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欣和烏茶 2

亞迪一進門，看到母親蘭欣時，顯得有些驚慌。他不自然地大聲“嗨”了一下。似乎是像說什麽，但隻是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蘭欣並沒有注意到亞迪的不自然。而是略帶關切地問道：“亞迪，周六一大早的，你上哪去了？早餐吃了嗎？別忘了今天你有中文課。”

一邊的茜茜則迫不及待地有嚷道：“亞迪，媽帶我去琳達家看小狗，你也去嗎？”

亞迪低著頭沒有理睬茜茜，也沒有回答蘭欣的問題。他刻意又“嗨”了一聲，悶聲對蘭欣說：“媽，我想要30塊錢。”

蘭欣皺了皺眉，不解地問道：“你要30塊錢幹什麽？前幾天不是才給了你50塊錢的嗎？怎麽又要錢呢？”

亞迪楊起頭來，快速地說道：“前幾天的錢是在學校買午飯的。我們同學約了明天去溜冰。要買門票，還要租冰鞋。”不知為何，說到後麵，亞迪的聲音變得低沉。他同時也低下了頭。

蘭欣聽了亞迪這話，一半是高興一半是疑惑。說：“哦？是嗎？你和哪個同學一起呢？溜冰是好事啊。可是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你喜歡溜冰呢？”

亞迪一聽這話，馬上變得很不高興。他那原本蒼白的臉，因此而湧起了一陣紅暈：“你當然沒聽說。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關心！你到底給不給？不給拉倒！”說完，他氣衝衝地甩手而去。

蘭欣被兒子突如其來的火氣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禁也有些生氣，朝著亞迪的背影抬高了聲音，說道：“亞迪，我就是問問而已。我也沒說不給你呀。你那麽生氣幹啥？”

“你瞧瞧，亞迪就是被你慣壞了！一點禮貌都沒有！對誰都是這樣。他這樣下去，以後長大出去工作怎麽辦？誰會喜歡和他共事？我都看不慣，更不要說人家老板了。”不知何時，超英走了過來，見到蘭欣沮喪的樣子，她插嘴道。

母親的話讓蘭欣感到心煩。她不耐煩地對超英說：“媽，你就少說兩句吧。亞迪才15歲，離他去工作遠著呢，你扯那麽遠幹啥？”

超英“哎喲”了一聲，大著嗓門嚷道：“怎麽啦？我說得有錯嗎？你以為我想說你們嗎？教育孩子是你們當父母的責任！如果不是為了你們好？我犯的上說嗎？俗話說得好，三歲看小，七歲看老！你看看你這個兒子，學習不如別人，啥本事沒有，脾氣倒是比任何人都臭。我看哪，他將來就是個沒出息的。”

超英的話還沒落音，隻聽到“砰”地一聲響，亞迪從他的房間裏衝了出來。他的臉變得通紅，眼睛裏冒著怒火。他朝著超英，用他那一半中文一半英文的特殊語言喊叫道：“你才沒有本事！你才沒有出息！你憑什麽管我？你憑什麽說我？我討厭你！”

超英雖然不能完全聽懂亞迪的話，但從他的表情裏也知道他在說什麽。她冷笑著退了幾步，對蘭欣說道：“蘭欣，你真不管管你兒子嗎？再這樣下去，他可是無可救藥了。”

蘭欣有些怨恨地看了母親一眼。她覺得兒子亞迪並沒有像母親說的那麽糟糕。可是她又無法證明或是說服母親。麵對母親的咄咄逼人，她唯有像往常一樣，采取“走”為上的辦法。

蘭欣過去拽著亞迪，把他拉回到他的房間。好聲安慰道：“亞迪，你姥姥她沒有惡意。你不要那麽無禮。這樣好不好，媽給你40塊錢，你明天去和同學一起溜冰。你不要和姥姥吵嘴了，好嗎？”

亞迪略帶委屈地申訴道：“我沒有和她吵，是她和我吵！今天一大早她就不停地說我。說我不穿鞋，說我身上很臭。我不想聽她嘮叨才走的。現在回來了，她又說個沒完。我討厭她！我不想和她在一起！”

蘭欣低聲地斥責道：“亞迪，你不可以這樣說！姥姥是媽媽的媽媽，我們是一家人！你難道想讓媽媽把自己的媽媽趕走嗎？”

亞迪被母親的這番話再次激起了怒火，他嘶啞著嗓子叫道：“我沒有！我就是討厭她！我也討厭你！”

眼看著一家人又要吵起來，一邊一直畏縮著的茜茜，突然上前拉扯著蘭欣的衣襟，說：“媽，我們別吵了好嗎？你不是說帶我去琳達家看小狗的嗎？”她見蘭欣不作聲，便又轉頭對亞迪說道：“亞迪，你和我們一起去琳達家看小狗好嗎？”

蘭欣心裏直歎氣。她知道這麽吵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她也知道亞迪絕不會輕易地服軟認輸的。與其正麵地較勁，不如自己退一步，先把兒子的情緒平息下去再說。

想到此，蘭欣勉強換了副笑臉。她對茜茜說：“嗯，還是茜茜乖。你放心。媽媽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做到。我們現在就去琳達家。”她然後看著亞迪，說：“亞迪，你是想留在家裏呢還是和我們一起去看小狗？”

亞迪不知可否地沉著臉不作聲。

“亞迪，你不是也喜歡狗嗎？和我們一起去吧。”茜茜熱切地邀請道。她見亞迪並不反對的樣子，趕緊拉著他的手向外走，一邊走一邊說：“走吧走吧。我們一起去。”

果然，亞迪因為不想留在家裏聽姥姥超英的嘮叨，他半推半就地跟著茜茜出了家門。蘭欣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帶著孩子們，一起朝鄰居琳達的家走去。

