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蘭欣與烏茶 12

孩子畢竟是孩子。烏茶來了家裏幾個月後，新鮮勁過了。茜茜和亞迪就沒有像當初那麽樣積極地伴著它了。原本是兩個人爭著每天去遛烏茶的。到了現在，變成兩個人互相推脫帶烏茶遛彎的責任了。但蘭欣並不知道這一切。

這天晚飯後，蘭欣看見烏茶朝著眾人直搖尾巴，同時嘴裏嗚嗚地叫著。她覺著奇怪，因為通常是有事時，烏茶才會有這種行為。蘭欣低下身來，關切地對著烏茶問道：“烏茶，你怎麽啦？”

烏茶看了蘭欣一眼。然後跑到自己的角落裏，叼來了一條狗繩放在蘭欣麵前，又朝著蘭欣繼續不停地搖尾巴。蘭欣見此忍不住地好笑又好氣。說：“烏茶，你這個不著家的。難道茜茜和亞迪今天沒有帶你去散步嗎？”

烏茶“汪汪”了兩聲。意思是“沒錯，我想出門去，可是沒人帶我“。

超英在一邊見了，拉長了聲調說道：“看看，我早就說了吧。豈止是今天，有好幾天都沒有人帶它出去啦。還好烏茶聰明，知道要向你求助。不然就悶死在家裏了。”

母親的話讓蘭欣心裏很不自在。她直起身來，把茜茜叫了過來。說：“茜茜，你怎麽不帶烏茶去散步呢？你看烏茶找媽媽抗議了。”

“你怎麽不問問亞迪呢？前幾天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帶烏茶去散步。亞迪好久都沒帶烏茶了。”茜茜不高興地撅著嘴說道。

蘭欣還沒開口問話呢，亞迪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自我辯護起來，說：“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要做功課。做功課！你懂不懂？誰像你，就知道看電視！烏茶是你要買的，難道不應該是你帶它去散步嗎？幹嘛要我去嗬？”

茜茜聽了這話，幾乎要哭出來了。她拉著蘭欣的手，說道：“媽，你看亞迪，他一點也不講道理。明明他也想買烏茶的。開始的時候還老和我搶烏茶。可是你看他現在！現在他什麽都不管了。什麽都要我來做。喂烏茶是我，遛烏茶也是我。難道亞迪就不用做了嗎？買烏茶的時候，他可不是這麽說的，他說他也想要烏茶的。”

超英看著蘭欣，一臉嘲諷的樣子說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當初是怎麽說的來著。花了那麽多錢。這才哪到哪？”

蘭欣沒有理會母親的嘲諷。她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說：“你們兩個也真是的。烏茶才來了多久嗬？你們就開始嫌棄它了？”

“我沒有嫌棄它嗬。我隻是覺得不應該就我一個人管烏茶。亞迪也應該管管的。”茜茜很不服氣地爭辯道。

蘭欣再次歎口氣。她看看女兒瘦小的身影，心裏也不免同情起她來。覺得老是讓她一個人去遛狗，還真不太安全。於是她把亞迪叫了出來。用命令的口氣對他說道：“亞迪，你現在和妹妹一起去遛遛烏茶。你應該記得，這是你答應過媽媽的。”

亞迪很不情願地“哼”了一聲。他俯身撿起狗繩，朝著茜茜說：“我自己去。我才不想和你一起。”

茜茜也不示弱，衝著亞迪做了一個鬼臉，說：“誰想和你一起！你就是應該自己去的。”

蘭欣眼看兩兄妹要吵起來的趨勢，她連忙阻止道：“好了好了。誰也不要吵。以後你們每人輪流遛烏茶。這周是亞迪。下周就是茜茜。”

說完，蘭欣想了想，繼而又說道：“亞迪，今天有些晚了，媽媽陪你去。好嗎？”

之所以蘭欣提出來和亞迪一起遛烏茶，是因為她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放鬆了對亞迪的監管。她想趁著這個機會，和亞迪好好談一談。

於是，母子倆牽著烏茶，走出了家門。

此時的天氣，已是入冬。氣溫十分涼爽。烏茶大約是在家裏悶得久了，得以出門，它顯得格外地歡快。四隻小腿跳躍著奔跑，尾巴還不停地搖晃著。這情景，讓蘭欣略微鬱悶的心情變得逐漸地輕鬆起來。

