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2)
餘韶芸的話音才落，劉明熙已經放下筷子，兩手在桌子上交叉成一個拳頭，高高眉骨下麵縱深的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她，一掃剛才的悠遊淡定，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說道:“今天約餘小姐來，並不是要談生意的。事實是我很欣賞餘小姐。我們星辰企業現在發展很快，我個人很需要一個私人助理。不知道餘小姐願不願意考慮來幫幫我呢？”
餘韶芸雖然設想了各種可能遇到的刁難，但真沒想到劉明熙會來這一招。反應敏捷的她竟然一下語塞。
劉明熙以為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說：“你要是覺得對我們的企業還不夠了解，你可以先兩邊都兼做著先。人工[5]嘛好商量。星辰還在發展，我們正在規劃其它的實業，有一、兩個項目已經很有眉目了。所以，我很需要一個得力的私人助手。雖然我們隻不過剛剛相識，但我們第一次的見麵和談話，你給我的印象很深。說實在的，餘小姐，你在那樣的小公司，實在是太浪費你的才識了，華遠再發展，也不可能有我們星辰可以提供給你的前途，餘小姐你認為呢?”
他的話，的確令餘韶芸吃驚不小，她怎麽也沒想到他居然會來挖牆腳，而且挖的是自己!他所提出的條件，她並非完全不心動，但是，劉明熙雖然自以為了解她，其實是大錯特錯了，他怎麽可能了解她呢?若是劉明熙以一種商量的語氣和她說這番話的話，她很可能真的會對他的建議加以考慮。而以劉明熙的個性和身份，恰恰是不可能用了懇求的語氣來說這番話的。偏偏餘韶芸的為人，平生最恨被別人以居高臨下的姿式駕馭，更不要說劉明熙以金錢為誘餌，以為她餘韶芸也是一般的市井庸人，可以被錢所折服了。表麵上劉明熙是看重她的才幹，實際上，根本不過是要利用她，她絕對不會答應他的要求的!也是在此時，她發現，雖然到華遠隻不過是一時的衝動，但僅僅在幾天的時間內，她已經喜歡上了華遠，為什麽會喜歡，她說不出任何理由，她也不需要任何理由，總之，用不著考慮，她都不會離開華遠的。但餘韶芸已經學會迂回而不是莽撞了。她注意到他剛才說的做完星辰的生意的話，於是婉轉地說道:
“多謝劉總經理這麽看得起我。星辰原來有這麽遠大的發展，我實在是非常高興的，而且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的。不管怎麽說，我們把我們兩家的生意做完了之後，再來進一步談你的建議，好嗎?”
劉明熙的回答，卻是一如既往地坦率:“老實說，想爭我們這單生意的公司實在太多了，至少有六七家吧。不怕對你說實話，要論實力他們都比你們華遠強，我相信也不會比你們華遠做得差──你們的創意我還是很欣賞的，但人家是大公司，經驗豐富，隻要給錢，我們的宣傳效果絕對是可以達到的。我之所以決定把生意給你們，主要還是因為欣賞餘小姐的才幹，你若是同意我剛才的建議，我們馬上就可以簽合同。我不想你把這看成是我在要挾你，但我們是作生意的，幹什麽都要講成本，講利益，我不希望你做成了這單生意之後，就把我們星辰忘了，因為人材是一個企業的動力，好的人材是誰都爭著要的，我現在是求賢若渴呀，希望餘小姐你能夠理解。”
此時，餘韶芸真真正正地體會到了劉明熙的精明和刻薄:她若是答應他去星辰，她可以為華遠爭到這筆生意，但就必須離開華遠;而她若是不答應他來星辰，她又爭不到這筆華遠急需的生意，雖然可以留在華遠，但不知未來如何……若是照著自己以往的脾氣，她早就一拍桌子拂袖而去了，她餘韶芸是什麽人，憑什麽要成為他劉明熙的砝碼!可是現在她不會這樣了，她必須為華遠爭取到這筆生意!餘韶芸慢慢挾了箸菜送進口中，一邊嚼著，一邊放鬆著自己，心中打著算盤，終於，她確定了主意，穩了穩聲調，她說道:
“劉總經理怎麽會這麽性急，你要是信不過我的話，那我來星辰做事，大家也會很難相處的哦?”
類似這樣的口吻劉明熙見得太多了，他並不為她的話所動，微笑著說道:“不是這麽說的餘小姐。凡是作生意，都是要講求效益，講求白紙黑字為準則，這不是表示不信任，而是為了取得信任雙方必須做的事情。就好象我們兩家的生意，如果是沒有合同的話，誰也不會有信心的，一樣的道理。是嗎?”
說實話，在這一點上，餘韶芸是相當佩服劉明熙的，若是沒有了原則性，他也不可能獲得這麽大的成功吧。她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我要和你們星辰簽了應聘的合同，你才可以和華遠簽這筆宣傳的合同，是這樣的嗎?”
“我希望是這樣的。當然，我看餘小姐也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若是肯定答應了來我們星辰的話，是不會食言的!”說這話時，劉明熙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笑意，意味深長地望著她，好象是說，我說得沒錯吧!你看，我知道你的性格。
餘韶芸放下筷子，睜大了雙眼，看著老謀深算的劉明熙。而劉明熙也正在毫不回避地看著她。當兩人的眼光相遇時，似乎聽得見叮當的碰撞聲。彼此相持了好一會兒，結果，還是餘韶芸首先收回了目光。能夠見識到劉明熙這樣的人物，也算是餘韶芸的人生一課吧。她想，對付這樣的人，隻能有樣學樣了，也許是生平不曾說過大謊吧，餘韶芸微微地漲紅了臉，毅然地說道:“如果劉總經理真的這麽信任我，我也很樂意接受劉總經理的邀請，不過，無論如何請劉總經理再等一、兩個月的時間，等我在華遠幹完了星辰的這筆生意，就到星辰來，如果你需要辦一個手續，我悉聽尊便。當然，如果劉總經理信得過我，我們不妨就口說為憑。可以嗎?”
幾天的商戰口舌，餘韶芸似乎是如夢初醒，見識和觀念都發生了激變，商場如戰場，看不見卻體會得到的競爭實在是太激烈了，她不能放棄任何一絲一毫的機會，不管需要她付出什麽。她並沒有打算真的到星辰來，但此時她已顧不上去考慮以後該怎麽辦了，或許是找理由賴賬，或許根本就不認賬，反正那是以後的事，她不能讓現在輸給以後。也許這樣作的確太冒險了，她的行為有些象賭徒，她現在才體會到，原來賭徒有時也是身不由已的。
