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家還真熱鬧,姨來了,亮生哥哥也來了,還來了一些他們的老戰友。巧的是姨和亮生哥也是老戰友,他們當年都曾在山西五台一帶打過遊擊。
四九年快解放時,姨和姨父隨大軍南下,到了長沙,後又從長沙調到東北撫順,姨父擔任一個大廠的黨委書記,姨卻因身體不好,解放後經常住療養院,後來隻做了一個大廠車間的支部書記。
我們小的時候,媽就經常帶上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去姨家,後來上學了,每到暑假,我們就自己坐火車去。跟姨家鄰居的小孩也混得很熟。
那時姨家住的房子還是早先日本人在撫順時蓋的,有點像美國現在的湯豪斯,一座樓裏有好幾戶,但都是獨門獨戶。那房子就是放在現在來看也算是先進的,做飯用的是管道噶絲 ( gas ),房間的牆上都是通到房頂的大壁櫥,裏邊能放許多東西,把門板卸下來,裏邊可睡人,紅色的木板地。廚房也有大壁櫥,可放盤子、碗筷等物,還連著一個小倉庫,可放雜物。另外,還有一個吃飯的小餐廳。據說在日本人住的時期,這是喂馬人住的房子。
姨父既是高幹又是黨委書記,所以家裏有公家配給的電話,那時一般家裏都沒有電話,不像現在電話這樣普遍。結果姨家的電話幾乎成了周圍鄰居的公用電話,他們隨時到姨家來打電話,那時姨的公公婆婆跟他們一起住,所以白天任何時候家裏都有人,甚至晚上鄰居家有人來電話了,姨家人也幫忙傳電話,叫人家來家裏接電話。有時,我們都點看不慣,可姨和姨父就是這樣做,想起來真是老幹部的作風。還有一件事記得很清楚,有一天我們正在吃早飯,一個廠裏的工人慌慌張張地跑來姨家借錢,姨二話沒說就借給了他。我當時就想,姨和這個人又不熟,誰知道日後他會不會還錢,可姨就是這樣地幫助別人,放在現在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姨有兩個女兒,我們叫大姐、二姐。小時候我和妹妹總是穿大姐、二姐穿小了的衣服,但都是很好的衣服。記得大姐、二姐小時候各有一件一樣的純毛綠色毛衣,那綠毛衣胸前還繡著花,織工也非常的精細。大姐、二姐穿小了,就送給了我和妹妹,等我們穿小了以後,我就把兩件毛衣拆了,合著又織了件大毛衣,一直穿了很久。
媽有兄弟姐妹三人,她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媽家在舊社會時,是個不大不小的財主,家裏有幾畝地,還有碳店。但媽和舅舅、姨都是共產黨員,尤其姨很早就參加了革命,在外邊打遊擊,搞抗日宣傳,還做過縣婦救會主任。不幸的是媽,那年村裏搞土改,開姥姥的批鬥會,說姥姥是地主,媽就去護著姥姥,跟村幹部評理,不讓他們鬥姥姥,結果被開除了黨籍。媽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多年以後,還想回去找回自己的黨籍,我們都勸她,算了,不是更好,她才不再提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