“亞迪，你看烏茶的樣子多可愛嗬。你看它尾巴搖啊搖的樣子，多開心嗬！”蘭欣努力地想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對亞迪說道。

亞迪沒有回應母親。他仍然一臉不開心的樣子，一言不發。

“你看，當初你們想要烏茶的時候，不是保證過會照顧好它的嗎？你不會忘了吧？”蘭欣盡量聲調平和地說道。

“我可沒保證過。”亞迪否認道。

“難道你忘了我們之間說好的，你每天放學回家帶烏茶，媽媽就讓你留在澳洲，不回國。不是嗎？”蘭欣提醒亞迪道。

亞迪顯得有些激動起來，說：“我沒忘。我放學回家了！我隻是沒去遛烏茶。你沒說我一定要遛狗的。“

蘭欣拉了拉兒子的手，示意他冷靜些。又說道：”那就好，亞迪。你隻要放學後馬上就回家就好。我是說，烏茶喜歡每天都出來走走，你遛遛它不是挺好嗎？你不希望讓它開心嗎？“

本來，聽到亞迪說他的確遵循了自己的承諾，沒有再和學校裏行為不良的孩子往來，蘭欣感到心情放鬆了許多。她本以為可以用這種方式來促動亞迪遛狗的，誰知，亞迪聽了母親這話，卻激起了極大的反感。

“烏茶喜歡出門，我就應該陪它出門。那我喜歡的事情，為什麽沒人陪我嗬？”亞迪變得惱火起來，衝著蘭欣嚷起來。

跑在他們前麵的烏茶，似乎感受到了母子倆之間的緊張情緒。它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盯著蘭欣和亞迪，並且討好地朝著他們直搖尾巴。

蘭欣連忙彎腰捋了捋烏茶的頭，說：“烏茶乖。走吧走吧。”烏茶得了安慰，嘴裏愉快地“嗚嗚”了兩聲，轉過頭去繼續歡快地小跑起來。

蘭欣接著對亞迪說道：“你看你那麽大聲，把烏茶都給嚇著了。”

“烏茶烏茶！你就知道照顧烏茶！以前你總是茜茜，我什麽都要讓著茜茜。現在你總是烏茶！我要讓烏茶開心。那你怎麽不想讓我也開心呢？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我好不容易有幾個朋友，你又不準我和朋友在一起。現在我每天放學就回家，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你開心了吧。”亞迪說著，眼圈竟然有些紅了。

蘭欣沒有料到亞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心一下子變得緊繃起來。她難過地對亞迪說道：“亞迪，媽媽怎麽會不在乎你呢？你是大孩子，自然要幫著媽媽照顧一下妹妹的呀。再說你的朋友，你要是和那些好孩子在一起，媽媽不會不允許的。媽媽是擔心你又和那些壞孩子在一起學壞，才不讓你和他們在一起的。媽媽這都是為了你好！你知道嗎？”

“你是為了我好？我怎麽不覺得呢？你買烏茶，是為了讓茜茜開心。你要我遛烏茶，是為了烏茶開心。你想過要做什麽是為了我開心的嗎？我怎麽從來沒聽說你要讓我開心的呢？”

蘭欣被亞迪的質問問住了。她一時之間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鬱悶地說道：“亞迪，可能媽媽從前是有些忽略了你。不過你相信媽媽，我不是有意要忽略你的。可能是因為你爸爸走了，媽媽一個人，實在是太艱難了。”說到這裏。蘭欣有些哽咽。她克製著自己。她不想去提起過去了的那些日子。

“爸爸走了我不難過嗎？我多想我爸你知道嗎？你為什麽不去把爸爸找回來？你為什麽讓他留在中國呢？你光說你難過，你有努力過去和爸爸談判嗎？搞到我們沒有爸爸，你不是也有責任嗎？”這些話，大約在亞迪的心裏已經憋了很久了，終於在今天一股腦地傾倒了出來。他好像也被這些話語驚到了。說完之後，他看也不看蘭欣，一溜小跑著帶著烏茶離開了。

兒子的話，有如重錘一般，重重地擊打在蘭欣心上。她呆呆地站在路邊，看著亞迪遠去的身影。她感覺到內心深處有一股冰一般的寒氣向她的頭上侵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