聽到門鈴聲，來為蘭欣一家開門的，正是琳達。隻見她雖然穿著整齊，但頭發卻十分散亂，不像平時在街道上散步時那樣地精致。

琳達看到門口站著的蘭欣一家三口，先是有些驚訝，但她很快就露出了笑臉。她一邊打開大門，一邊笑著說道：“歡迎歡迎。我知道我家的狗寶寶們很受喜愛，沒想到你們那麽快就上門來了。”

蘭欣有些靦腆地回應道：“我們是鄰居，本來早就應該上門來拜訪的。剛好聽說你家的月桂生寶寶了，就過來看看。”

琳達的狗叫做勞瑞。琳達曾經向蘭欣解釋過，說這個名字來自一種樹的名字。蘭欣特意去查了，相信就是月桂。

琳達領著三人，穿過她家房子長長的過道，來到房子後部的一處附加的小房間，隻見在房間的一角，被圍了一圈低矮的木柵欄。圍起來的地板上鋪了一塊深色的地毯。月桂正慵懶地躺在地毯上，一臉幸福的樣子。她的身下，大約七八個白絨球一般的狗寶寶，正擠在月桂的肚子下麵吸奶。

見到這一幕，茜茜最先驚歎了一聲。她撲過去，在柵欄邊跪下來，目光饑渴地看著吃奶的狗寶寶們。不停地“哇哇”驚呼著，連聲說道：“好漂亮啊，好可愛嗬！”

亞迪也被這些可愛的狗寶寶們吸引了。他彎下腰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之前那充滿憤怒的臉色，此時也變得緩和了許多。他的眼神裏，也沾染了些許溫情的暖色。

蘭欣對狗並不像女兒那麽地感興趣。她本來也不過是為了女兒茜茜，才來這裏看看的。可是當她看見眼前的這些白絨絨的小肉球時，不知為何，她的心裏也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愛。她附身看著月桂和她的寶寶，忍不住想伸手將狗寶寶抱起一個來。突然，在月桂的腳下，她發現了一個黑烏的小團子。蘭欣不禁驚呼道：“哎呀，怎麽還有一個黑色的寶寶？”

這時琳達湊了過來。她小心翼翼地抬腿邁進了圍欄。朝著月桂蹲下身來。然後她輕輕地將那個黑色的小團子捧了起來，愛撫地將它捧在自己的心口上。

那是一個隻有半個手掌大的狗寶寶。隻見它雙眼緊閉。身子團成一團。全身上下烏黑，隻有四隻小爪子是白色的。

“它是最後一個生出來的。小可憐！當時生下來八個寶寶時，我們還以為已經沒有了呢。誰知還有這麽一個特別的寶寶。你看，前麵的寶寶都是白色的，隻有它是黑色的。”琳達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這黑色的狗寶寶。又說：“它大概遺傳了父親那邊的某個祖先，所以是黑色的。”

茜茜也被這個黑色的小團子吸引了。她張著嘴，貪婪地盯著這個正在沉睡的狗寶寶，然後大著膽子央求道：“我能抱一下它嗎？”

“哦，當然。”琳達爽快地笑著，她讓茜茜合攏雙手，然後小心地將黑團子放到茜茜手心裏。說：“月桂經常忘了她這個最小的寶寶。我不得不時常給它一些特別的照顧。”

看見茜茜一臉開心的樣子，一直沒有說話的亞迪此時也忍不住要求道：“我也抱抱它好嗎？”他沒等琳達回答，就不容分說地從茜茜手中接過了狗寶寶。

琳達見了，笑著說：“它可真是個驚喜呢。所以我們都叫它‘哇’。”

“哇！”亞迪抱著黑團子，檢視著它，說：“哇的尾巴也是白色的呢。”

琳達讚許地點著頭。說：“嗯，那是它媽媽給它的顏色。”說著，她將黑團子從亞迪手中接過去，然後輕輕地撓了撓它的嘴，把它放回到月桂的懷中。隻見哇雖然仍然閉著眼睛，但卻拱著頭湊近了月桂，然後張口甜甜地吸起了奶。

這情景，讓蘭欣一家子看得入了迷。

琳達見此，現出滿意的樣子。說：“看來你們都很喜歡狗寶寶嗬。很好。你們打算買一個嗎？我們是鄰居，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最優惠的價錢。”

聽了這話，蘭欣有些意外。這才察覺，琳達之所以邀請茜茜來看狗，原來是因為她想推銷狗寶寶嗬。蘭欣突然覺得這個洋人老太太陰險了。她根本不是對茜茜有什麽好意，而是在算計我們呢。蘭欣從來沒打算過要養狗。若是知道琳達的本意，她根本不會帶孩子來看狗的。想到此，蘭欣不禁有些後悔。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架到了火上，蘭欣的額頭冒出汗來。

看著琳達詢問的目光，蘭欣舔了舔自己幹燥的嘴唇，略帶歉意地說道：“我並沒有打算養狗，但孩子們是挺喜歡的。你這狗，要賣多少錢呢？”

琳達像是看出了蘭欣的心事。她微笑著說道：“我懂。孩子們都喜歡寵物，可是養寵物要有責任心。我不著急。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我這種純白的西施，可是非常受歡迎，從來不愁賣的。我們是鄰居，若是你要的話，我可以一千元賣給你。這可是最優惠的價錢了。”

“一千元？！“聽到琳達這話，蘭欣的頭”嗡“地一聲，心像是猛地被過山車拉向了高處一般劇烈地跳起來。她此時真的悔恨起自己來看狗寶寶的決定了。她甚至在心裏咒罵起琳達，覺得這就是她在羞辱自己。因為，以蘭欣的經濟能力，根本就買不起這麽昂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