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 上大礬山
張姓表哥家住大礬山 , 屬廬江縣管 , 因產礬石而出名故稱之為大礬山 .
我與表哥在蚌埠求學時同住了幾年 , 情同手足 , 兩人特別融恰 , 他已經結過婚 , 生
有一女 , 另有一叔一姑 . 此次抗戰他也從南京返家小住 , 我因和表哥相處很久 , 返
回故鄉當然要到他家一訪 , 也好藉此休閒一番 , 兩個人沒事閒聊並到處走走逛逛 , 山
上很清靜 , 沒有都市的吵鬧 , 更沒有日機轟炸的威脅 , 加以表嫂的熱情款待 , 日子
過得很快 , 外麵的事情變化就不得而知 , 也無法過問了 .
六十二 ` 到秋葉樓 上祖墳
秋葉樓是黃姑閘附近的一個小村莊 , 是父親生長及讀書的地方 , 父親娶
了母親徐氏以後 , 因為父親外出求學 , 母親一個人在家 , 形影孤單 , 沒有人照顧 ,
自從我上麵的一個大姐姐五歲去世以後 , 那時還沒有小孩 , 大伯母對她非常看不順眼
, 欺侮是在所難免 , 此次我這個在外麵念書的親姪兒回來 , 鄉下人的大伯母 , 自然另
眼看待 , 可是秋葉樓的祖屋太小太破舊又是茅草蓋的 , 四週都是水田 , 當然令我在外
麵長大的人看不慣 , 附近不乾淨糞坑更是髒得很 , 我曾經到附近田間巡視一番 , 見到
好多小女孩 , 坐著木盆在摘菱角及荸薺 ( 我們鄉下叫果子 ) , 數量很多 . 大伯父建
議上祖墳去拜祭一番 , 走水路 , 坐船去 , 很遠 , 由小姪子 ( 堂哥之長子 ) 劃船 ,
一路上談笑風生倒也不覺得寂寞 , 大伯父笑著對伊的孫子說 : 劃船一定要像螞蝗翻身
才能著力 , 一點也不錯 ; 到了祖墳 , 看見的是一片荒草 , 淩亂不堪 , 想必是好久沒
有人理會的原故 , 我們上了香 , 燒了紙 , 大家拜祭一番 , 行禮如儀以後 , 原船返回
黃姑閘 , 結束了秋葉樓及祭祖之行 .
六十三 ` 母親由南京返回故鄉 我去徽州求學
淞滬戰爭節節失利 , 日軍窮逼首都南京 , 於是政府各機關人員眷屬紛紛
向大後方撤退 , 父親命母親暫回家鄉避避再說 , 母親到達姨媽家 [ 楊塘河 ] 之際 ,
我曾前往迎接 , 母子倆歡聚自不在話下 , 由於母親之到來少不得家鄉親友招待一番 ,
各處拜訪忙得不亦樂乎 , 好在是鄉下 , 消息閉塞 , 對外麵動亂一點也不知道 , 直到
有一天 , 學校通知說已遷到安徽歙縣 ( 徽州 ) , 叫學生到那裡去報到上課才知道南京
失守 , 於是我一個人單槍匹馬的趕到徽州去就學 , 那地方是在鄉下 , 交通不便 , 教
室都是借用人家的祠堂上課 , 戰時麼 , 兵荒馬亂 , 不知未來時局變化如何 , 祇有將
就將就 .
六十四 ` 遷移湖南臨澧
在徽州上了幾個星期課以後 , 直到有一天父親坐了車子到學校裡找我 ,
說南京已經淪陷 , 政府各機關學校均向大後方撤退 , 他們通信兵學校遷到湖南臨澧縣
, 情勢危急 , 叫我跟著他一塊走 , 他坐的是學校裡的小轎車 , 很舒服 , 當時我別無
選擇 , 於是沿著京湘公路走 , 沿途各型大小車輛很多 , 一路走走停停 , 都是撤退的
形形色色什麼都有 , 一直到達目的地 [ 臨澧 ] 才喘了一口氣 .
六十五 ` 入通校學生隊第七期受訓
我們到達湖南臨澧以後 , 學校繼續開課訓練 , 教職員眷屬都住在學校
租賃的旅館內 , 那時的局勢很亂 , 可是大家都對抗日大戰有信心 , 以為今後隻有當
軍人拿槍桿子 , 甚至將來到山上打遊擊 , 才能夠保性命救國家 , 沒有別的路好走 ,
我們這些十八九歲的青少年小夥子 , 都不願意吃家裏的閒飯 , 要大人養活 , 這時正
好有七八位跟著家裏人來到臨澧的教職員子弟 , 他們都是高中以上的程度 , 通校第七
期第一隊學生正好有缺額 ( 那時從南京撤退前來 , 有人中途吃不了苦退學不幹了 ) ,
校方為了彌補缺額 , 徵求家長們同意 , 通過考試體檢後準於入學生隊受訓 , 先以附
讀名義上課 , 然後再補為正式生 , 可是進是進去了 , 有些功課還是吃不消不習慣 ,
首先是每天早上一定要全副武裝 , 帶背包槍隻跑步約一個小時 , 試想 , 我們都是文
學生 , 雖然高中曾受過集中軍訓 , 但一下子要全副武裝跑步約一個小時是多累啊 ,
沒有法子隻有咬著牙拚了 , 第二是那些學生在入學後 , 早已學會 [ 莫爾斯符號 ] ,
練習抄收好幾個月 , 我們這批人如何趕得上進度 , 祇有請區隊長們每天晚上予以惡補
, 還好我們的資質不差反應也稱靈敏 , 沒有兩個月就趕上了 , 一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了 ( 那時因為軍隊用人孔亟 , 所以提前一年結業 ) , 可是到時候又出了差錯 , 原來
那時候的通信兵監 ( 屬軍訓部 , 是通信兵學校上級的主管單位 ) 說我們這批人 , 開
學時沒有名字是後來補上去的 , 不予承認也不予分發工作 , 於是除了學校當局各發了
每個人一份結業證明外 , 凡是願意轉學入機械化學校者可以轉入 , 願至其他軍事學校
者亦可介紹轉入 , 至於機械化兵種 ( 戰車 ) 是由交輜兵轉變而成 , 父親因危險性太
高 , 不希望進入而希望我繼續進大學 , 所以就退學了 .
