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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蘭欣和烏茶 6

(2022-10-09 02:53:09) 下一個

為了避免和亞迪發生爭吵,在開車離開校園時,蘭欣一直保持著沉默。亞迪也沒有說話。他坐在車的後排座位上,垂著頭,一聲不吭。

可是當車快開到家時,亞迪打破了沉默,他粗著聲對蘭欣說:“我不想回家。我要下車。”

蘭欣在倒後鏡裏看了看亞迪。她看不清楚亞迪的麵部表情,隻見到他茫然地望著車窗外,鼻子上的棉球已經不見了。

蘭欣雖然生氣兒子今天在學校的行為,但見到亞迪此時此刻的樣子,她又有些心酸。於是問道:“你不回家?那你想去哪裏?你今天已經做錯事了,難道還要再做錯事嗎?”

幾句很普通的問話,卻激起了亞迪的情緒。他惱火地朝著蘭欣嚷道:“我沒有做錯!是他們打的我!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們所有人!”

蘭欣不禁也有些失控,她把車在路邊停了下來。轉過身去,瞪著眼睛看著亞迪,毫不留情地說道:“亞迪,你要檢討你的態度。首先,你違反學校規定,在校園裏抽煙。其次,無論是你打別人,還是別人打你,打架本身就是不對的!到底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回到家再和你討論。你不要在車上喊叫!”

亞迪完全不理會母親的勸告。他嘶啞著嗓子喊道:“你才需要檢討。我才不要和你討論!我不想見你,也不想見姥姥!我不想回家!”說完,他不管不顧地拉開車門,跳下了車。朝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蘭欣本想下車去追兒子。但轉念一想,亞迪這個陣勢,自己就算追上了他,也無法把他拉回到車上。還不如讓他自己冷靜冷靜。於是,蘭欣沒有去追亞迪。她坐在車子裏等著,希望亞迪平靜下來之後,自己回到車上來。

其實,蘭欣自己並不比兒子冷靜。她坐在車上,隻感到內心的五髒六腑有如油煎一般,上下翻騰著,熱辣煎熬地難過。她忍不住回想起從前。亞迪從小是一個順從機敏的孩子。記得他們一家三口剛剛來到澳洲時,亞迪是那麽地開心。他讓蘭欣覺得,自己放棄了國內的體麵職業移民來到澳洲,是值得和正確的。當蘭欣懷二胎的時候,曾經擔心兒子會反感有個弟弟妹妹。可是茜茜出生後,亞迪卻是她最好的幫手。他照顧妹妹的時間,甚至比父親文斌照顧茜茜的時間還要多。亞迪在學校裏的表現也是規規矩矩,從來不會給蘭欣添什麽麻煩。他的學習成績雖然算不上是十分優秀,但也處於中遊水平。蘭欣實在想不明白,一向聽話可靠的兒子,為什麽突然變得如此叛逆如此反常。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蘭欣邊想邊等了好一會兒,卻都不見亞迪回來。她尋思著,難道亞迪已經自己走回家了嗎?無奈,她隻好先開車回家。

回到家裏,卻並不見亞迪的人影。媽媽超英見到蘭欣這麽早就回家,感到奇怪。蘭欣於是將亞迪在學校出的事情告訴了超英。

超英聽了不禁連聲歎氣。像往常一樣,她又數落起蘭欣的不是來。說自己早就發現亞迪在變壞。自從他上高中後,他就變得喜怒無常。原本他是很聽自己的話的,如今不但不聽話,且事事都頂嘴。放學後經常很晚才回家。問他去了哪裏,要麽不說,要麽就說英文。

“我一直都在提醒你,你要管管亞迪。可是你不聽我的話,口頭上答應著,實際上沒行動。現在可好,真的出事了吧。”超英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蘭欣沒有心思和媽媽爭論。她隻想搞清楚,到底亞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要我說,亞迪本身是不會主動和人家打架的。他在家裏也從不抽煙。一定是他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才會變成這樣。你一定要問清楚他,最近到底在外麵交了些什麽朋友。“超英很肯定地說道。

“他能交什麽朋友嗬?無非也是他的同學罷了。我也相信是亞迪交友不慎。可是我們也不能不讓他交朋友吧。“蘭欣很無奈地說道。

“你瞧瞧,你怎麽能這樣當媽呢?你這就是軟弱!你要教育孩子,你要和他講道理,告訴他不能交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要交好孩子做朋友。要走正道!否則再這樣繼續下去,學校是要開除他的!如果真的被學校開除了,他將來怎麽辦?他可能上不了大學,他的這輩子就完了!“超英講得激動起來,聲調也提高了許多。

蘭欣被母親說得有些羞愧。的確,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大善於說教。或者說,她不喜歡說教。也許是從小就厭煩了母親的說教,長大了,成為了母親,她從不喜歡對自己的孩子說教。難道是因為亞迪缺乏說教,缺乏引導,才會變得如此叛逆和不端嗎?

