客人若很年輕、輩份也小,應推辭坐邊座或下方坐,否則就會被人輕視,受人嗤之以鼻。

當黛玉去拜見二舅舅賈政時,老嫫嫫讓她炕上坐,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隻向東邊的椅子上坐了。見舅母王夫人時,王夫人本在西邊下首坐著,見了黛玉,便往東讓,黛玉料定這本是賈政之位,再三不肯,“王夫人再四攜她上炕,她方扶王夫人坐了。”
當賈老太太傳飯時,賈母正麵榻上獨坐,兩邊四張空椅,熙鳳拉了黛玉在左邊第一張椅子上坐,黛玉十分推讓,得到賈母解釋“你舅母嫂子們不在這裏吃飯,你是客,原應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

由於賈府中人物眾多,各人身份不同,輩份複雜,黛玉不得不步步小心,時時在意,才不至於弄錯,鬧了笑話,亂了禮法。

史料中的記載,古典書籍中的諸多表現,感覺似乎距離我們很遙遠。然而我的那次難忘的經曆卻使我與輩份有了零距離的接觸。

我的父母是山東人,年紀輕輕都去支援了邊疆,我便出生在那遙遠而美麗的新疆。16歲那年,母親攜了我回家鄉探親。外公家住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汽車也難暢通,跟著母親走了很遠。中午時分,老爺子發話了:來,上桌子四周的男人們,躊躇了片刻,互相謙讓,然後落座。母親卻悄悄示意我,不叫我坐:在這兒,原來女人是不上桌子的!不懂規矩,更不能亂坐,這裏絕對是一種地位的象征,如果亂坐,會招致大家的冷眼,最後終於在老爺子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貧窮而瘦弱的外公巍然坐在最上端,微笑著請大家喝酒、吃菜。在這裏,有的是尊嚴,一種與生俱來的尊嚴,這裏的人們情不自禁遵循著一種不可抗拒的東西,金錢不可左右,現實利益不可左右。後來,聽母親說,家鄉過去過春節,還必須施行磕頭的大禮。一磕便磕得鄭重其事,一拜便拜個不同凡響,要帶豐厚的禮物,像是隆重的儀式。禮也有區分,端餃子磕頭,磕的是本家長輩,爺爺、叔叔,空手去全村轉,磕的對象是上了年紀的人,磕的更多的是一種敬老,最後拿饅頭去磕頭,磕親戚,一直延續到初五甚至更遲,從這時,走親戚成了春節的主要內容。

曾因為輩份,從中生出了許多陳規和積習,也抹上了濃厚的農業色彩,也惟有農村的春節從如此真正純粹。而如今,城市裏的居名來自五湖四海,地域廣而顯得雜,也就沒那麽多親戚。人口流動很大,從事的職業也很廣,由於社會分工不同,職業不同,社會中與人的交往也局限在一個圈子裏,各個職業有各個職業的圈子,即使是親戚,同住一個城市,甚至相鄰不遠,也少於往來。城市裏的人們總是在忙,忙於工作,忙於生計,奔跑在各條戰線上。經濟發展越快,人們的腳步越匆忙。現代工業營養著的城市越建越像城堡,鋼筋水泥築成的。人與人也是被阻隔的。人情少的。教化意義的意識少的。輩份不重視的。

我似乎覺得下一代,對輩份已沒有那麽深厚的感情和濃烈的興趣了。逢年過節,你若問孩子,想去走親戚嗎?他保準回答:隨便。說是拜年,可如今什麽都是速成的,連這儀式也成了一個象征,意思一下也就算了。有的甚至把走親戚當成一項苦差事,即使是一家家吃過來,壓歲錢一家家拿過來。

孩子們的姓名也可以不再拘泥於家譜了,有的甚至已不再避長輩的諱字,有的更幹脆,連姓也去掉了,追求時髦時尚點的,名字有取四個字的,有取外國名字的。你若再拿“輩份”去說教、約束他,他定會顯出瞧你不上的神情來。弄清輩份的確可算得上一門學問。尤其是現在的社會,人口流動大,開放程度高,使輩份變得越來越複雜,稱呼起來也就變得含含糊糊,有時會陷入尷尬的境地。

我家隔壁老太太,八十幾歲了,我稱她為“阿婆”,她的女兒五十幾歲了,我喊她“阿姨”,這都沒錯。而老太太的小兒媳婦年紀與我相仿,於是她讓我的女兒叫她“阿姨”,嗨!簡直亂了套了。思來想後,原來對同宗同族的人來說,輩份與年齡無關,而在與非本族本家的人交往時,輩份又與年齡搭上了關係。
過去人們認為多子多福,而如今人們更看重子女的教育,因為大多是獨生子女,孩子便更是理不清輩份了。不久前,讀魯迅先生的《祝福》時,有學生問我“堂伯”是什麽意思?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仍是一臉茫然。還有學生將“魯四叔”的妻子,應是“四嬸”,滿篇都寫成了“四嫂”,將叔嫂扯成一對,還渾不知覺------隨著時間的流逝,今後的獨生子女門怕再也難以體驗到兄弟姐妹間的手足之情了,弄不明白“姑姑”、“嬸嬸”------而隻能從古老的文學作品中尋找到這些陌生而奇怪的字眼,記錄著失去的,情感的意義。
時間無情地流逝,輩份,是否會愛莫能助地漸漸遠去呢?或許那時,我們不得不帶些懷舊情緒,甚至感傷情懷,揮揮手,說,再見吧,輩份。而與此同時,另一種輩份——按資曆按年齡,來論資排輩,卻在各行各業悄悄地流行。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