六十六 ` 母親由故鄉來到臨澧
當我正在通校受訓的時候 , 母親忽然帶了一大批人由家鄉找到臨澧來了
這不啻是我們全家一大驚喜 , 據說他們這檔行程是由母親一手策劃的 , 包括四休全家
( 子元弼`元勳`元斌`女元珍 ) 以及表妹洪淑華 , 還帶了小狗 ( 小麗子 ) , 由母親
領隊 , 一路步行 , 虧得母親還是小腳纏足 , 一步一步走真是辛苦 , 沿路經過安慶`
九江`小孤山`黃梅到達武漢 , 再坐火車到長沙 , 轉公路車到臨澧 , 真是不容易 , 弄
得大家都是人仰馬翻疲倦不堪 , 好在全家團聚 , 自然歡樂一番 , 沒有幾天 , 四休他
們一批人連同表妹都一起到湘西沅陵`芷江`所裏`乾城一帶 , 進入國立第八中學就讀 ,
那所學校是為了收容安徽各流亡學生所設立的 , 是國立採全部公費 , 軍事管理 , 一
切吃住都不用化錢 , 安定了一段的日子 .
六十七 ` 參加全國第一次大學聯考
退學以後 , 父母親要我加緊補習功課 , 準備到長沙參加第一次全國大學
聯合考試 , 那知到達長沙以後 , 正碰上日機對長沙大轟炸 , 那一次死了不少人 , 父
母知道這個消息後 , 打電報叫我趕快回去不要再考了 , 事後我才知道 , 那年政府有意
收容這批應屆的高中畢業生 , 放寬尺度大量錄取 , 以免投入共黨陣容為其利用 , 我的
好多同學都是那年被錄取上大學的 , 而我卻失去這個上好機會 , 未免可惜 , 不然我這
一生可能又要重寫了 , 另外表哥張民同在那年考上了警官學校第五期正科生 .
六十八 ` 考入通校學員隊受訓
從長沙回家後 , 沒有工作 , 沒有讀書 , 感到非常無聊 , 正好通校學員
隊 ( 全名是戰時無線電軍官短期訓練隊 ) 正招考具有無線電通信技術之人員 , 施以三
個月的軍事及技術訓練 , 然後分發各部隊工作 , 我在通校附讀了一年 , 雖然受了養成
教育 , 學會有無電通信技術 , 但上級不承認 , 沒有出路不好 , 就和家人商量投考 ,
並被錄取 , 那時臨澧還有個 [ 特別訓練班 ] , 聽說是軍委會辦的特務訓練班 , 負責
訓練特務人員及別動隊人材的機構 , 他們的學員穿的衣服是藍色 , 每個人沒有階級 ,
我們招考進來就是拿少尉待遇支薪 , 例假外出時穿軍官製服戴少尉官階 , 連特訓班的
學員都向我們敬禮好不神氣 , 三個月很快過去 , 我以第二名成績留校 , 任軍士營少尉
排長 .
六十九 ` 遷移廣西興安縣
[ 通信兵學校 ] 在湖南臨澧一共耽了約一年多的時光 , 由於武漢相繼淪
陷 , 湖南各地吃緊 , 學校奉命不得不再向內地遷移 , 於是第一部先到廣西 [ 興安縣
] , 這裡距桂林很近 ; 我在軍士營服務 , 父親又在校裡當教官 , 所以我們全家三口人
就跟著學校一塊兒搬家 , 先坐汽車到長沙 , 然後改搭火車至興安 , 我那時已是少尉排
長 , 當然也要負起一部份責任 , 興安是個小縣城 , 可是街道走廊都整齊劃一 , 這完
全是上級統一規定的關係 , 老百姓不敢不遵從 , 尤其是廣西全民皆兵 , 每個人都受軍
事訓練 , 都是國民兵 , 有號兵營組織 , 平常都加強練習 , 一旦有戰事發生 , 號兵就
分發出去 , 發給武器組成軍隊就可以作戰 , 女性都是天足 , 平時下田操作不輸男人 ,
就是當地人民似乎有些排外 , 在興安駐紮了沒有幾個月 , 又因時局影響 , 奉命再遷貴
州麻江縣 .
七十 ` 參謀訓練班
我在興安縣沒有停留幾個月 , 就被機動的調往廣西宜山縣懷遠鎮的參謀
訓練班擔任助教工作 , 這是一個臨時編組的訓練單位 , 主要是調訓當時各部隊現有的
校級通信軍官 , 施以三個月的短期訓練 , 授以各項通信參謀業務 , 以充實部隊的新血
輪 , 調來的軍官多為部隊之正副主管 , 實際負責部隊之通信工作 , 個個經驗豐富見多
識廣 , 在課餘時間閒聊 , 交換心得經驗獲益非淺 , 時間雖短 , 但學習之處甚多 , 我
與這些老大哥在一起更覺得自己的學術經驗不夠 , 抗戰初期 , 部隊通信幹部人材缺乏
, 經此訓練裨益不少 , 訓練班結束後 , 我被調回麻江通校教育處工作 , 仍是助教名義
, 翌年 , 晉升中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