蘭欣無法同意母親的意見。但也不能反駁母親的看法。

兩人正說著,蘭欣突然意識到,亞迪仍然沒有回家。她不禁變得緊張起來。

超英也有些緊張。說:“你還是出去找找他吧。越是出這樣的事,越是要管嚴格些。不能讓這孩子在外麵亂跑。要我說,你剛才就不應該讓他下車!“

蘭欣歎了口氣。她想不出該去哪兒找亞迪,隻能沿著剛才回家的道路去找找看。於是,她走出家門,沿著平時亞迪上學的道路,一路走去。

此時正是午後,深秋的道路上,灑滿了落葉。

蘭欣的心情,也和這些落葉一樣,七零八落。她正到處張望著,希望在某個樹下或是車道上,會看到亞迪。不期然地,亞迪沒看到,她看到了鄰居琳達。

琳達看上去神清氣爽。她穿著條花裙子,戴著副墨鏡,手裏牽著她的狗月桂。她遠遠地看見蘭欣,就很高興地和她打招呼。說:“哎喲,蘭欣,你知道嗎?我家的狗寶寶已經全部被預定出去了。再過幾天,等它們完全斷了奶,就可以都賣出去了。不過你放心,我還留著‘哇’給你們,我看得出來,茜茜是真喜歡‘哇’。你怎麽樣?還沒想好要不要‘哇‘嗎?”

蘭欣此時哪裏有心思去說狗的事情。她停下腳步,勉強地笑著,應付著回道:“是啊。茜茜是喜歡。我想是應該給她買個狗寶寶。可是我需要錢呢。”

琳達眨了眨眼。表示她理解蘭欣。然後她笑著對蘭欣說道:“不錯。每個人都需要錢。你不用在意。我盡量為你留著‘哇’。我的其它狗寶寶為我賺了很多錢了。說不定我可以給你一個更優惠的價錢呢。”

蘭欣有些惶恐,又有些感動。她搖著手說道:“琳達,謝謝你的好意。如果有人出價的話,你就賣了‘哇’吧。我們反正是鄰居,可以等到下一次再買的。”

琳達嘎嘎地笑起來。說:“放心,我不會錯過好買家的。”她朝蘭欣傾過身來,語調裏透著些神秘地說道:“也許不是為了茜茜,而是因為我自己想留著‘哇‘呢。它真是個很特別的狗寶寶哦。”說完,她俯下身去,摸了摸月桂,疼愛地說道:“月桂,你也不舍得’哇‘的,是嗎?”

接著,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你今天沒有上班嗎?”

照說,要是以往,蘭欣肯定不會願意和琳達透露自己的煩心事的。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琳達表現出來的善意,又或者是蘭欣實在是需要有個人傾訴心事。琳達雖然不是最理想的人選,但是她出現的時刻是最適合的。

“我本來是在上班的。可是我被學校打電話叫了回來,因為亞迪出了些事情。學校讓我把他接回家。“蘭欣無法再掩飾,她苦著臉,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琳達低了低頭。她的眼睛從墨鏡的上方看了蘭欣一眼,像是要驗證一下事情的真實性。然後她說:“是嗎?亞迪是個好孩子,他會有什麽事呢?“

蘭欣沒想到琳達對亞迪有這麽好的評價。她半是惱火,半是歎息地把今天在學校聽說的事情說了個大概。又說亞迪沒有跟著自己回家。她很擔心,所以出來尋找。

琳達的反應,顯得十分輕鬆。她安慰蘭欣說:“你放心吧。在你的眼裏,亞迪還是個孩子。不過在他自己眼裏,他已經是個大人了。他會照顧好自己的。他隻是需要和自己獨處一下。”

琳達的話讓蘭欣焦慮的心稍微放寬了些。可是她仍然不無憂慮:“我擔心的是他結交了一些壞人做朋友。亞迪是好孩子,但難免被帶壞。”

“別擔心,這個年齡的孩子,什麽都喜歡去試試。我記得我兒子在這個年齡的時候,比亞迪要叛逆一百倍。所以,不要過於擔心。”

蘭欣聽了這話,感覺有些哭笑不得。心想洋人都是這麽帶孩子的嗎?難怪澳洲那麽多問題青少年。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月桂一直在不安地在兩人身邊走動。琳達見此,便安撫地對著她的狗說道:“月桂,我知道,你在擔心你的寶寶呢。別擔心。我們馬上回家了。”

蘭欣覺得是自己耽誤了琳達回家。她有些不好意思,便說自己要去找亞迪,想和琳達道別。

琳達毫不掩飾地對蘭欣說:“蘭欣,相信我,你無需去找亞迪。你應該回家去。等到亞迪自己回家後,好好和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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